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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寧悠然

  縫完了最後一針,靜貞默默地將衣服放到宇文的懷裡,一句「話」也不肯說,只是低著頭往外走。

  「靜貞!」宇文叫住了她。

  靜貞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宇文緊走兩步到床邊拿了兩把雨傘,「下雨了,天太黑我送你回去。」

  靜貞搖搖頭,打開了房門逕自走了出去,宇文愣了愣,拿著傘很快追了出去。

  雨出奇的大,雨點打在人的身上悶悶地痛,宇文追出去有兩丈的距離,才追到靜貞,猶豫了一下後,宇文拉住了靜貞的手,將她扯到自己的傘下。

  「對不起。」

  我知道你嫌棄我!靜貞飛快地比劃著,被雨淋得透濕的臉上滿是水光。

  「我沒有。」

  我不指望嫁給你,只希望在你身邊為奴為婢,這樣也不行嗎?

  「你不是奴婢,我說過了,我會把你當成妹妹。」宇文一邊說,一邊把靜貞拉到廊下,風吹著廊下的馬燈近似瘋狂地搖曳著,忽明忽暗的燈光在兩個人的臉上來回地晃動。

  靜貞抬頭看著他,想從他的眼裡看出除了善意之外的表情,但是很快她失望了……靜貞低下頭沉默了好久,慢慢將自己的手自他的手中抽出,拿過他脅下夾著的另一把雨傘……

  走吧!靜貞撐開傘,走在他的前頭。

  「……」宇文抬手想要喚住她,卻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他知道她期待些什麼,喜歡?愛?男女之情?這些他未曾擁有,也未曾瞭解過的東西,怎麼給人?

  不管他離開了多久,京城似乎永遠是那個京城,依舊囂鬧,依舊歌舞昇平,街上人的臉上似乎永遠都灑滿了陽光,街邊的小販精神依然,叫賣的聲音嘹亮依舊。

  可是他每次回京城,都要適應一陣子,這裡太囂鬧,從他第一次離開山林,回到京城時,就不喜歡這種感覺。

  把靜貞安置在了一家熟悉的客棧裡,宇文直奔幽蘭茶莊,卻發現原本生意興隆的幽蘭茶莊,竟然大門緊閉。

  宇文上前敲門,卻發現門根本沒有閂,推門而入後,看見的卻是一片蕭條的景象,原本的舞台歌榭早已經人去台空,原本座無虛席的茶座,如今已經積滿灰塵。

  「你來了?」

  宇文猛抬頭,只見依舊一身青衣文士裝扮的彭青儀笑著遙看他,「這裡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停業三天而已。」彭青儀輕描淡寫地說道。

  三天?這裡可不像是停業三天的樣子,似乎是從他離開後就再沒營過業。

  「唉,哥哥跟你說實話吧,只因我店裡的小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你走之後官府就不許這裡再開下去了。」彭青儀笑嘻嘻地說道。

  「誰?」

  「還能有誰,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小皇帝唄。」

  「陛下?」

  「那日你們走後,水玲瓏水姑娘帶頭行酒令玩,誰想到你的那個小皇帝竟輸給了我家的小童子,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我也就倒了霉了。」彭青儀的臉上依舊看不出倒霉的意思,「不過師弟你回來了,我有了撐腰的,這店自然就能繼續開下去了。」

  「哦?」宇文不置可否地笑笑,「彭掌櫃,我能否問問……上次你為什麼賣我假消息?」

  「什麼假消息?」彭青儀側頭想了一會兒,兩手一撐,跨過樓梯的圍欄,直接跳至一樓。

  「南宮添不在錦陽縣,甄家的夜明珠也不是她盜的。」

  「哦……」彭青儀拉了個長音,捋著鬍鬚笑了,「那你遇見了她沒呀?」

  「這……」

  「遇見了吧?既然你在錦陽縣遇見了南宮添,就說明我們賣給你的消息沒錯。」

  「她是因為江湖傳言才……」宇文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了。

  「想明白了吧?因為看你是師弟我才會這樣賣消息給你。」彭青儀搖頭晃腦地說道,「你可不要忘恩負義哦,記得一定要在小皇帝面前給師兄求情。」

  「謝了。」宇文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話,低頭想了一會兒後,飛快地跑了出去。

  「嘖嘖嘖……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彭青儀望著他的背影繼續捋鬍須,「真是有朝氣呀,就是笨了點兒。」

  他怎麼之前沒有想到呢,像南宮添這種人,你找她是輕易找不到的,就算是聽到她犯案的消息立刻趕過去,她早已經不知所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來找你。

  而讓她來找你的最好辦法一是要有讓她心動的奇珍異寶現世,二是——像上次那樣,放假消息出來,引她上勾。

  第二個法子南宮添已經上過一次當,估計以她的聰明很難上第二次當,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剩下第一條了。

  可是——上哪兒去找能讓天下第一大盜,見過無數寶物如南宮添者心動,冒險出手呢?

  宇文寒夜邊想邊盲目地在街邊亂走,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陣墨香,原來他已經走到了京城最有名的筆墨街。

  筆墨街原是幾個落第的舉子賣筆墨賺盤纏的小街,頗得文人眷顧,時間久了,京城裡做文房四寶生意的商家,慢慢聚攏,於是就有了京城筆墨皆出筆墨街一說。

  京城裡的文人墨客閒暇時最愛在此流連,也因而派生出了另一個行當——古董字畫。

  這裡跟素來不通文墨的宇文寒夜向來是沒什麼關係的,今日若不是他心裡有事,沒有注意周圍,也不會走到這裡來。

  宇文四下觀瞧,入目皆是酸儒文人,偶爾也有眼熟的文官經過,頓覺此地與自己格格不入,轉身就要走,誰想卻被一名有些眼熟的白衣文士攔住了。

  「宇文兄!」此人身著白底繡墨竹文士袍,頭戴文士冠,冠頂鑲嵌著一顆美玉,面白無鬚,身材高挑相貌堂堂,見到宇文寒夜時神情激動,竟像是看見了多年未見的親人一般。

  「你是?」宇文寒夜上下打量他,雖覺眼熟,卻也叫不出此人的名字。

  「宇文兄你不認得我了嗎?」白衣文士笑道,「當年在下入京趕考,誰想剛一到京城盤纏盡被那樑上君子盜走,眼見就要餓死在京城,多虧宇文兄慷慨解囊,在下這才得以活命。」

  「是你。」他一說,宇文這才想起,五年前,正是大比之年,他出宮辦事時偶遇此人,見他雖衣著光鮮,然卻面有菜色,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進京的舉子被人盜了盤纏,此人倒也硬氣,死也不肯賣自己身上唯一值些錢的衣物換錢糧,竟說餓死了也要體體面面地死,宇文覺得他實在傻得可愛,便贈銀十兩資助於他。年長日久,宇文事情又多,竟將此事忘了。

  「上次還未曾對宇文兄表明姓名,在下廣東黎一召,當年得宇文兄資助,又蒙皇上賞識,中了個進士,現在禮部供職,官居六品。」

  「黎兄。」

  「宇文兄不必客氣,當日我見宇文兄器宇不凡,料定了你必是京中武將,可惜的是,小弟多方查找,竟絲毫沒有音訊,直到三年前才聽說有一位代天巡守的名捕,名喚宇文寒夜,料想必是宇文兄,可惜你我緣慳一面,竟同在京城,從未得緣一見,今日遇上了,可算你我的緣分。」

  見他言語間表情熱切,宇文也只得連連點頭稱可惜,可惜,心裡打的卻是此人快快說完話,他好回去繼續想辦法的主意。

  「今日既見了宇文兄,在下非要請宇文兄吃酒不可。」

  「這……」

  「宇文兄可是有要緊事?」

  「那倒沒有。」

  「那就一定要跟我一起去吃酒。」黎一召熱情相邀,宇文也不好推辭,只好勉勉強強跟他一起走。

  那黎一召似乎對此地熟門熟路,三拐兩拐便帶宇文來到了一家三層的酒樓會賓樓,這會賓樓宇文雖從未來過,但也聽人說起,是這兩年新開的館子,菜品一流酒水絕佳,是京城的達官顯貴的新寵,今日一見果然氣派非凡。

  酒樓外掛了整整八個幌子,站在門口的小二身穿青衣,袖口上挽,露出雪白的襯裡,一見兩人來了,立刻上前迎接。

  「二爺,您來了。」

  「嗯。」黎一召極傲慢地點了下頭,「這位是我的朋友宇文大人,你們今日可要小心招待,若是丟了我的臉,小心你的皮。」

  「是,是,是。」小二哈腰稱是,很快將二人迎了進來,請上二樓的雅座。

  「宇文兄不必客氣,這會賓樓是小弟家中的私產,菜做得一般,酒倒是不錯,不然我也不請宇文兄過來了。」

  「哦。」宇文不感興趣地點點頭,心裡對這黎一召的背景有了些瞭然,原來他竟是廣東黎家的子孫,不知道是本家還是旁枝,說起來他母親的娘家與黎家還算有些交情,只是宇文現在不想與他多攀談,只想快點應酬完了快快脫身。

  倒不僅僅是因為他心裡有事,也是因為他對黎一召實在是不喜歡,總覺得此人熱情過度,似有所求。

  酒菜很快上齊,黎一召一邊替宇文斟酒,一邊問道:「不知宇文兄此次回京,是有公務在身還是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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