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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綠光

  救命啊……他可不可以假裝喝醉,直接倒下當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祝湘似笑非笑地看著袁窮奇,冷聲道:「相公,辛苦你了。」

  袁窮奇啞口無言。

  大伙還在吃吃喝喝,熱鬧歡騰,但是袁窮奇卻感覺陣陣寒意。

  而席間祝湘一直保持笑容,直到酒席結束回喜房,祝湘拉著祝涓一道進門,就把門當著袁窮奇和他的兄弟們的面關上。

  本來想鬧洞房的眾人,各自找了理由四處逃命,轉眼間門外只餘袁窮奇和齊昱嘉。

  「祝涓,開門,新郎倌要進喜房了。」不敢叫祝湘,只好要祝涓充當和事佬。

  「想要我開門,就教新郎倌唱首歌聽聽。」

  「祝涓,你不要忘了袁窮奇聽不見,你隔著門說話,他怎麼聽得見?先開門再跟他說。」

  祝涓不疑有他,隨即開了門,但還沒刁難袁窮奇,已經被齊昱嘉直接抱走。

  袁窮奇得隙進入門內,卻見祝湘早已褪下喜服,側躺在床上狀似入睡。他不禁歎了口氣,自個兒脫了喜服,輕巧地躺在她的身側,規規矩矩不敢碰觸她,打算待她睡醒之後再好生跟她解釋。

  當然,讓他洞房花燭夜過得這般冷清的好兄弟們,他肯定也會好生伺候。

  祝湘瞪著內牆好半晌,自覺得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幼稚,竟跟他賭起氣來了,今天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就這樣入睡不是好采頭……再者,她也相信他周旋在眾千金之間,確實是為了打探消息,一如這一次他遊說其他二十一衛,多少還是利用了一些名門千金牽線,所以她實在沒必要生他的氣。

  他愛她,愛得可以連命都不要,這一點誰都無法比她還篤定。

  可問題是她現在背著他,就算她說話,他也聽不見,可是要她轉過身去,她總覺得心裡有點懲屈。

  正猶豫著,突地聽見鳥叫聲,她不禁失笑出聲。

  現在什麼時候了,怎會有鳥叫聲?可他倆有過共識,那些羞人的話不准他再說出口,所以他便以鳥鳴為憑……這個人真的是很知道怎麼逗她。

  她索性拉起他的手,在掌心上寫著字,手才剛停,帶著酒香的溫熱氣息在她耳邊吹拂著。

  「我答應你,這一輩子,我只會有你一個,絕不可能有任何的妾。」

  她滿意地再寫著,便又聽他說:「嗯,我知道你愛我。」

  祝湘楞了下,轉身抗議著。「我才不是寫……」話未出已被封口。

  他的吻總像是春風掠過,帶著醉人氣息,挑誘她欲醉,最後只能放任他煽風點火著。

  洞房花燭夜,沒有一對佳偶會任其冷清的。

  元旦,齊昱嘉的登基大典後,再過一個月,就是祝涓及笄欲出閣之時。

  出閣前夜,兩姊妹在房裡說些體己話,聊過去,談將來,有時笑著,有時只是緊握著彼此的手,什麼都不說。

  「姊,齊大哥要是欺負我,怎麼辦?」儘管齊昱嘉已經登基,她還是習慣稱他齊大哥,

  壓根不覺得他是一國之君,而自己即將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祝涓,皇上已經允諾,他不會有後宮,只會有一後,如果他敢毀諾,我會要窮奇揍他。」

  門外,兩個男人偷聽著,可事實上聽得見的只有齊昱嘉。

  齊昱嘉微揚起眉,認定祝湘是被這一票錦衣衛給帶壞了,竟然要臣子打君王,這世道已經反了嗎?

  「她真這麼說?」聽完齊昱嘉轉手告知,袁窮奇有些微愕。

  「你會怎麼做?」他現在比較想知道袁窮奇的說法。

  袁窮奇歎了口氣。「只能請皇上多擔待了。」

  齊昱嘉眼角抽動,不敢相信他竟是個妻奴……

  而門內,突地傳來祝湘不安的聲音問:「祝涓,如果我不是你的姊姊,你……」

  「你是,你教養我保護我,你就是我的姊姊。」

  祝湘動容地抱著祝涓,因為她知道祝涓已經察覺,但從未過問。

  門內,兩姊妹夜半私語,手足情深,門外,兩個男人無聲交流,患難養成的情分比石堅比海深。

  番外  回憶如花,艷而不雕

  第一次遇見她,那是在城西的胡同裡,正巧是在秀女坊隔壁一條街。

  他手臂被劃了一刀,死命地在胡同裡跑著,想要甩開東廠的追捕,一輛馬車突地從小巷竄出,車簾隨即掀開,她喊著,「上來,快!」

  為保命,幾乎不假思索的,他跳上了馬車,她隨即吩咐馬車照原本的速度慢慢繞出胡同,與東廠番子擦身而過。

  「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她說著,已打開身旁的竹盒,裡頭是一瓶瓶的藥。

  他戒備地看著她半晌,問:「你是誰?」

  她朝他揚笑。「我是戶部尚書千金曹瑾妍,而我也知道你是錦衣衛千戶袁窮奇。」邊說話時,她已經用短匕割開他的袖子,以乾淨的布巾先拭去傷口的血,再輕柔地替他上藥。

  「其實真正的窮奇之意,你知道嗎?」

  「真正的窮奇之意?」他不禁哼了聲。「哪有什麼意思,不就是頭凶獸?」

  「誰說的?我就說窮奇騰根共食蠱,我就說窮奇是頭馳逐妖邪的善獸。」她邊說邊替他包紮著傷口。「袁窮奇,你要記住,是善是惡,操之在己。」

  袁窮奇怔怔地看著她。她明明就是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小姑娘,可為何她會懂得這麼多?

  為何那一雙眼會恁地澄淨無垢,仿似可以吞噬所有的黑暗,任何的骯髒都不可能進入她的眸底。

  「好了,我包紮得很漂亮吧,這可是我外祖父只傳授給我的八字包紮法,獨門絕活,只此一家。」她打趣地道,見他直瞅著自己,她也不覺得有何不妥,態度依舊落落大方。「你要記得,雖說已經上藥包紮,但是後頭的照料也很重要,要是沒照料好的話,反而會讓傷口惡化。」

  他依舊沒吭聲,心裡湧現的是他不曾有過也無從解釋的激動。

  直到她送他回到城東讓他下車時,「這一瓶金創藥送給你,要記得上藥喔。」

  他瞪著藥瓶好半晌,還是她親自塞入他的手中,然後馬車徐徐離去,他怔望著,直到再也瞧不見馬車的身影。

  此後,他像是中了邪,有事沒事便會刻意繞到戶部尚書府邸前,為的是能再見她一面,然某一日,他知道她原來已經有婚配了,對方是端王世子。

  他的心,毫無理由地痛著,他不解,卻又無法可治。

  沒多久,戶部尚書竟被東廠督主以貪瀆一罪嚴辦,義父與戶部尚書頗有交情,所以前去求情,甚至不惜向齊賢下跪。

  他怒不可遏,不懂為何義父要向閹狗低頭,但是一思及此事可能會株連九族,別說義父,連他都可以下跪,只為求得曹瑾妍留得一命。

  義父的下跪換來戶部尚書流放,沒有罪延其家眷,甚至能讓曹瑾妍依舊風光出嫁。

  那一日,他站在街頭,看著她身穿大紅喜服,以宮制坐上了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地迎進端王府。

  他內心五味雜陳,但只要她活著,就好。

  可是,同一年,他驚詫得知,她竟被以一頂小轎給送進宮中。

  「義父,真有此事?」他向郭庭邵確認著。

  郭庭邵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瞬間,他怒不可遏,抓緊繡春刀,打算衝入宮中,卻被郭庭卻阻止。

  「義父,她已經出閣了,她是端王世子妃,怎能再被送進宮?!」他的心像是被刀給剜著,凌遲著。

  「那你能怎樣?」郭庭邵揪著他大吼。「救她?然後呢?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後果?如果去救她,禍延錦衣衛,你也無所謂?」

  「可是她——」

  「那是她的命!」郭庭邵的雙手緊握著,指甲掐入掌心肉。「當務之急,我們現在要想的是如何除去東廠,繼續放任下去,往後就會出現無數個曹小姐!」

  他無法反駁,因為義父說得沒錯,齊賢才是禍源,齊賢不除,他就算救了一個曹小姐,往後依舊會出現無數個曹小姐,可是……她是他的恩人,她是他所愛的女人,要他怎能眼睜睜地看她受盡欺凌?

  那一日,他喝得酩酊大醉,足足醉了三天才清醒。

  醒來後,他改變了以往的做法,不再像塊頑石只會硬碰硬,他變得圓滑,能夠察言觀色,結識更多官員,培養自己的勢力,等著有朝一日,他可以將齊賢拿下,可是那一天尚未到來,隔年義父卻跟他說,曹瑾研快要死了。

  他腦袋空白著,覺得地面像在碎裂般,他不斷地往下墜卻不打算掙扎,直到義父對他說,曹瑾妍央求義父為她收屍,他便向義父請命,由他前去。

  濯蓮殿上,記憶中那朵盛開的花,在他眼裡依舊清白無垢。

  在他眼裡,她美得不可方物,美在其質,美在其韻,美在那無私的魂魄。

  他強迫自己鎮定以對,強迫自己必須面無表情,收下她每一項請托,然眼見她倔強噙在眸底的淚水,他再也無法隱忍如刀割般的痛,於是順著她的命令背過身,不敢再看她的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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