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那也不能拿哥哥的幸福陪葬——」
「盼兒,你有沒有想過,你爹為何要這麼做?護了女兒,卻賠上兒子一生幸福,意義在哪?」
她答不上話來。
「那是因為,祈兒的人生未必沒有希望。」孟心芽輕撫她茫然不解的臉龐,微微一笑。「想想這些年祈兒為你做的一切,想想他用什麼樣的心情在待你,你會有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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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用什麼樣的心情在待她?
一直以來,總以為他們是兄妹,一輩子相互扶持,他們是最懂對方的人,不是如此嗎?
她不懂,怎麼也不明白,於是問了爹。
陸君遙靜默了許久、許久——
「不願贏的心情。」說得淺了,委屈祈兒,說得深了,她又如何能體會?
要他說,不過就這麼幾個字——
不願贏的心情。
縱使有贏的可能,得用她的淚來換,他便不願。
可盼兒能懂嗎?
儘管盼兒沒點頭,陸祈君終究還是退婚了,親自上洪家賠罪致歉。對方父母氣憤地摑了他一掌,打出生連父親都沒打過的陸祈君,不閃不避地受下了。
「一會兒要娶、一會兒不娶,你陸家財大氣粗便可以如此戲要人嗎?!退了婚我女兒往後還怎麼做人!」
他受下所有指責,對洪家的要求照單全收。他們不要任何的金錢賠償,書香世家重的是門風,因而他要跪地賠罪,以表懺悔,也昭示是他對不起洪家,非洪氏女有損婦德,還他女兒清白。
「對不住,洪姑娘,我有非守護不可的人,只得愧對於你。」他只說了這麼幾句。
盼兒得知此事,替他不值。洪家簡直欺負人!
可他就是做了。
為了她,對人卑躬屈膝。
「哥哥真笨!」那麼不合理的要求,為何要吞忍?
他卻說:「這是我欠他們的。」若不如此,洪家小姐名聲會因他而受損,女子閨譽有多重要他是清楚的,他為保盼兒的,總得給另一個人交代。
「可是……這好難堪……」往後全京城會如何笑話他?一向高高在上的尊貴少爺、天之驕子,幾曾受過這等屈辱?他是為了她,才去承受那些的……
他好傻,傻得她莫名感到心口微微刺痛。
「沒事的,盼兒,過去就好了。」他笑笑安慰她。
怎麼可能過得去!他為她做了多少,她怎麼可能麻木無心,當作沒這回事?
她再傻也不至於察覺不出,哥哥待她……有情。
「我嫁!」她衝動地脫口而出。「哥哥,我嫁。」
這是哥哥想要的,這是爹娘希望的,所以她嫁。
陸祈君倒茶的動作停住,回眸瞧她,而後淺淺一笑。「嗯。我會準備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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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避免盼兒肚子大了,惹人非議,婚期決定得匆促,一切從簡。
拜堂之前,陸君遙召集陸氏宗親,說明盼兒身世,將其由陸氏族譜除名。
數日後,兩人成親,入宗廟拜祖宗,失了陸家二小姐身份,卻成為陸家媳婦。
多年下來,身世謠傳紛紛雜雜,如今昭然以示,止了諸多流言,如今眾人只知曉,她是陸家長媳。
洞房之夜,陸祈君曾問她:「會怪爹娘如是安排嗎?」
他知道,她多以陸家女兒身份為榮,如今,所有人皆知她是毫無血緣的外姓人,要說不失落,他是決計不信的。
她搖搖頭。這本就是事實,有何好怪?
「我現在還是陸家人啊!」
「嗯。」陸祈君安下心來。她能這麼想,那是最好不過。「晚了,早點歇著。」
此話一出,察覺她身子微僵,連表情都不自然了,他心知她是在害怕什麼。
她以為他會勉強她做不願意之事嗎?
「盼兒,你不必怕我。成親,是為了給你和肚子裡的孩子一個名分,其他一切不變,咱們仍是兄妹,不行夫妻之事。」
「啊?」他的意思是……
陸祈君溫溫一笑,替她取下鳳冠,挑下床帳隔開兩人,熄了燭火,在床邊擱置的長榻上躺下。
「哥、哥哥……」一連串舉動,教她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睡吧!我說過,無論發生任何事,哥哥都會保護你。」黑暗中,傳來他這麼幾句話。
是,他是說過這些話,可她沒料到,他會這麼做。
她以為,他娶她是因為要她,而他明明能得到,卻不願奪取。
他娶她,從來都不為一己私慾……
這一刻,她似乎有些懂了,爹說的那句「不願贏的心情」……
成了夫妻,只是名義上的,私底下陸祈君仍待她如妹,不曾踰矩,連少之又少的肢體碰觸都極為自制。
成親月餘,她發現了這一點。
他仍睡在床邊那張長榻上,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她曾說:「哥哥,你……可以上來睡。」夜裡天冷,他會著涼的。
他靜靜凝視她半晌,笑著輕輕搖頭。
眼神不夠堅定,她心底仍然無他,他不能。
這天用過晚膳回房,與她閒話家常了幾句,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目光專注打量了她一會兒,他皺趄眉頭。「盼兒,過來。」
她倒了杯親自泡的茶水,端了過去。
陸祈君接了茶盞隨意往旁邊擺放,拉來她,將掌心貼上肚腹。「我吩咐下人準備的那些補身膳食,你都沒吃嗎?」
「吃了。」
「那為什麼肚子還是平的?」幾個月的身孕,腰身依舊纖細得不盈一握,完全看不出有孕在身,這樣是正常的嗎?會不會不夠營養讓胎兒成長?
凝視他皺著眉頭煩惱的模樣,她突然靜默不語。
「你想什麼?」
「哥哥——很在意這孩子嗎?」即使不知那是他的親骨肉,依然關懷著。
「當然。那是你的孩子。」
她觀察過數回,發現他是真的一丁點兒都不記得了,那神態無法作假,他確實不知情。
「那,你想有自己的孩子嗎?」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
「我是說……」一頓,她轉而道:「你要不要納個妾?我可以——」
他笑容僵凝。「從沒想過。」
「可是,難道你想就這麼過一輩子?」蹉跎大好年華?
「那也沒什麼不好啊。」能夠守著她與孩子,安安穩穩過上一輩子,已是極盡奢侈的幸福。「盼兒,納妾一事不可再提。」
他不是在說笑。哥哥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一旦說出口,便會堅持到底,縱使一輩子當對假夫妻,也心甘情願地為她誤盡一生,要說她還不懂那是什麼樣的情感,便是自欺欺人了。
他用這樣的心情愛了她多少年?她竟全然不知,她愧負他,好深……
頓悟了這點,她心頭慌亂痛楚,不知如何面對這個情深似海的哥哥。
「茶水涼了,我去換一壺。」幾近逃避地,她轉身端起茶水匆匆而去,許是走得太急,不慎絆著裙擺,聽到碎裂聲響時,她已跌坐在地。
陸祈君面色一變,迅速上前。「盼兒!」
「痛……」她臉色煞白,掌心護著肚腹。「哥哥,孩、孩子——」
「盼兒別怕,有我在。」他抱緊她,朝門外喊——
「來人!快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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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最快的動作請來大夫,安了胎,有驚無險。
陸祈君自始至終陪在她身側,緊握住她的手,安撫她的惶懼。
大夫正在桌前開方子,不忘唸唸他們。「連帖安胎方子都沒喝,你們不知道懷有身孕初期最是要謹慎,一個不留神動了胎氣是會小產的……」
「初期?」疑惑浮上心問。「這樣算是初期嗎?」
「頭三個月都算初期!」大夫微微動怒。這糊塗爹爹可否多關心一下自己的妻兒啊!
此話一出,他震愕,望向她瞬間慘白的面容。
但他沒忘記現下還有外人在,硬是強壓下奔騰心緒,試圖以最沈穩的嗓音回應。「多謝大夫,我會多留意。蓮兒,替我送送大夫。」
直到房門關起,他回到床畔,盯視已坐起身來的她。「盼兒,你可以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打陸武離開至今已近四月,她腹中胎兒怎可能未滿三月?若這孩子不是陸武骨肉,那又會是誰的?
「我……」她眼神遊移,怎麼也不敢看他。
「看著我,說實話!」
哥哥從沒用如此嚴厲的口吻對她說話,她縮了縮肩膀,不敢應聲。
終究是戀她甚深,見她驚嚇,亦不忍苛責。
他歎上一口氣,抵靠床柱,神色黯然而疲憊。「你若還有別人,應該早說出口,我和爹娘會成全你,如今——」如何收場?
他以為她偷人?!
她張大眼,無法置信地瞪他。
「陸祈君,你出去!」他究竟當她是什麼樣水性楊花的女子!
不是這樣嗎?如若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