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痛……心悸……手腳發麻……我想我應該是要中風了……」
「你也是嗎?我也是耶!」一名四十多歲的主管餘悸猶存的說。
「啊?我還以為只有我被嚇成這樣。」最近才升上來當投資部主管的年輕商業天才慶幸地望著老大哥們。
「你也是?可是我剛剛看你的表現還很鎮定啊,報告的時候連聲音都沒有發抖。」推廣部的女主管平常可是出了名的母老虎,此刻卻可憐得像落入水溝裡的湯姆貓。
「我才糗好不好?董事長問我杜拜的那個案子處理得怎麼樣了,我竟然結結巴巴回答不出來……天哪,那份報告我已經倒背如流了,可是他一個眼神掃來,我腦袋就為元全一片空白!」
「鎮定?我根本不知道我嘴巴一直動一直動,到底講了些什麼東西。」投資部主管顫抖地笑了起來。
「董事長今天心情是不是很壞?」老主管現在總算好一點了,因為他發現原來這群年經人的膽量也沒有比他好嘛。「你們誰給他惹麻煩了?」
「沒有哇。我的部門業績好到爆。」
「我們部門也是啊!」
「不是我們,那難道是國外分公司出了什麼麻煩嗎?」海外部主管迫不及待喊冤。
「才沒有,我們好得很,上個星期董事長還表揚過我們啊!」
「那到底是哪裡有毛病?」眾人面面相覷。
第4章(2)
──他到底是哪裡有毛病?
坐在會議室主位上的雷行雲。長指揉著眉心,疲倦地思考著相同的問題。
雖然他心低深處十分清楚問題究竟出在誰身上。
十分鐘後,法拉利停在「風起雲湧租書店」的店門外。
「可惡!我該拿那個女人怎麼辦?」雷行雲神情抑鬱地走到櫃檯前,臉色陰沉地吐出一聲咒罵。
不過一個星期,他的腦袋就像被下了蠱一樣。怎麼就是無法把她從腦中驅離出去。
「嘩!」陸豪傑眼珠子差點滾出來。「沒想到你也會罵髒話耶!好樣的,我還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從你嘴巴裡聽到跟『媽』字和『F』開開頭的詞了,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等到這天?」
「我只有說『可惡』。」他冷冷地瞪了好友一眼。
縱使陸豪傑當年可是南北二路縱貫線的龍頭大哥,仍舊忍不住被這股殺氣騰騰的寒意凍傷。
「好啦、好啦,可是兄弟,早晚你必須要學會釋放你自己──」他掏出昨天新進的心靈濃湯第八集「釋放心靈史背秀」,語氣熱切的說:「雖然我才看到第二章,但是我覺得對人生非常有幫助,來,你可以看看第二章第七小段──喂喂?我還沒講完哪,你要去哪裡?」
「我頭痛。」雷行雲逕自走到免費提供飲品的吧檯,動手為自己斟了一大杯熱咖啡,在聞到巴西咖啡的香味時不禁皺了皺眉。「我上次拿來的黃金曼特寧豆子呢?」
「我收起來了。」提到這件事,陸豪傑就忍不住碎碎念:「我說雷老闆,我以為我個人已經夠阿沙力了,沒想到你比我還誇張,半磅四百五十塊的頂級巴西咖啡豆就很了不起了,你還自掏讓包拿半磅一千二的黃金曼特寧來,真不知道是誰還批評過我開這家店的方式簡直一點都沒有考慮過收支平衡?」
「書店開慕之後的經營我並沒有任何意見。」雷行雲啜飲了一口口感略酸的巴西咖啡,他從來不喜歡這種天然的果酸味。「但是至少要放我喜歡的兩種咖啡之一,否則我很難會有歸屬感。」
「屁啦!你最愛的是麝香貓咖啡豆和黃金曼特寧,我再怎麼把開店當找樂子也不能這樣玩法,我也是有理性的一面。」陸豪傑注視著他。「怎麼?心情不好啊?因為一個女人嗎?」哇,真想不到阿雷居然也有為悄苦惱的一天?
「一個員工。很俗氣、很呆板、很雞婆,老是穿著過時的洋裝荼毒我的視力,一天到晚找我麻煩。」
「一個員工,嗯?」陸豪傑戲謔地問。
雷行雲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總之,我快被她給搞瘋了。」尤其今天一整天。他眼前不時浮現她無事的大眼睛裡,含著倉皇不知所措的淚珠,拚命跟他對不起的模樣,他的胸口便陣陣絞擰抽搐,又開始感到莫名地無力感和愧疚。
他痛很這種感覺。
「如果只是一個員工,炒她魷魚不就行了?」陸豪傑仔細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的眼皮微微一跳,懊惱道:「我不能。」
「為什麼?」陸豪傑一臉看好戲。
「對她……不公平。」他胡亂搪塞了一個理由,好像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不該把情緒和秘密宣洩出來。「算了,忘了我今天晚上說過的每個字。」
「嘿,你給我等一下,是兄弟就把話說完再走!」陸豪傑鐵臂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這樣讓人聽了一半就沒了下文,你要我今天晚上睡不著嗎?」
「沒什麼好講的。」他煩躁地回道。「我走了。」
「死沒良心的傢伙,也不想想我這個月來每天做牛做馬顧店累得半死,連一點樂子也不給我。」陸豪傑哀怨得要命。
聞言,雷行雲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你需要一個幫手。」
「這還要你提醒呀?可是這年頭看得順眼又負責任的員工難找,尤其又要對文化充滿熱誠和認同感……」陸豪傑忍不住又要大發牢騷。「你不知道這年頭的小孩都跑去玩計算機了,還有誰認真看待發揚文化傳統這檔子事?」最悲慘的是,還要他這個昔日黑道老大來提倡文化,真是天地顛倒過來了!
「你可以放心了,明天我會給你一個最適合這份工作的好員工。」雷行雲微微笑了起來。
這個點子真是太好了,這樣他既可以看到她,又不會「太常」看到她,能夠保有逗弄她的樂趣,又不必擔心自己對她產生該死的過多的感覺。
「誰?」陸豪傑眼睛一亮,隨即聰明地猜到答案。「等等,你指的該不會是你那個『很俗氣、很呆板、很雞婆,老是穿著過時的洋裝荼毒我的視力,一天到晚找我麻煩』的員工吧?」
「你有什麼意見嗎?」雷行雲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陸豪傑眨眨眼,明智地閉上嘴巴。「沒有。」
「很好,她明天一早就會來。」話一說完,他大步就要走出門。
「也不用太早來,書店十點開門,她只要九點半到就好了。」陸豪傑頓了頓,有些遲疑地道:「可是你確定嗎?租書店的工作說起來不粗重,可是工作時間挺長的,你確定她受得了嗎?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像你以前偏好的那種骨感氣質美女,我怕光是抱書上架就會害她手脫臼……」
「她不是我偏好的那種女人,她跟我之間的關係也不是你齪齷的腦袋想得那樣。」雷行雲說得咬牙切齒。「還有,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就照一般員工行情價給她,她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聽起來你把人家欺壓得很徹底喔!」陸豪傑搖頭晃腦的說著。「唉,可憐哪,我真同情那個女孩。」
他神情陰沉。「也許離我遠一點對她來說才是最幸運的。」這樣他對那個「她」到底是厭惡還是喜歡?
陸豪傑張大了嘴巴,聽都聽不懂。
第5章(1)
晚餐時刻,餐室裡靜悄悄的,就算老杜特地做了一鍋紅燒獅子頭,還把大白菜改成戴春梨最愛吃的高麗菜,燜得又香又甜又軟爛,她卻邊吃邊覺得怎麼也少了一個滋味。
真奇怪,明明就很好吃呀。
她慢慢扒著飯,卻食不知味。
老杜不動聲色地吃著飯,他的味蕾倒是很正常。
自從董事長秘書室打電話來,交代董事長今天晚上要開會,不會回家吃晚飯後,春梨小姐就變得怪怪的,切菜切到手指頭搞到噴血不說,還糊里糊塗地把黑醋當醫油倒,將一鍋海帶鹵豆輪變成了酸溜溜慘不忍睹的黑海。雖然其它的菜在他的搶救下,應該沒有出太大的問題,但是他總覺吃得有點心驚膽戰……煎黃魚好像有點太甜,蒸釀豆腐居然是苦的?
「我說少爺……」戴春梨陡然自發呆狀態中驚跳了起來,小臉莫名發光。「老闆回來了?吃過飯沒?饋不餓?」咦?餐室裡只有她和杜爺爺兩個,哪還有第三人?
「……今晚應該會很晚回來。」老杜把她的舉動看在眼底,故作不以為意地吃了一口紅燒挪子頭。
「噢。」她心虛地臉紅了紅,連忙低下頸扒飯。「哈哈,是啊、是啊,應該喔。」老杜肚裡暗笑,臉上表情還是很冷靜。
「對了,今天晚上你不如打個電話回去給你的家人,跟他們報一下平安吧。」她猛然抬頭。「對喔!我都忘記要打電話給我阿爸了……」那時候實在太激動了,只留張字條說要去南部找同學就走了,也不知道阿爸有沒有起疑。唉,來台北都一個多星期了,連通電話都沒有打回去,阿爸一定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