「那倒是,今兒個我到鎮上打聽消息時,明明問的是關家的事,結果那些人卻跟我聊起東廠番子闖入敵營救睿王,我聽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龐得能聽著,不禁也插話道出今日打聽來的題外話。
齊昱嘉沉吟著,還是覺得哪兒不對勁。「祝湘,我的身份是袁窮奇跟你說的?」袁窮奇坦白身份是為了救祝湘,但道出他的身份又是何故?是為了帶她們走嗎?但如果已提起要帶她們走,依袁窮奇的性子他該是會為她們分析出利害關係,她又怎會一副要趕他們走的淡漠神情?
祝湘腦袋發暈著,覺得他真是難纏,一關方過一關又起,正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時,祝涓忍不住搶白——
「等等,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都聽得一頭霧水。」她忍不住瞪著齊昱嘉。「你是什麼身份?」
齊昱嘉聞言,濃眉微揚,和袁窮奇和龐得能對視了一眼,正打算道出身份時——
「大人、睿王,巡撫大人鞏令陽求見。」守在外頭的校尉入廳通報。
一聽到鞏令陽的名字,祝湘身上猛地爆開陣陣惡寒,不舒服地捧著額,袁窮奇見狀,輕握著她的手。
「睿王?!」祝涓瞠圓水眸問。
她是不是聽錯了?睿王……是皇宮的王爺嗎?是戲班上頭演的皇族紈褲子弟嗎?可他不像呀……
祝湘沒來由地嘔了聲,立刻轉移了祝涓的注意力。「姊,你怎麼了?」
「身子要是不舒服,就到裡頭歇著。」袁窮奇輕撫著祝湘的背。
「嗯。」她輕點著頭,祝涓趕緊從齊昱嘉腿上跳了下來,挽著她。
「姊,我跟你一道進去。」
「也好。」
待兩人回房,鞏令陽適巧被人領進廳裡。
「下官見過睿王、袁大人。」鞏令陽入內,朝兩人作揖行禮。
齊昱嘉托腮,懶懶睨他一眼。「鞏大人不須多禮。」這人他是識得的,因為這人常在齊賢身邊走動,放眼朝中有誰不知道他是齊賢的走狗。
「睿王能夠逃出兀朮敵營,確實是鴻福齊天,王朝之福。」鞏令陽噙著不過分造作的笑,狹長眼眸不著痕跡地打量廳內。
「確實是,本王能夠逃出兀朮人手中,可謂是九死一生,全仗袁窮奇驍勇闖進敵營,袁窮奇是功不可沒。」
「只是這消息為何沒有急報回朝廷,反倒是誤傳了王爺已死,這讓大家可是焦急不已啊。」齊昱嘉沒賜座,鞏令陽只好一直站在他面前。
「邊境回報消息總是有誤,再者袁窮奇救出本王時,本王就只剩一口氣,靜養了月餘才能走動,正打算回京呢。」
「既是如此,務必讓下官護送睿王回京。」
「護送?」齊昱嘉不禁哼笑了聲。「邊境一戰早已議和,本王想回京還需要人護送,難不成是有人會對本王不利?」
「王爺尊貴,自該護送。」鞏令陽不疾不徐地道。
「不勞鞏大人了,有袁窮奇在,本王很放心,再者,你這趟回到杏花鎮不就是為了視親,本王就不打擾你和街坊家人團聚了。」這人一看就生厭,半點好感皆無,更何況他壓根不信他在高中一甲兩年後才回鄉視親一事。
想視親,早就回來了,選在這當頭回鄉,分明是齊賢派他來再三確認自己的生死罷了,只可惜遇到祝湘冤獄一事,教這事避不開。
「既是如此,下官就不勉強了。」話落,他抬眼問向袁窮奇。「袁大人,不知能否引見祝家姊妹?」
「恐怕有所不妥,祝家兩姊妹在公堂上遭刑求,又加上近日天雨寒凍,染上風寒,兩人都在房裡歇著,不便見客。」袁窮奇點到為止地說。
「原來如此,本官本是想要向遭冤屈的祝家姊妹致意,看來是時候不對,本官改日再來。」
「這就不勞鞏大人了,祝家兩姊妹有本官在,不會出什麼差池。」
「是,本官明白了,那麼——」鞏令陽朝齊昱嘉微作揖。「王爺,下官先告退。」
齊昱嘉擺了擺手,等到他離開了祝家,才問:「一個朝廷欽定的巡撫,會特地造訪遭冤屈的人家致意,不奇怪嗎,袁窮奇?」
「確實奇怪。」
「而且他壓根沒追問咱們和祝家姊妹是什麼關係,你想他到底在想什麼?」
袁窮奇不以為意地哼了聲。「不管他在想什麼,咱們依舊按計行事。」
就等祝家姊妹的身子好轉些,他們便立刻啟程返回京城。
第十四章 祝湘之死(1)
如大夫所言,入夜之後,祝湘開始發起高燒,袁窮奇派人熬藥候著,守在祝湘身邊寸步不離。
「袁大哥,我姊還燒著嗎?」
袁窮奇卻充耳不聞,逕自坐在床邊,輕握著祝湘纏上布巾的小手。
「袁大哥!」
「你別吼那麼大聲,袁窮奇他是聽不見,不是故意不應你。」跟在身後的齊昱嘉趕忙解釋著。
陰影逼近,袁窮奇回頭,就見兩人走近床邊。
「袁大哥,你聽不見?」祝涓詫問著。
「是啊,所以你要是想和我說話,盡可能地站在我面前。」袁窮奇不隱瞞的說。
祝涓怔怔地望著他良久,低聲問:「袁大哥,你真的是錦衣衛?」
「有問題?」
祝涓想了下,偷覷了身後的齊昱嘉一眼,不禁把聲音壓得更低問:「那他真的是個王爺嗎?」
齊昱嘉雙手環胸地瞪著她的後腦杓,又氣又好笑,袁窮奇又聽不見,她壓低聲音是要給誰聽?而且還那麼湊近袁窮奇,她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他是,所以你別靠我太近。」袁窮奇像是腦袋後面長了眼,不著痕跡地往旁退開了一些。
「可是他一點都不像。」像是沒心眼一樣,她又湊了過去,聲音細得像貓叫,聽在齊昱嘉耳裡就跟撒嬌沒兩樣,不等袁窮奇回應,他一把將她給拉了回來摟進懷裡。
「喂,你不可以這樣,我姊姊也說了,你不可以對我摟摟抱抱。」
「那你昨晚拉著我一道睡時怎麼不搬出這些道理?」
「我才沒有拉著你一道睡。」她羞紅臉嚷著,可聲音壓得小小的,就怕擾醒祝湘。
「那昨晚是誰拉著我?難不成是鬼拉我。」齊昱嘉捧著她依舊紅腫的小臉,惡狠狠地瞪著她。「祝涓,我警告你,不准再給我過河拆橋,利用完後就把我給丟到一邊,你小心我真的跟你翻臉。」
「我——」
「嗚……不要……救我……」
祝湘痛苦又沙啞的夢囈聲傳來,教祝涓立刻掙脫齊昱嘉作作樣子的鉗制,爬坐到床畔,輕拍著祝湘的胸口。
「她說夢話了?」袁窮奇問著。
她的唇瓣乾裂,張口說得不清,教他難以辨識她到底說了什麼。
「嗯……姊姊生病時都會這樣的,可是姊姊已經有一段時日沒生病了。」
「她以往常生病?」
祝涓垂下長睫,抿起菱唇,「大概是三年前開始的吧,我不是說過姊姊在三年前曾大病一場?可事實上,姊姊那時候不是大病一場,她是被人刺了一刀。」
「刺了一刀?兇手可有抓到?」袁窮奇詫問。
祝涓搖了搖頭。「記得那一晚是鎮上有間勾欄院裡的花娘生病了,把我爹爹找去,可因為要看診的是花娘,只有我爹爹去總是有所不妥,所以就帶了我姊姊去幫忙,就在幫忙到了段落,我爹讓我姊姊先到隔壁房歇會,等我爹寫好藥方時卻找不到我姊姊,等找到她時……她倒在勾欄院的花園裡,渾身是血,只剩一口氣,而事實上當我爹把她帶回來時,她已經沒有呼息了。」
袁窮奇聽著,心想也許就是因為祝湘已死,所以才會讓曹瑾妍有機會移魂在她身上。
「可是她後來還是活過來了。」
「是啊,我爹怎麼也不肯放棄,用藥救了我姊,我姊終於有了口氣,可是姊姊幾乎每晚都在夢囈,在夢裡不斷地掙扎,像是發生了多麼可怕的事,就連在夢中都不放過她。」祝涓說著,眼眶泛紅盈著淚光。
齊昱嘉見狀,不禁輕撫著她的頭安撫她。
「幾天後,我姊醒了,我爹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她卻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我爹說這足有可能的事,人在大病或重創之後清醒,有時確實會遺忘事發之前的事,只是我姊就連性情都變了,她變得沉默不愛說話,有時根本就不踩我。」
「我以為祝大夫的性子本就比較冷情。」齊昱嘉想起她初下手時的狠勁,直到現在還覺得已癒合的傷口仍會隱隱作痛。
「才不是,我姊以往愛笑愛鬧,是因為三年前重創之後才變得沉默,可是後來慢慢的,姊姊終於會對我笑了,我就覺得之前姊姊再怎麼冷淡都沒關係,我只是想找回姊姊的笑容,因為當年我娘去世時,一直都是姊姊照顧我的。」
「那麼,可有報官追查當初祝湘被刺一事?」袁窮奇沉聲問著。
「有啊,可那縣令根本就不是個會辦案的人,這事到最後還是不了了之。」祝涓撇了撇唇,對孔進才是十足的鄙夷。「而且當晚在勾欄院裡,還有一位花娘被活活掐死,我和我爹猜想,我姊姊肯定是撞見那一幕,才會被兇手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