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兩人同時大吼一聲,終於,馬車脫困了。
池青瀚累得四肢大張,癱躺在地上,但旋即驚呼道:「不好!」他咬著牙,忍著全身酸痛爬起來,「很多人過來了。」
「莫不是……」老梁也跟著爬起來,心想可能是來接應的弟兄。
「馬蹄聲雜亂,來者不善!」池青瀚雙手拉住韁繩,跳上馬車,「老梁,你騎我的馬,不要回頭,直往前跑。」
緊要關頭,老梁也不同主子爭辯,聽從吩咐跳上馬,向前狂奔。
「咻咻咻!」一枝枝冷箭穿過雨幕,凌厲地射來,釘進馬車的木壁上,他忍著肩上的傷痛,盡可能靈巧地控制著馬車。
他的右肩因為剛才推馬車時太過用力,早已血肉模糊,此時還要駕馭雙馬,實在頗為吃力。
「咻!」一枝羽箭從他耳邊擦過。
「格老子的,跑什麼跑?本來只想要你這車貨,誰知你不識好歹,兄弟們,讓我看看你們的本領!」
強盜頭子吆喝著,眾嘍囉興奮地紛紛亮出傢伙。
繩套、纓槍、絆馬索、流星錘……全是威力驚人的傢伙。
「呵!給我停下!」
亮晃晃的九環大刀,突地迎面劈來,池青瀚一個閃身,沒想到躲過大刀,左後方倏地射來一枝羽箭,直接射穿他的肩胛,突來的劇痛讓他身子一頓。
「池爺!」擔憂主子的老梁,剛好轉頭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驚喊出聲。
「池青瀚!」一道熟悉的女聲焦急哭喊,「不要啊!」
是嫣兒的聲音!不可能!肯定是自己糊塗了。
他猛甩頭,想讓意識清醒一些,但碩大的雨滴直往他臉上砸,他眨了眨眼,還是什麼都沒看清楚。
突然,所有聲音——~雨聲、馬蹄聲、強盜的叫囂聲,全都摒棄在他的世界之外,他只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喘氣聲,連傷口的疼痛都變得麻木。
「池青瀚,是我,嫣兒,我在這裡!」
那聲音——難道真的是嫣兒?
他的心猛地一揪,緩緩地抬起手,用手背抹去眼上的水霧,迷濛間看見一抹鮮紅。
是嫣兒!他的嫣兒!知覺在瞬間全部回籠,外界的聲音再次變得清晰。
「啊!」池青瀚仰天大吼,猛地將箭拔出來,不顧狂湧的鮮血,他虎身一伏,輕鬆躲過再次猛揮而來的大刀,大手扣住敵人的手腕。
只聽「喀」的一聲,對方腕骨應聲斷裂。
「哇啊!」在淒厲的哀號聲中,他搶下大刀,隨即跳下車,往馬屁股用力一拍,讓兩匹馬兒拉著貨車向前猛跑,他自己則朝著凌飛嫣的方向狂奔而去。
馬蹄紛亂,刀光劍影,他仿若冷酷的戰神,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不知道斷了多少隻馬腿,砍了多少顆人頭,身體的痛也已到達極限,此時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支撐著他——他要找到嫣兒!
「池青瀚!」凌飛嫣跪坐在馬車頭,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離她不到十步遠的他。
薛寶義死守在馬車旁,見一個強盜砍一個,下手毫不留情。
「你、你受傷了!」她顫抖著紅唇,早已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池青瀚吃力地對付眼前的敵人,視線卻緊跟著她,「嫣兒不要怕,我就來救你。」
「不、不要!」她再也坐不住了,蹣跚地爬下馬車,朝池青瀚奔去。
池青瀚和薛寶義同時大喊出聲。
「嫣兒!」
「凌老闆!」
池青瀚一刀劈開擋在身前的強盜,幾個跨步搶到凌飛嫣的身前,替她擋下一箭。
「啊!」凌飛嫣驚叫出聲,抱住他龐大的身子,感覺到他在她懷中震了一下,隨即他便閉上了雙眼。
她驀地睜大雙眸,眼中失去光彩,任由他像座小山一般倒向她。
不該是這樣的,天啊!結果不該是這樣的!
「不!」凌飛嫣失控地放聲哭喊。
第7章(2)
「池青瀚,起來喝藥。」溫柔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他卻故意閉著眼睛,皺眉裝痛,呻吟兩聲,便輕鬆換來小女人的緊張關懷。
「是不是哪裡痛?讓我看看。」凌飛嫣焦急地連忙問道。
她擔心的聲調,聽得池青瀚心裡一陣得意,微笑費睜開眼睛。
「你又騙我!」她氣得鼓起腮幫子。
他勉強撐起身子,湊上她的小嘴,親了一口。
「你討厭!」她紅著臉,小手搭在他纏著紗布的肩膀上,想推開他,又怕觸到他的傷口。
她沉下臉,氣鼓鼓地把藥碗堵到他嘴邊,命令道:「給我快點喝完,不准找借口。」
他嘴巴一撇,黑眸滿是無奈,試圖用可憐兮兮的口吻讓她心軟,「可不可以不喝?我已經完全好了。」
「不、可、以!」美麗的小臉更冷,凶巴巴地瞪著他。
「唉……」他重重歎口氣,知道自己爭不過她,只得就著她的小手,喝下那碗苦不堪言的藥,喝完了還不打緊——
「還有補湯,一併喝了。」
「不——」
「嗯?」
他不過才起了一個音,她就挑高了眉睨著他。
「好,我喝。」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此時也難敵小娘子的魄力,只能俯首稱臣。
不過,他的眼神流露出一抹賊光,逼他喝藥,可以!但聽話該得到的賞,他討起來也不手軟就是了。
她把空了的藥碗放到床几上,才剛轉回頭,就被他壓在床上。
「池青瀚!」她才喊了聲他的名字,小嘴隨即就被他溫熱的大嘴堵住。
他簡直就是頭貪吃的猛獸,非得把她吃干抹淨才甘願,小嘴都快被他親腫了,他還意猶未盡地吮個不停。
「嫣兒……」他眼泛血絲,帶著渴望地瞅著她,她嫩臉紅若桃花,媚眼如絲誘人。
她怎會看不出他的心思,但卻一巴掌拍上他的腦袋,嬌嗔道:「你的傷口才剛好就想造次,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在湖北多留一個多月?」
「為了我的傷。」他低頭貼住她的額頭,似乎在撒嬌想博取同情,「我也是為了保住貨物,也可以說是為了你才受傷的嘛……」他越說越心虛。
「誰讓你為我了?」突然她的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她無法忘記他為她擋箭的那一瞬間,她的心像被人徒手挖出來的劇痛。「你若有個萬一,我和囡囡怎麼辦……」
「別、別哭啊!」這小女人是水做的不成,動不動就哭,最近為了他的傷,已經哭過好多次了。
他略帶苦澀地說道:「你曾說過,你和囡囡沒有我也活得很好。」
「你——」她被堵得說不出話,氣憤地捶了他一拳,「你故意要惹我生氣是不是?」
池青瀚不閃躲,炯亮的眸子注視著她,「你為什麼要追來?」
他的問題,讓她的小臉瞬時刷白。
她的表情,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那麼,你早知道南方有亂事嘍?」
她一驚,立刻回道:「難道你、你也知道?」
他苦澀地笑了笑,「別忘了我是誰,天下有什麼消息是我不知道的。」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把心底的疑惑問出口,「既然你明知這裡很有可能起戰事,為什麼還要來?」
他握住她的小手,依戀地在唇上磨蹭了幾下,深情地看著她,「嫣兒,就算你叫我往火坑跳,我也不會說不的。」
「你這個瘋子!」凌飛嫣罵道:「你真是徹徹底底地瘋了!」
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他不是很霸道、很無情的嗎?為什麼偏偏對她……她輸了,徹底地輸了。
她明知他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她卻驕傲地故意忽視,相較於他的直率勇敢,她真是個可憐的膽小鬼。
「是不是好感動?」他扣緊她的細腰,兩人的氣味相融,讓他安心。
「嗚嗚……」她沒來由地開始啜泣起來。
「這是怎麼了?」他慌了,就是對她的眼淚沒轍。
「你欺負我!」怎麼隨便被他的苦肉計一哄,就想要全心全意地對他好,她怎會把心給了這個魯男子呢?明明她從一開始,根本就不喜歡他的呀!
「我真是瞎眼了、著魔了,都是你的錯!」她乾脆放聲大哭起來。
這下他真的覺得莫名其妙又手足無措,「我哪招惹你了?」
他心慌地抱著她,又是拍背又是輕搖,囡囡只要一哭,他這樣抱一抱、搖一搖,馬上就不哭了,怎麼這一招對囡囡她娘一點都不管用呢?而且還哭得更大聲了。
池青瀚一個頭兩個大,只能好話說盡、不停地哄,終於,哄了一整個下午,小女人才漸漸收了淚。
車隊一行人休憩的客棧,位在湖北較偏遠的羊樓山區。
當時,阿虎找到落腳的客棧,將貨物卸下後,便領著眾多兄弟回頭找主子,正巧碰上池青瀚中箭,兄弟們個個殺紅了眼,赤手空拳奪下強盜的傢伙,這番全心效忠的真性情,讓薛寶義和拳師們目瞪口呆。
解決了強盜,所有人立刻護送池青瀚和凌飛嫣回客棧,找來大夫醫治他的傷,也開了幾帖藥方讓她調養身子。
停留了幾日,但因為局勢非常不穩,大家只得一路北上,重金賄賂過了湖南的封關,不過此時池青瀚的傷口惡化,車隊便選在湖北的羊樓山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