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無論是有獎機台還是益智機台,每種博彩遊戲的賭注總額數字驚人,短短幾分鐘甚或幾秒內,便是幾千萬吞吐的交易,令人咋舌。
這裡不只是各國富豪聚集之地,也是充滿金錢、權利與慾望的修羅場。
一夜之間投下重金,只為貪圖一時快感,沒人因此而更加富貴,但卻有可能過於沉迷而萬劫不復。
人間天堂因而成為噬人煉獄。
飛舞看著沉湎於歡樂中的男女.頓時打了個冷顫。
不過,她既離享樂天堂很遙遠,也與墮落地獄無緣,她一輩子都會是個安分守己、努力工作的平凡人。
「唉——」她輕歎一聲,看著桌面上巨額的賭金,只能收起一試手氣的奢望。
「決定好了嗎?」樊之甚停下腳步,不想再陪她閒逛,浪費時間。
飛舞不懂賭,規則也僅是一知半解,她隨意指向右手邊,圍滿賭客的牌桌。「就那個吧!」
他依循她蔥白的手指望過去,是「Black Jack」,台灣俗稱為「二十一點」的賭博遊戲。
他勾起嘴角,逕自走向賭台,選定了中意的位子,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小落現金紙鈔,置於檯面上、押注區外的區域,向身著小禮服的美麗女荷官兌換籌碼。
連這最基本的互動,都像是一種隆重的儀式。
樊之甚把疊起來約莫三公分高的塑膠貨幣移至面前,全數押注。
「有那些錢,幹嘛不去住飯店?」飛舞盯著他剛剛送出去數萬元的千元大鈔,嘴裡唸唸有詞,暗發牢騷。
在莊家發牌前,賭客們紛紛投入大筆賭金,和運氣一博。
沒一會,樊之甚的面前躺了兩張覆蓋的紙牌,他迅速看過底牌,然後果決翻開其中一張,不若其他賭客般戰戰兢兢,略有考慮及遲疑。
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張簡單卻引人注目的紅心A,在規則中,ACE可以代表一點,或十一點,端看另一張牌的點數,再決定它或大或小。
然而,規則上如果賭客手持"Natural Black Jack"一點數合計為二十一點,必須馬上掀牌示眾,他沒有立刻現牌,表示另一張紙牌的點數小於十。
他露出高深莫測的淡然笑容,一抬眼,對上了嬌艷無比的女荷官投來的勾人媚眼,正朝他強力放電。
飛舞目睹美女荷官的示好舉動,沒察覺自己幾乎是立刻皺緊眉心,用力「看」了對方一眼,清麗的面容掠過一抹不悅。
樊之甚不為所動的別開眼,對美女視若無睹,繼而環視莊家和其餘賭客牌面上的點數,神情認真而專注。
飛舞瞄見美艷荷官咬了咬唇、頗為氣惱的模樣,唇畔泛著幸災樂禍的笑意,心中湧現一股莫名的得意。
美艷荷官畢竟經過專業訓練,很快又把心力轉移到賭台上的牌局。
樊之甚無心關切兩個女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他精銳的眸光一掃,向莊家補了第一張牌。
飛舞屏氣凝神,突然被賭局散發出來的氣氛感染,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許多賭客在補牌後,點數陸續爆炸,輸掉這局的賭注。
幸運的,樊之甚方才補到的點數是三,免於手中的點數超過二十一點,成為爆炸(Busting)的局面。
最後,莊家開牌一十九點。
也就是說,他若低於莊家的點數,仍然無法成為少數的贏家之一。
飛舞望了他一眼,只見他依舊氣定神閒,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態,她的腦中一閃而逝的想法,竟是希望他能贏……
樊之甚慢條斯理的掀開覆蓋的底牌——Lucky Seven!加上他後來補的第三張牌,點數總合剛好是二十一。
他贏了第一回合。
樊之甚將贏得的籌碼,交到身旁的飛舞手中,噙著自信的淺笑。「離開前把這些換成現金,應該足夠支付三個月房租了。」
飛舞怔怔地盯著他神采飛揚的俊臉,再低頭看著掌心裡如玩具般輕盈的塑膠貨幣,胸口驀地一陣騷動。
「該進行下一個賭局了,打算讓我賭什麼?我的幸運女神。」他凝視她,語帶戲謔。
「誰要當你的幸運女神啊!」她收斂心神,記起自己的立場,於是忿忿地說:「你也只不過僥倖贏了一次而已。」
被處於敵對關係的人奉為幸運女神,飛舞實在很難由衷地感到高興。
就如她所言,他只是湊巧蒙中一場,不代表接下來會一樣頂利,他會贏,不是他運氣好,而是莊家運氣太背。
她低頭想得入神,沒注意有侍者端著免費供應的各式雞尾酒,正迎面而來。
眼見再兩三步就要撞上,不過,在小災難釀成前,她的手臂突然被一股力量握住,身體橫移了一大步。
飛舞連忙抬頭,一臉茫然錯愕,下一秒,她赫然發現自己正緊偎在樊之甚的胸膛,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淡褐色的眼眸中,那如魔魅般的異色瞳孔,似具有勾魂攝魄的力量,讓她一時動彈不得。
與她四目相接後,他若無其事的鬆開她,繼續往前走。
飛舞僵著一張臉,跟了上去。
但,她的心還陷溺在他那教人看不透情緒的眸光裡,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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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樂、雙骰子、加勒比海撲克,是後來飛舞指定的三樣賭博遊戲,樊之甚對規則與賭法都瞭若指掌,沒有一樣難得倒他。
賭局中,他總是沉著冷靜,頂多在連本帶利取回籌碼時,他好看的唇才會微微彎成愉悅的弧度。
至此,他尚未嘗到敗績,也就是說,他的住處有著落了。
「還有最後一樣。」他的語氣不冷不熱、不慢不緊,泰然自若。畢竟,他一開始就預言了這是必然的、唯一的結局,不值得他特別驚喜。
「都已經成定局了,還賭什麼賭?!要賭你自己去賭。」飛舞撇開臉,口氣不太好——她氣自己居然深深被他賭博時的神情吸引,好幾次都看得入迷了。
況且,人說「十賭九輸」,偏偏他卻是十拿九穩,其中一定有詐!
想是這樣想,但她就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卻壓根沒察覺他有任何舞弊的小動作,這令她困惑不已。
「好不容易進來,不想親自賭一把,試試手氣?」樊之甚柔嗄的詢問。
他的提議讓她心動。「不必了。」她嘴硬回絕,然後在心裡惋惜。
「人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他這樣說服她。
「明明是個豪華銷金窟。」飛舞持相反意見。
「賭博不是個光靠運氣的競賽。」樊之甚笑了笑,正色道:「不過,你是幸運女神,所以例外,你只要憑著直覺押注就行了。」
飛舞蹙起眉頭,暗自氣惱自己總輕易被他的話觸動心弦。
「最後一個,選美式輪盤吧?」他指向不遠處的一隅,圍滿賭客的賭台。「依你的第六感,選中意的數字就可以了。」他告知她美式輪盤的玩法。
飛舞滿心猶豫,天人交戰,礙於面子遲遲不肯拉下臉與他妥協。
像是洞悉她的彆扭與掙扎,樊之甚乾脆逕自為她做決定。「飛舞,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順從自己的心意,不要為將來埋下後悔的種子。」
他說得沒錯,離開後今生恐怕沒機會再踏進第二次了。「我哪有錢可以賭?」即使是最低限額,也需要幾千塊台幣,而她的錢都有打算,要是輸了,她會好幾天睡不著覺。
他冷不防托起她的右手,把十枚面額最大的籌碼輕放在她的掌心中。「現在有了。」
籌碼殘留著他的體溫,熨燙著她的手心,直達心底。
「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他慷慨的開出極大的誘因,一般人著實難以抗拒,更何況,他知道她絕不會跟錢過不去。
而那麼一點數目,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正如他所料,她確實無法抵擋誘惑,暫時放下成見,還露出勉為其難答應的表情。
樊之甚也不拆穿她蹩腳的演技,留了情面給她,偕同她往輪盤下注區走去。
「原來這就是美式輪盤……」飛舞細微的聲音裡,有掩不住的興奮。
美式輪盤的電子觸控台桌上,有許多數字按鍵,輪盤則由編號「0」、「00'』、「1」至『136」,共被細分為三十八個小細溝。
她在許多外國電影都看過這玩意,看著小球在輪盤裡滾動,然後掉入某個數字的小溝裡那種刺激感,光看就過癮十足。
「至少選一個號碼,當然,也能有多重選擇,只不過押注的數字越多,賠率相對減少。」樊之甚附在她耳邊,低聲說明,此外,他還解釋了內部投注與外圍投注的規則。
在他簡潔明瞭的解說下,飛舞約略瞭解遊戲的多樣化玩法,是她以前所不清楚的。
她幾乎要以為他以前不是商人,而是職業賭徒。
即使他真的是個專業賭客,憑他純熟的賭技,運氣又似乎好得擋不住,應該不至於輸得兩袖清風,連落腳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