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添急急一閃,銅板還是劃過了她的肩頭,劃破了她黑色的夜行衣,露出白色的偽裝服。
「雪中舞,南宮家的這門絕技,被人遺忘良久,沒想到真有傳人。」宇文寒夜讚歎道。
「宇文哥哥,你好壞,拿東西劃破人家的衣服,你要是想要看奴家的身子,奴家立刻露給你看。」南宮添跺腳道,她猛地一扯衣襟——
這女子好生的大膽,不知恥,雖然明知她做戲的成分多些,在她扯掉衣服的瞬間,宇文寒夜還是本能地閉了一下眼。
「哥哥,男人還是要壞些好,如果你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我自然逃不掉。」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南宮添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黑色的夜行衣碎片被拋落在地上。
京城的東門前重兵把守,來往的行人貨物都要被攔下,盤查之後才會放行,離東門不遠處有一間酒樓,此時雖然不是飯時,但仍有幾桌客人。
「聽說了嗎?宮裡頭昨個兒夜裡出事了。」坐在臨近樓梯口位置上的一桌客人說道,坐在靠窗位置,將不遠處的城門盡收眼底的青衣白髮男子聽到此言後動作微微一頓,但卻沒有轉回頭,在他的手邊,放著一把長劍和一個斗笠。
在與他相鄰的桌上,坐著一位身材矮小的書生,書生旁邊放著一個樣子普通的籐制提梁書箱,腳邊還放著一支油紙傘,看得出,是剛剛考完科舉的舉子,不過他好像對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時常轉頭看聊天的那幾個人。
「聽說了,據說丟了寶貝。」客人乙說道。
「哎,什麼寶貝,就是一對鐲子嘛。」客人丙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你就外行了,若是普通的鐲子,天下第一神偷,會到宮裡去偷嗎?」客人甲說道。
「哦,這鐲子有何來歷?」
「這鐲子名喚游龍戲鳳琉璃鐲,由不知哪一代的高人燒製而成,一龍一鳳,平日看著只是普通的鐲子,但若是入了水,那龍鳳立刻便會像在水中活了起來,遊走嬉戲,是皇家的傳家之寶,要到皇帝皇后大婚時由太后賞下,皇帝皇后一人一隻,按舊例該是太皇太后貼身戴著的,可是到了本朝先帝先後去世後,太皇太后不忍睹物思人,才將這鐲子放入藏珍閣,等當今皇帝大婚時再拿出來,你說這是什麼樣的寶物?」
「啊?那不是國寶嗎?」
「那是自然,據說因為沒了這個寶物,皇帝大婚都要推遲了。」
「原來如此。」
「怪不得皇上下旨,封了三座城門,只留東門讓人出入,城裡更是挨家挨戶搜找,只差沒挖地三尺了。」
「我若是那賊,肯定會將寶物埋起來,自己先出城,然後等風聲過了再回來,那鐲子又沒長腳……」
「要是那樣的話,這賊可就難捉了。」
「小兄弟,你說呢?」客人甲見書生聽得入神,他搭訕道。
「呃?是……是呀。」書生被嚇了一跳,他乾笑著回答,「小,小弟急著出城,失陪了。」他站起身來,向那桌客人深施一禮,背起書箱,快步下樓。
有四五個身穿破棉襖,推著滿載著日常用品粗瓷的獨輪車的男子,向城門口走去,引來守城官兵的注意。
「你們這些拉瓷器的,來來回回五次了,折騰什麼呢?」城門口,一位官兵高聲喝道,聲音傳到酒樓上,座位鄰窗的男子,皺了一下眉。
「軍爺,我們沒折騰呀,你上幾次見到的怕也是我們窖上的兄弟,我們平日都走西門或南門的,今兒那三個門關了,才改走的東門,您才見我們多些。」
「噢……」那名軍官一揮手,幾名兵卒上前檢查,「大人,沒有可疑的。」
「那走吧。」軍官示意放行。
「且慢。」剛剛在酒樓上的那名青衣男子沉聲喝道,他已經將斗笠戴在了頭上。
「你是……」
「侍衛統領,宇文寒夜。」青衣男子將斗笠摘下,一頭異於常人銀色的髮絲在寒風中飛揚,在銀髮下,是俊美無比的容顏。
整個京城,有這樣的白髮的,只有在軍中暗暗傳說的——
「原來是宇文統領。」軍官拱手施禮。
「將這些瓷器擊碎。」宇文寒夜冷聲說道,他此言一出,全場一片嘩然。
「大人,大人,您不能這樣呀……」推車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這……」那軍官也遲疑了。
「打碎。」
「這些人有什麼不對嗎?您要這樣苦苦相逼。」剛才在酒樓上的書生,就在等待出城的人群裡,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出言維護幾名苦力。
「這位兄台,如今是臘月,考期遠遠未到,上一次科舉又早已經考完,您好像出現得有些不合時宜。」宇文寒夜看向他的眼眸。
「您又懷疑起我來了?好,我和你說,我是京城是千秋書院的學生,趁著放年假,回鄉下老家過年,您可以到書院查證。」書生不卑不亢地說道。
「我會去的,現在我要驗這批瓷器。」
「不行,這些瓷器雖不值錢,但肯定是這幾位老哥的全部身家,你這麼說打碎就打碎,還有沒有王法?」書生高聲說道,引來身後一片贊同之聲。
「這位小兄弟,如果你是盜賊,你想要將一件寶物運出城,最好的方法是什麼?」
「是……」藏在壇中,裹出去,書生瞪著他,不肯說出自己的推論。
「這樣吧,這是十兩銀子,足夠買這車瓷器,如果我冤枉了幾位,這銀子就算我賠的。」宇文寒夜從懷裡拿出一錠重約十兩的銀裸子。
「大人,這萬萬使不得呀。」苦力們慌了手腳。
「這麼幾件瓷器,連一兩銀子都不值,賠十兩還說捨不得,肯定有鬼,給我砸!」軍官說道。
「等等,小心些,不要傷到了寶物。」宇文寒夜瞄了一眼書生,書生迎視著他,瓷器碎裂的聲音不絕於耳,圍觀的人也發出一陣陣歎息之聲。
「你不看結果,看著我幹什麼?」書生終於沉不住氣了。
「因為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裡又沒有寶。」書生望向地面上白花花的碎瓶,瓷質粗劣得很,和一般百姓用的粗瓷沒有任何的區別,「宇文大人,您好像看走眼了。」
「不,我從不會看走眼,只是有些人,自作聰明,膽子又大得過了頭了。」
「是嗎?失陪了,我該出城了。」書生走入人群之中。
「宇文統領,還要繼續查驗嗎?」軍官低聲問道。
「扣住這幾個人,我有事。」宇文寒夜跟著書生的腳步,出了城。
出了城門,便是一片楊樹林,早已經落盡枯葉的樹枝上掛著今晨的清雪,寸餘厚的落葉鋪在地上,在落葉的上方,是無人踩踏過的積雪。
書生在出城之後,越走越快,可詭異的是,他所走過的地方,竟然沒有腳印,「這位官差大哥,你從城門口一直跟著晚生,如今晚生要到家了,您還要跟嗎?」
「只要游龍戲鳳還在你的手裡,下官便會一直跟下去。」
「哦?大人不是火眼金睛,篤定了寶物在那幾個人手中嗎?這會子怎麼又攀扯起我來了?哦,晚生知道了,想是搜不出什麼東西來,大人的面子掛不住,這才誣賴我,想找回面子。」
「南宮添,本官沒工夫跟你?嗦,你今天把寶物交出來,再跟我到衙門裡自首,我保你不死。」
「切,你讓我交我就交,我不是很沒有面子?」書生眼光一轉,再無原來的恭謹之色,一雙靈眸秀如彎月,盈若秋波,原本面貌普通的書生,竟平添了無限媚色。
「那你要怎樣才會交?」
「很簡單,你打贏我!」南宮添說到很簡單時,已將一把銀針疾射而出,說到打贏我時,身體已向前平移了一丈有餘。
「好個刁鑽狠毒的女子!」以一截衣袖裹住右手,宇文寒夜以快得讓人幾乎看不見的手法將銀針盡數掃入一旁的樹上,偌大的樹木,竟在銀針入體時,立時枯黃,樹葉頃刻間如飛雨般落盡。
「好個不知珍惜同類的木頭男。」南宮添立時還以顏色。
她不反省自己手段毒辣,以劇毒傷人在先,反倒怪宇文寒夜不該「嫁禍」於草木,其刁鑽可見一般。
兩人在這方圓不足三里的小樹林裡打了起來,宇文寒夜武功扎實內力渾厚,南宮添本不是他的對手,怎奈南宮添機靈巧無雙,平素在皇城中待慣了為人又忠直不阿的宇文寒夜哪裡見過這樣「無賴」的對手,一時竟奈何不了她。
「非禮呀!」
宇文寒夜的一掌剛要擊到南宮添的胸口,南宮添立刻尖叫道,宇文寒夜愣了愣,這一掌的氣勢立刻減了一半,南宮添乘勢又閃開致命一擊。
「好哥哥,你要記得,男女授受不親,你我雖是江湖兒女,男女大防禮不可廢。」得意地一笑,南宮添一邊招招不留情地攻向宇文寒夜,一邊順嘴胡謅講著大道理。
「……」宇文寒夜一時語塞,要知道,男女大防之類的教誨,他可是從小聽到大,不敢越雷池一步,她說的這些話別的武林高手聽了可能會當成耳旁風,聽在宇文寒夜耳裡,卻是字字在理,一時間他眼前滿是破綻的小女子身上,竟無一處可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