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大手探出,把電話接走。她回頭,看到言澍挑起一眉,咬牙帶笑的表情,像是要大開殺戒。
「臨時演員裡有不少人願意賺這種外快,而且口風還緊得很。」言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請轉告我的前任僱主冷靜點,他的身體禁不起這麼興奮。」
方靖遠的笑聲頓時消失,只有不知死活的石宸寰還在那裡拍案叫好。
「欸、欸,找你的。」很快的,那笑聲也沒了,一片沉寂,隱約還可聽到電視新聞的報導聲傳來。
「別那麼凶啦……」方瑋不忍心,悄悄扯動他的衣袖。
用嘴形無聲說出「放心」,言澍溫柔一笑,將她攬進懷裡。
「嗯、咳……什麼事?」石宸寰心虛的聲音響起,和剛才大吼大笑的興奮勁完全雨樣。
「聽您的笑聲這麼硬朗,『身體不適,謝絕會客』的禁令應該可以撤除了吧?」言澍淡然的語氣裡滿足暗諷。「我們待會兒過去,會不會又吃閉門羹?」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石宸寰嘿嘿乾笑,突然大喊:「姓方的別走,欸、那個……林太太,你離開沒關係,把他給我留在這兒!」
兩個人感情竟好到這種程度。言澍搖頭,掛斷電話。「走吧,去找他們。」
「我要不要也戴漁夫帽?有沒有墨鏡?」方瑋指著電視說道。
言澍啼笑皆非。為什麼整個事件裡,只有他最認真?他才是那個被整得最慘的受害者耶!
「真抱歉,我不該阻止你這個成名的機會。」言澍彈了下她的額頭。「走吧!」他拿起鑰匙,開門走出。
「哼,開開玩笑不行啊?」撫著額頭,雖是咕噥,卻是眼角眉梢都漾滿了溫柔。
看了螢幕裡的「方葦」一眼,她輕笑,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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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老人,一個倚躺床上,一個坐在輪椅,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的,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言澍雙手環胸,靠著窗沿,視線偶爾掃過兩人,從進來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
「你們都知道了?」倒是方瑋,一進房,眼圈兒就紅了,直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們的,而是……」說著說著,她低頭抽噎。
「沒關係,是爺不好,早該跟你說這件事。」方靖遠趕緊輕拍她的背安撫。
「是啊,是我們兩個人不好。」石宸寰也趕緊開口,轉頭看向言澍。「阿澍,不會來幫忙安慰啊?」
言澍眉一挑,老人立刻乖乖閉嘴。
「惹哭她的又不是我,自己處理。」他涼道,一臉西線無戰事的模樣。「何況,有人毫無預警把我革職,還要我別再聽他的命令行事。」
「那還不是為了幫你!」石宸寰抗議。
「需要鬧得那麼大嗎?您就不怕她的身份曝光,引來一堆貪財的投機份子?」言澍反唇相稽。還理直氣壯呢!
「嘩,我從沒看過你這樣耶!」石宸寰總算開了眼界。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方瑋停住哭泣,一開口,就是站到老人那一方聲援。「他嘴巴有多壞呀,你們都不曉得。」
見一面倒,方靖遠趕緊出來打圓場。「你們兩個別這樣,言先生人很好的。」
怒氣也發洩夠了,言澍露出笑容。「叫我阿澍吧。」
「阿澍……」方靖遠笑得好開心。那親切的稱呼代表他同意拉近距離,同時也表示他已肯正視對小瑋的感情。
偏不懂察言觀色的石宸寰還在那裡亂敲邊鼓。「小瑋,怎麼樣?阿澍到底有沒有說他喜歡你?」
「他說……要給他時間……」方瑋害羞地低下頭。他能不再閃躲著她,她就很高興了。
「時間?我們兩個老的哪有什麼時間啊?要就趕快結婚啊!」
「別說了。」看言澍臉色越來越難看,方靖遠拚命使眼色。
「我現在是無業遊民,你們放心把她嫁給我嗎?」言澍冷笑。
「有遺產啊,儘管先拿去用沒關係,反正都是你們的。」會把阿澍開除純粹是因為不想再拘綁他,他不希望在他死了之後,阿澍還得待在綾羅受苦。
聽到遺產二字,方瑋坐上床沿,握住石宸寰的手。「我不要那些錢,我只想陪在你身邊,爺爺。」
「她叫我爺爺……」石宸寰激動地落下淚。「沒有加石,是爺爺……」
「早該叫啦。」方靖遠笑道。
「爺爺……」看著石宸寰,方瑋央求:「我真的不要遺產,把那些錢拿去做善事好不好?」
「為什麼?那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石宸寰難掩失望。
「有你們陪著我,還有他,」她回頭看了言澍一眼。「這就夠了。」
「我不管,我還是要把那些錢給你們,要做善事你們去做,我沒體力了。」石宸寰任性道,話語裡已默允他們的做法。「不過,留給言澍的那個辦公樓層不准捐,那是我特地留給他開律師事務所用的!」
言澍抿唇,努力忍著,不讓激動的情緒表現臉上。當年那只輕撫頭頂的溫厚大掌,彷彿又溫柔拍撫著他。
背負多年的枷鎖,該放了,他不能讓如此關懷他的老人擔心。
「謝謝。」纏繞的心結,化為兩字,全然消去。如今,他對他而言,是尊長,是至親,再也不是恩人。
「糟了,今天幾號?」方瑋突然驚喊。
「十六,怎麼了?」方靖遠應道。
完了,她的繳款日!方瑋踱到言澍身旁,羞窘地壓低音量說:「借我錢……」
「把帳號全部給我,明天我去把那些卡債全部結掉。」言澍用只有兩人聽到的音量回道。
「那是我欠的。」她搖頭。
「要是結了婚,還不是得幫你還?」言澍附在她耳旁低道,頓了下,用近乎氣音的音量開口:「我愛你。」
不是在講借錢的事嗎?怎麼突然轉變話題了?
「再說一次!」方瑋著急地揪住他的衣服,不讓他抬頭。他昨晚還說要給他時間的,這麼快,也不先預告一下,這樣她來不及反應啊!
「說什麼?」
「你們別講悄悄話啊!」被排擠的兩個老人忍不住抗議。
「我還得去問問那些臨時演員記者會開得如何,你們慢聊。」言澍哈哈大笑,轉身走出病房。
「靠~~」
房門關合前,還可以聽到她懊惱的咒罵聲在病房裡迴響。
粗魯啊……言澍搖頭,眼中滿是寵溺。
想起之後的日子有她陪伴,他輕笑,大步往前走去。
尾聲
兩年後
「你在哪裡?不是叫你在樓下等我的嗎?我停個車會花多少時間?這樣也等不下去?」電話一接通,迭聲的咆哮立刻傳來。
方瑋連忙將手機拿遠。
「我急著見他們嘛……」隔了會兒,她才將手機拿回耳邊,小聲地撒嬌。
「你在哪兒?」言澍悶哼一聲。
「一樓的樓梯口。」她乖乖回答,偷偷扮了個鬼臉。
「我看到了。」
不悅的語調自後傳來,她回頭一看,看到神情微怒的他站在那兒。
「凶什麼,小心我告狀哦!」方瑋皺鼻,恐嚇他。
「之前要我凶一點的人不知道是誰。」言澍反擊,握住她的手往樓上走去。
「那不一樣。」上了樓,莊嚴肅穆的氣氛讓她壓低了聲響。
睇她一眼,言澍微笑,帶著她往熟悉的角落走去。
那是一個家族型塔位,長輩們一家和樂地團聚在此。
「兩位爺爺,奶奶,爸、媽,言澍他最近都對我好凶。」點燃線香,方瑋一開口就投訴。
「凶?」言澍挑眉,擺放供品的手放下。「明明是你懷孕不安分,還敢怪我凶?」
「明明說好這個消息要由我來公佈的!」方瑋不依抗議。
「別、跺、腳。」他咬牙,很想把她按住,偏人家又說孕婦的肩膀不能碰,怕容易流產。「我沒拿香,他們聽不到。」
「哼。」方瑋調回視線,眼睫低垂,專心默念。
剛剛我開玩笑的,言澍對我一直都很好,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懷孕了,昨天才知道,他知道我心急,今天就帶我來跟你們報告了。有他陪著我,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換上鮮花水果,言澍燃香。
最近事務所很上軌道,綾羅——對不起奶奶,不是在叫您,要怪就怪他取了這個名字!綾羅那些人應該都死心了,沒再來煩我們,您們可以放心。小瑋懷孕,請您們守護著她,讓她能夠平安順利地生下健康的寶寶。
插上香,方瑋雙手合掌,回頭見他仍在默念,柔柔一笑。言澍抬眼,正好望進她的笑容,也隨之勾揚起唇角。
他插香,合掌鞠躬。「笑什麼?」
「笑基金會裡有人跟我投訴你太凶。」想起來,她還是覺得好笑。
他們用石爺爺的遺產成立了「林螺基金會」,幫助家暴婦女及未婚媽媽。有次,他們鬥嘴時被剛收容的受虐婦女看見,他兇惡的表情讓人家以為施暴的老公追到基金會,差點沒嚇壞她,還找來警衛,鬧了好大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