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想過,這世上除了姐姐以外,還會有人疼她……但疼她的,怎麼會是那個被她視為天敵的機車男呢?
她錯怪他了嗎?
事實上,並沒有。
他還是很機車,蓄意惡整她。
初瑟身穿精緻套裝,腳踩著剛敗來的三寸高跟鞋,隨著花耀今來到飯店特別會館,發現這是一間私人俱樂部,佔地至少百坪,擺設得像是歐洲的沙龍風格,且正在進行豪賭。
他說,她當侍者,只要捧著香檳在幾張賭桌問來回即可。
哪有這麼簡單?
裡頭侍者一大堆,全部清一色穿著白襯衫配黑色半圍裙,哪有像她穿得這麼高檔的?轉眼間,她又被排擠了……討厭,她真的有這麼顧人怨嗎?
沒人要理她,她就算揚著笑臉,也被當成空氣,到最後乾脆就盡職地不斷在整個會場裡來回走,走到小腿都快抽筋了,而他就坐在沙發上,與人慵懶攀談,舉手投足間是成功企業家會展露的自信丰采和從容自信。
當他微噙著笑時,眉底眸間滿是誘人神采,慵邪的氣質像個壞壞浪子,可偏又莫名性感,如此強烈的存在感,讓人無法漠視如發光體的他。
如果他不要那麼壞心眼地老是要整她,其實……她會願意承認他長得還滿不錯的。
如此忖度著,忽地,身後莫名遭到撞擊,她失去平衡地往前撲,卻死命地抓著擱放幾杯香檳的托盤不放,結局就是玉石俱碎的匡啷一聲,俱樂部內瞬間靜默,幾十雙眼同時看向她。
她羞赧地想要用手撐起自己,但在手掌預備往下壓時,發現有人一把將她扶起來,黑眸正漾著火的瞪著她。
「對不起,我會馬上整理好。」初瑟難過得垂下臉。
「誰要你整理?誰讓你抓著托盤不放?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是把手撐在碎玻璃上頭?如果壓下去是會見血的。」花耀今微惱道。隨即朝後使了個眼色,道格立刻派人整理現場,下一刻,他竟將她打橫抱起。
初瑟下意識地想要尖叫,但當他的肌膚碰觸到她的瞬間,厚實寬廣的懷抱恍若成了北極冰河,而她則是不慎掉進冰河,瞬間解凍的雪蛤,就連話都一併凍結。
「你沒看到滿地碎玻璃?」他沒好氣地吼。「想變成刺蝟?」
不……她現在是雪蛤,一跳出水面,立刻就會冰凍成石。
熱鬧的夜,紛擾著,夜店裡充斥著金屬音樂,重而沉的鼓點適時地掩去吧檯前一男一女特意低語的音量。
「……其實,我覺得應該把一切都告訴小瑟比較好。」站吧檯內的初明遞了杯酒給花耀今。
店才剛開門,裡頭就只有他和道格兩個客人。也許不能稱他們為客人,因為他們是來這裡等初瑟下班的。
「有什麼好說的?」他啜著酒,唇角勾起慵懶笑意。
「你該不會是很喜歡,小瑟一看到你就害怕的模樣吧?」不,不該用疑問句,而是用肯定句才對。
認識他三年,雖說他的笑總是淺淺的,但誰都看得出他笑得真誠,唯獨面對小瑟時,那笑意總添了分狡黠,老是嚇得妹妹退避三舍。
「也還好。」逗她發慌是不錯,但要是像昨晚那樣僵硬,就教人有點生厭了。
「我就是不懂,為什麼我們的關係會因為一隻甲蟲而走到今天的地步?」
「她怕所有的昆蟲。」
「那她當初幹麼看昆蟲圖鑒?」
「……她在找報告資料。」初明好心地告訴他答案。
六年前,那檔好笑的事,她可記得一清二楚,因為小瑟嚇到當場抓狂,又跳又叫的,完全失控,沒了平常的拘謹和冷靜,讓她笑了好久。
花耀今頓了下,哭笑不得。
「那也沒必要用那麼憎惡我的眼神看著我吧?一副好像我很故意的樣子。」就那眼神惹惱他,誘他一路走進不歸路,不小整她,總覺得對不起自己。
「你不是故意的?」
「我為什麼要故意?」
「一般人不會送女孩子甲蟲,尤其是那麼大只的獨角仙。」初明忍不住笑了,水眸笑得微瞇,和初瑟有幾分神似。
「……真是太不識貨了。」他嘴上埋怨著,但唇角卻已勾起笑。
真不想說,當初他看她翻昆蟲圖鑒時,剛好翻到獨角仙那一頁,原以為她看到他送的獨角仙時,那又叫又跳是太過興奮,豈料她是嚇到快失魂,啐!
「誰不識貨?」
後頭傳來聲響,花耀今懶懶回頭,濃眉非常不客氣地當著她的面擰起。「你今天怎麼穿這樣?」白襯衫配長裙,看起來感覺還不賴,只是這不是他昨天替她添購的衣服。
「昨天那套衣服弄髒了。」
「不是還有兩套?」
「……我忘了。」她的視線很飄忽,不敢看他,怕被他看穿,她把衣服拿去賣給二手精品店,七折價,讓她小賺一筆。
不能怪她啦,那麼高檔的服飾,只會害她被排擠,再加上她想要在最短時間內幫小欣湊錢先還一些,要不然利滾利會要人命的!不過,她昨晚穿的那一套,她有留下,當她二十三歲的生日禮物。
而且她也趁空跑到平價服飾店買了類似的衣服,整套下來不過花了她八百八十塊錢而已。
花耀今冷睇著她,不用她多解釋,他也猜得到東西流往何處。
這個笨丫頭,泥菩薩過江,都自身難保了,還要幫別人!
「你今天休息。」於是他做出結論。
「咦?」她的錢錢飛走了!雖說她昨天工作不到兩個鐘頭,但他還真的把一萬塊交給他,完全不用招稅,她好愛這份工作說。
「但是,我給你另外一項任務。」
「任務?」
花耀今使了個眼神,道格立即從公事包裡抽出一份文件,遞給尚一頭霧水的初瑟。
「文件上的這個人,欠下一筆巨額的債務,只要你有辦法把錢討回來八成,我就給你一成的佣金。」
「一成佣金?」一說到錢,她一雙畏縮的眼亮得跟貓眼沒兩樣。
別怪她太激動,而是資料上欠下的金額高達五千萬,打八折回收,就是四千萬,一成的佣金就等於是四百萬……天啊,四百萬耶,小欣的債務、她和姐姐的債務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小瑟,莊重一點。」初明撫額歎氣。
「我要去!」她心跳得好快。
「成功的話,我就讓你兼職當我的特助,和我一起上郵輪。」
「郵輪?」
「下個月本公司一年一度的豪賭派對,你當我的特助,時薪絕對是這樣——」
他伸出兩根長指。
想來想去,似乎只有將她帶在身邊,他的心才能安穩一點。
初瑟的雙眼立即變成 $$,「我要賺這筆錢!」
「去吧。」
她頓了下,「……現在?」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難道還要挑時選日嗎?」花耀今瞥向道格。「你送她過去。」
「是。」道格與他眼神交流。三年的相處下來,讓他清楚掌握主子的心思,定會不負使命地為他完成。
「等等,這是討債耶!」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急?「我沒跟人討過,我不知道這麼討。」
「很簡單,你只要耍狠、砸東西,他就會乖乖把支票交給你。」
「這麼簡單,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就是太簡單了,會讓人以為我能力不足。」
「……」意思就是說,她要是連這件事都辦不妥,就代表她半點能力都沒有就對了啦。可是五千萬啦,以為是五千塊喔?她偷覷著和姐姐聊得很開心的他。
以往總是這樣,他常到她家串門子,可以和每個人都聊得愉快,就只有她沒辦法,只能遠遠地坐在一角,聽著他們聊天,那一方天地裡,總是沒有她的聲音。
她一直不喜歡那種感覺,覺得自己是被排擠的,就算想要切入話題,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
他懶懶的語調又傳來,她抓緊手中的文件,試著不怕他,試著和他閒聊,「你真的是拓荒者亞洲區執行長?」
她曾上網查了些關於拓荒者的消息,才知道拓荒者發跡於美國賭城的博弈集團,前幾年開始改革,轉投資金融、觀光、建設等等,且將事業版圖拓展至亞洲,其中金融體系行事最低調,近期內默默合併不少大小企業。
手段非常強硬,併購異常疾速,在業界已經引起注目,但弔詭的是,執行長的相關新聞並沒有出現在各大媒體上。
在金融圈子裡,他依舊是個謎。
「你懷疑?」花耀今微挑起眉。
「你要是跟我一道去,我會比較相信一點。」她這麼邀約,純粹只是因為要她單槍匹馬闖入敵營,真的有點怕怕的,絕對不是想破壞他跟姐姐聊天。
他唇角勾得斜斜的,笑得很壞心眼。「原來你也會撒嬌?」看來,面對討債和面對他,她比較怕討債,她並沒有相像中的那麼怕他嘛。
這感覺,讓他的心情變得不錯。
「誰在撒嬌啊?」你嘛幫幫忙,誤會很深喔!「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