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先生跟偶綿家灰舞在一起多久了?怎麼都沒聽她搜夠交了這——麼帥的男朋友。」
「我跟飛舞認識不久。」樊之甚只答了其中一個問題,索性就讓他們繼續誤會下去。
他想,即使他否認和飛舞的關係,他們恐怕也不相信;若是相信,勢必會問東問西,要是「據實以告」,說他走投無路、在她女兒家躲債,他們大概會拚了老命把他趕走,保護他們的女兒。
「認素不久?啊就住在一起羅?」任媽媽曖昧的呵呵笑,對著丈夫和老邁雙親說道:「現在少年耶觀念有夠開晃,阿偶綿家灰舞的眼光俗在有夠好喔!交了這麼帥的帥哥,緣投溝將材。」
現在年輕人觀念有夠開放,我們家飛舞的眼光實在有夠喔!交了這麼帥的帥哥,英俊又具將材之相。
樊之甚默默在心裡把她的話轉換成國語模式,嘴角泛起若有似無的笑。
他很喜歡他們有話直說、真誠不造作,開朗詼諧的性格讓氣氛始終輕鬆愉快。他們聊的都是市井生活的小事、兒女成長的趣事,臉孔上佈滿歷經辛勞的褶痕,看來是那麼深刻動人。
反觀,樊家的家庭聚會,每次都佈置得豪華氣派,樊家的每一份子都必定盛裝出席,光鮮亮麗的外表,彷彿歲月未曾在大家臉上留下痕跡。
而談的話題是嚴肅沉重的,例如事業,例如身為孫子、孫女的婚姻問題,即使說笑也很快結束。
任媽媽繼續說著,副駕駛座上的任爸爸則壓低音量,對著開車的樊之甚道歉,要他包容一下自己妻子的大嗓門和聒噪。
「不會,我覺得很開心。」樊之甚笑答。
他覺得這對夫婦一個多話、一個寡言,搭配得天衣無縫,不禁思及他的父母,父親強勢霸道,母親溫柔保守,性格上看似沒有交集,卻得到絕佳的互補。
不算短的路程,在良好的互動中持續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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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學生的暑假期間,再加上週末假日,飯店房間全部都被訂滿,飛舞忙得焦頭爛額,三餐並作一餐解決。
實在是住房人數過多,即便超過下班時間,她依舊留下來幫忙,直到晚上十點多,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家。
進到家門,燈居然是暗的,頗教她意外。
「那傢伙上哪去了?」飛舞打開電源開關,癱靠在沙發上,像洩了氣的皮球,虛軟無力。
不知經過多久,她在半夢半醒間隱約聽見玄關處傳來輕輕開門、關門的聲響,她的意識是很想起來一探究竟,身體卻沉重得不聽使喚。
呻吟了一聲,她的眼睛只能勉強掀開一條細縫,觀察動靜。
沒一會,一道男性身影晃了過去。
「樊之甚?」她低喃。男人沒有搭腔。
「是你嗎?」她的腔調有著濃濃的睏意。
「對,是我。」他回答,讓她放心。「很累嗎?怎麼不回房間睡?」
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很悅耳,像是電台主持人獨具天生好音質,幽幽的淡入她的耳朵,鬆弛她的神經。
「嗯……」飛舞從喉間逸出軟弱無力的回應。
樊之甚居高臨下的睇著她蒼白的倦容,知道她累壞了。不過,她的家人來訪一事,不能不告訴她。
「今天早上,你爸媽和爺爺奶奶來這裡找過你。」他在另一張單人椅坐下,如談論天氣般提起。
因為身體過度勞累,導致飛舞的思考能力不太靈光,理解力相對大減。好幾秒以後,她才猛然驚覺,醒了過來。「咦?」她倏地起身,杏眼圓睜,發出驚呼。樊之甚等著她發問。
「人呢?他們人呢?為什麼沒打電話給我?或者去飯店找我?」她一陣慌張,詫異大過於喜悅。
「他們說不想打擾你工作。」他陳述事實。
「然後呢?他們……他們就走了嗎?」飛舞終於徹底清醒,控制不了激動的提高了聲調。
「沒有。後來我帶他們去吃飯,四處參觀,剛剛才送他們到飯店休息。」他簡單帶過今天的行程。
她小嘴微啟,一時啞口無言,可是心裡驀地洶湧翻騰,心頭被許多情緒塞得滿滿的,眼眶微微濕潤。
『他們直爽豪氣,跟某人愛鬧彆扭又小器的個性大不相同。」樊之甚意有所指的看向她,乘機挖苦她。
飛舞的心頓時一沉,對他的好感立時消失無蹤,一句謝謝卡在嘴邊,硬生生收了回來。
「我爸媽和爺爺奶奶住在哪一家飯店?」她直接問重點。「是『天迎』嗎?」天迎飯店是她任職的連鎖飯店。
他抬眸迎向她泛著血絲的雙眼。「是帝王飯店。」
她立即從沙發上彈起來,大肆撻伐。「你為什麼不帶他們到天迎飯店?你明明知道我在那裡上班,可以有員工折扣,你偏偏帶他們去住別家飯店,而且還是帝王飯店那個高級、高貴、高檔得要命的飯店?」她吼著,眼淚真的要掉下來了。
「他們難得上來台北,為了犒賞他們辛勤的人生,我不覺得安排他們住帝王飯店有何不妥。」樊之甚冷靜的說。
「錢不是由你來出,你當然不痛不癢!」飛舞的頭頂簡直快冒火了。
「他們辛苦養育你,你連那些錢都捨不得花?」他撇唇,不以為然。飛舞登時漲紅了臉,垮下嬌顏嘀咕道:「可是那真的很貴嘛……」她的心在抽痛哪!
「他們要是看到你的反應,一定很傷心。在你心目中,他們竟比錢還不如。」樊之甚嘲諷道。
「才不是那樣!」她揚聲駁斥。「我賺錢就是為了要孝順他們的。」語畢,她的滿腔憤怒突然釋懷,不覺得心疼了。
他找到治她的方式,或者說,他已經摸透她的脾氣,嘴巴雖然愛埋怨,可是她的耳根子軟,心腸更軟,也很有正義感。
「那就好。」他覷她一眼,淡然道,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安靜不到一分鐘,飛舞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口氣急迫的追問:「你……我媽難道沒問起我們的關係?你怎麼解釋?」她太瞭解自己的母親,什麼都好,就是太八卦、愛管閒事了點。
「任媽媽打從一開始就認定我是你的同居男友。為了不讓她擔心,我只能接受她的誤解。」樊之甚把想法告訴她。「所以,請你務必配合。」他盯著她的眼神很嚴肅。
「配合?」她拔尖了音調。「要我配合什麼?」
「在他們回去前,你要記住,我們是同居的戀人。」他傾身靠近她。「這是既能遵守我們的賭約,又不讓你的父母、爺爺奶奶太震驚、操心的唯一辦法。」
「你心機很重耶。」她皺眉批評。「既然曉得他們會擔心,你就離開我家不就得了。」
「你收了我那麼多錢,現在還想反悔?」他沉著俊臉逼近她。他的氣息拂過臉頰,飛舞的思緒忽然散漫開來,臉頰微微發燙。
「無話可說了?」樊之甚挑眉訕笑。
「你這個人好市儈,開口閉口就用錢壓人。」飛舞不服氣的嘟囔。聞言,他咧開嘴,回敬她一句。
「你好像也不差,開口閉口都在計較錢。」她語塞,腮幫子氣得鼓鼓的,發現自己老是鬥不過他。
「我說的話,你記住了嗎?」他非要從她口中聽見肯定的答覆。
「你不要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說話行不行?寄住的人是你,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客氣一點嗎?」飛舞借題發揮,不想讓他的氣勢總凌駕於她之上。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凡事要求清清楚楚,不讓她有借口辯解。飛舞深吸一口氣,壓下憤怒。「好啦好啦!我會配合。」
「如果你能乖乖聽話,我自然也會客氣一點。」他以施恩的語氣說道。
「那還真是感謝您的大恩大德。」她冷哼,從齒縫擠出話來,樊之甚低低的笑了笑。
飛舞扭頭轉身,踱到冰箱前用力拉開門把,一股涼氣鑽了出來,她舒服的吁了口氣,伸手要拿冰涼的啤酒。
她來不及收手,冰箱的門就被他關上,手和啤酒罐一併被關在冰箱。「喂!很痛耶!」她仰起小臉,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你該睡了。」樊之甚制止她酗酒。「累了就該好好休息。」他看見她眼睛下方有一道陰影。
「你在關心我嗎?」飛舞虛假的乾笑,認定他只是存心跟她作對。
「你願意接受我的關心嗎?」他放緩語調,直視她漂亮的黑瞳。難得有機會眼她「培養感情」,他當然要好好利用。
她的胸口一陣窒塞,覺得口更渴了。
雖然她不願認輸,可是每當盯著他獨特的淺棕色眼珠太久,她就會像被催眠似的,腦袋一片空白,恍恍惚惚。
於是她下意識的避開視線,決定鳴金收兵。
見她打消拿酒的念頭.樊之甚才讓她的玉手重獲自由。「酒還是少喝一點。」他誠懇的規勸。
又來了!他老是忽而輕佻、忽而正經,教她迷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