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二沉默地看著韓宕泛紅的手指,那一拳力氣之大,光用眼睛看他都可以感覺到,由此可見韓宕內心之紊亂。
這個時候,不管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是沒用的。信二目光調向闔起的手術室,邊在心裡祈禱,希望老天能夠網開一面,別真的就此取了她性命。
手術時間一小時一小時過去。六個鐘頭過去了,在這段時間裡,聿凱、潘瑟與閻孚三人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競一一趕到了這交通不算便利的威尼靳,足可見他們對韓宕與琉衣的重視。
五人神情嚴肅地坐在手術室外頭等待,一小時,又一小時的過去,突然閻孚有了反應。
「有人出來了。」他聞到一股陌生的氣味變濃,幾秒鐘過,手術室大門突然打開。
韓宕急跳起,下過出來的人下是葛諾,韓宕記得他是葛諾醫療團隊的一員。
韓宕一把抓住他,追問道:「手術情況怎麼樣?為什麼這麼久還沒有消息?」
男子一雙眼如兔子般紅通通,他眼睛一瞟韓宕還有他身後四人,他表情突然有些畏縮。「手術的情形,你要去問葛諾醫師……」
不對勁!聿凱一眼就瞧出男子有事隱瞞,不待男子轉身,他便逼到男子面前。「你在隱瞞什麼?」
「沒有……」男子結結巴巴,一句「NO」連連說了好幾次。這種反應,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男子就是在說謊。
沒時間再玩什麼禮貌遊戲,韓宕伸手朝男子衣領上一揪,一下就把男子逼到角落,他渾身散發的那股氣,簡直就像刀一般,銳利得足以傷人。
「說!」韓宕厲聲喊。
「你不要激動,我只是一個麻醉師,刀不是我拿的,我是真的……」
男子講話越畏縮害怕,韓宕心頭就越發焦慮。如果沒有問題,男子不會怕他怕成這樣——一定有鬼!韓宕揪住男子衣襟的手臂微微發顫,不是負荷不了男人的重量,而是憤怒。
見鬼的!「心」之力,你到底躲到哪去了?!
韓宕在心裡怒吼著,但就在這個時候——
「我一定不能讓他知道,這個刀旱先就不應該開的,那個心臟,根本負荷不了這場手術——」
韓宕表情倏地一怔,瞠大雙眼瞪視正在他面前頻頻發抖的外國男子。他「聽」得見了!
短短幾秒鐘,韓宕就已經從男子心裡,「聽」出事情前因後果,只見他臉色倏地刷白,雙眸驚愕地瞪大。
男子吃驚地看著韓宕,不瞭解韓宕怎麼會突然有這麼怪異的反應。
韓宕突然用中文說:「我『聽』得見了。」然後他放開男子衣襟,男子一時不察,差點摔跤。
韓宕轉過身,其餘「四天」的眸子緊盯著他看。每個人都在心裡問同樣一個問題——「心」之力回來了?!
「對。」韓宕答完,猛地又轉身抓住打算偷溜的男子。「我要進去手術室,你帶我去換無菌衣。」
說起來這紅眼睛男子的確無辜,他只是葛諾從美國請來的麻醉醫師。而他之所以會提前離開,原因也是因為他再也看不下去。葛諾根本就把病人當成白老鼠,那麼脆弱的心臟,多一點強心針或麻醉劑都會要她命,但葛諾卻不管這個,他一再要求男子多打一針,又多打一針——
男子畏怯地看著看韓宕。這東方男子的表情像似已經看出整件事情的發展,但是怎麼可能……
「快!」
「是是——」男子腳步跟艙地帶著他走向手術室另一端。
約莫十分鐘後,做好全身消毒的韓宕,在男子的帶領下走進手術室。門一開啟的瞬間,在場所有人的思緒全都衝進韓宕腦袋,他閉眼身體發顫,差點就控制不住奔去一拳揍倒葛諾的衝動。
「麥克,我就知道你會再進——」
說著話的葛諾頭一抬,愕地瞧見站在麥克——也就是帶韓宕進手術室的麻醉醫師身邊的韓宕。雖然嘴上戴苦口罩,但仍然可看見葛諾眼中的恐懼。
葛諾喊道:「手術室不是病人家屬可以隨便進來的,快出去——」
旁邊人隨即轉頭看向韓宕,但只是一瞬間韓宕就取得了整個手術室的主控權。他來到葛諾身邊,盯著他的眼,用著標準的英語對其他人下指令:「做你們的事。」
像突然從夢中醒來般,所有人一眨眼後,倏地又將注意力移回眼前手術上。韓宕靜默不語地「聆聽」所有人的心聲,一聽見有人發出疲倦的抱怨,一雙利眼隨即朝對方瞟去,那眼神之冷,比喝雙倍Espresso來得提神有效。
手術的問題點就是——沒有人認為這手術可以成功,連執刀的葛諾自己也沒有信心。還有,大家都已經累了。
手術已到最後關頭,韓宕面無表情地注視葛諾已見疲態的縫合動作,一顆顆壓力沉沉的汗珠一從葛諾頭上出現,旁邊護士隨即幫他抹去。手術室裡只聽見葛諾的吩咐與心電計脈搏的跳動聲,很慢,但還有。最後一點縫合結束,葛諾退開,旁邊副開刀手立刻補位,就在這個時候,心電計突然傳來可怕的長嗶聲——所有人表情一變!
心臟停止跳動!
「麥克,快點再打強心針——電擊器、快!」
「不行!」麥克突然拒絕。「再打強心針是不對的,她身體早就負荷不了,要用別的方式,別的——」
「心臟都停了,你還在爭這個!」葛諾大喊。
眼見葛諾與麥克的衝突就要產生,韓宕突然轉向開刀副手,看著他眼睛說話。
「照你意思做。」
開刀副手一愕,還沒想出韓宕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什麼之前,他手已開始動作。
按摩,就像撫著情人的臉般,給子心臟直接的刺激——副手先前曾經在其他手術房看執刀醫師這麼做過,但葛諾卻斥他無稽。
拜託!拜託!
韓宕繃著身體注視開刀副手的手,心裡一邊向琉衣喊著話——
「你一定要醒過來,你答應過我的,不合。丟下我一個人……回答我,琉衣,如果你能聽見我聲音的話,跟我說句話,我知道這時候你一定聽得到我的……」
韓宕的腦袋充塞許多人的思緒,就唯獨缺了琉衣,一陣冰冷的顫慄突然爬上他的身體。不要,不可以!他不要就這樣結束,不行——
「這根本不可能——」葛諾見麥克不願打針,他一惱突然自己跑去取藥。「讓我來,一針下去再配合電擊——」
「不可以——」
「有了!」護士突然大喊,她手指向心電計。「心臟開始跳了!」
在場幾名醫師爆出歡呼,韓宕緊閉上眼睛,兩行眼淚突然從他眼中滑出;他剛聽見了,雖然那聲音極輕、極輕。
「我還在。」
「謝謝——」
放鬆的韓宕突然跪倒在地上,他忍不住用手捂著臉,無聲地向老天爺獻上他最深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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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信二「療力」的幫助之下,琉衣開刀的傷口,在短短下到五天時間內便已癒合,這神奇的景象超出葛諾醫師的理解範圍,他竭力地想要多留琉衣一陣子好好「研究」,但這念頭一望見韓宕冰冷的眼眸,便瞬間蒸發殆盡。
接下來還有更精彩的事情在等著葛諾。
琉衣一離開醫院,隔天韓宕便下令要聿凱開始著手接收葛諾私人醫院的所有手續,以德報怨絕不是「蟠龍會」的立會宗旨,更不是韓宕的處事態度。他要以牙還牙,葛諾敢利用他最心愛的女人當白老鼠,那他自然要拿葛諾最寶貝的醫院,好好地玩它一玩。
當然,還有那名推倒琉衣的小偷。
聿凱動用義大利黑手黨尋出那名偷兒後,便賦予他全新的「工作」——下水救人。從那一天之後,威尼斯多了另一項傳奇,所有不慎掉下水裡的遊客或居民的地方,都可以看見一名穿著紅色T恤的義大利人,跟著撲通跳下水去。後來有人好奇地問他為什麼這麼熱心助人,那名前偷兒總會一臉苦笑地看著他說:「這是女神的指示。」
距離手術結束已過兩個多禮拜,琉衣還沒醒來,但韓宕卻一點也不急。並非因為他不關心,而是每天,他都能用他的「心」之力,跟仍處在昏迷狀態中的琉衣交談。
「還要多久,你才會醒?」韓宕會在心裡問。
琉衣的心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兩人的對話就像這樣子。
信二的「療力」只能癒合原本已有的身體組織,但開過刀割除變性部位的心臟,則不是他所能療愈的。琉衣目前的狀態,就像剛出生的小baby,醒來之後還得長期服藥,持續追蹤,但總的來說,她已經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隨便一激動就會要了她的命。
「你就不要大為難葛諾醫生,他又不是病人,他只是照他的常識、他的專業做出當時對他最理想的處置。」
但韓宕不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