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感到安心充實,露出微笑。
她的小臉被他按壓在胸口,快要喘不過氣,只好掄起小拳頭捶著他的胸口。
「我還沒原諒你,你再這樣,我真的要翻臉了!」她又重重捶了一拳。
「喔!」他突然怪叫一聲。
她嚇得掙脫他的懷抱,神情緊張,以為自己打傷他了,卻嘴硬地不肯問出口。
「我背上的傷口好痛。」他重新將她摟進懷裡,「乖乖讓我抱一會,一下就好,我保證不對你做壞事。」
她擔心他扯到背上的傷口,終究還是乖乖地窩回他胸前,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兩年的心傷孤單,怎麼可能輕易放下?可對他又有太多的不忍和牽掛,就連這次賭氣讓他去找茶農,都不知道是對或是錯。
這樣懲罰他,她心裡就會平靜嗎?她應該讓他去嗎?
萬一——
有些事情,她明明是知曉的啊!
第7章(1)
池青瀚的車隊要往南方探茶,可是榆次城裡的大事。
早在出發前半個月,雷閭泰便帶著大兒子來拜訪,在商言商,不管兩人之間曾有多少嫌隙,生意還是首要。
再說,其實私底下雷閭泰對他還是頗為賞識,只不過他做事實在太霸道,還屢次犯戒,他就算再怎麼喜歡他的那股衝勁,還是得顧慮商會裡其他商人的情緒。
兩人當時談定了多宗生意,從山西穿越河南、兩湖,再到江西、福建,一路上商機無限,無貨空跑,不是池青瀚的作風,說什麼也得帶些北方特產到南方去賣。
就這樣,池青瀚挑了個吉日,在用過午膳後,就吆喝著兄弟們,領著浩浩蕩蕩的車隊趕路去。
嫣兒對他還是冷著一張臉,但吃飯時,她往他海碗裡夾了塊肉,讓他開心不已,出發時,她也沒出來送行,他心情鬱悶,坐在馬上還不時回首,終於讓他看到她抱著孩子,站在門口遠眺。
這個口是心非的小女人,還是擔心他的吧?
這下子,他又有動力了,只希望快馬加鞭,完成任務,盡早回到有嬌娘、孩子的家。
他的家!他真是個傻蛋,就算嫣兒心中有別人又怎樣?只要他一心一意對她好,疼寵女兒,他相信她有朝一日,一定會愛上他!
池青瀚這麼想著,連艱辛的旅程,此刻都突然變得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
車隊順利地穿過河南、湖北、湖南,帶著的北貨也拋售了七八成,原以為這趟路可以如他所想的那麼順利,沒想到,更大的危機還在前面等著他們!
他離開了多久,凌飛嫣自是清清楚楚,但卻越來越擔心,從小道打探來的消息,情況似乎不樂觀,起初她還抱著僥倖心態,可一日挨過一日,她還是忍不住了。
她先去找賬房錢先生,囑托他幫忙照料池青瀚的生意,又親自拜訪雷閭泰,回家後,她把自己茶鋪的生意交代妥當,並請娘和妹妹們照料囡囡順便管理家務。
第二天,她帶著雷閭泰派來的十幾位拳師,沿著池青瀚走的路線一路追趕。
一到湖北,凌飛嫣巳察覺到局勢緊張。
因為朝廷昏庸,百姓不堪苛稅酷政,流寇四起,朝廷原以為不成氣候,不予理會,沒想到不出幾個月,賊寇勢如破竹,橫掃南方諸省,與朝廷軍隊在湖南形成對峙局面。
「凌老闆,朝廷已經封城,湖南我看是進不去了。」拳師頭領薛寶義緩下馬勢,與馬車並行。
馬車內無人應話,良久,才傳來凌飛嫣略微沙啞的嗓音。「薛當家,謝謝你和弟兄們送我到這裡,剩下的路程,我自己想辦法即可,各位兄弟若想回榆次城,我不會阻攔……」
「凌老闆這話就太見外了!」
薛寶義是榆次城裡出了名的仗義,深得雷閭泰的信任,也因為有雷爺的背書,山西商會中的商人們,大多都會請薛寶義和他的兄弟們負責押貨。
「薛當家,此下路途危險,我實在不願連累諸位。」坐在車內的凌飛嫣緊握著拳頭,連日來的趕路已經讓她嬌弱的身子疲憊不堪,若不是憑著要找到池青瀚的意志苦掙,她早就病倒了。
「凌老闆,薛寶義做人講究的就是信義二字,雷爺既然把你托付給我們,我們就得負責你的周全,何況池爺也是咱們榆次城的人,人在外地,老鄉見面都要眼紅,更別說明知池爺有難,兄弟們怎能見死不救!」
薛寶義的一番話,讓凌飛嫣既感動又佩服。
「謝謝薛當家,你的盛情我就領了,以後若有用得著我和池爺的地方,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於是,凌飛嫣請薛寶義用重金買通城門的守衛領隊,一路往兵荒馬亂的南方趕去。
該死的池青瀚,你到底是跑得有多快?為什麼苦追這些時日,都還趕不上呢?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不會的……連閻王都不敢招惹他那個無賴,他蠻力過人,平常人十個都打不過他一個,但她就是擔心,不曾停止過,其實早在他離家的第二天,她就後悔了。
真不該讓他來的,她明知南方的局勢緊張,卻偏偏因為賭氣和抱著一絲絲的僥倖……若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她和囡囡……
積壓多日的後悔掛心折磨著她的心緒,身體病兆已發,她卻依然咬著牙硬撐。
南方多雨,一路匕泥濘難行,大道上賊寇、官兵不斷,只得鑽小路,但小路時有強盜出沒,若不是薛寶義和兄弟們武藝超群,恐怕她早已被棄屍荒野了吧!
「嘁!又下雨了!」池青瀚雷吼一聲,驚嚇到跨下的馬匹,馬兒打了聲響鼻,四蹄驚惶地亂踏,「吁——穩下,穩下!」
他手掌施力,勒緊綴繩,將袖子捲至上臂,青筋暴突,馬兒在他的強大拉力下乖順投降,依著主子的意志掉轉馬頭。
「池爺,最後一輛馬車陷在泥溝裡,走不動了!」阿虎策馬來到他身旁,大雨淋透了他的衣服,視線也是一片模糊。
「他娘的!」池青瀚低咒一聲,抽掉斗笠,大手一揮吩咐道:「你帶著前頭的馬車先趕路,這裡天黑雨大,不能久留。」
「爺,你呢?」忠心的阿虎非常擔心自己的主子。
「我力氣大、動作快,把馬車推上來後就會趕上你們。」池青瀚頭也不回,雙腿一夾,策馬狂奔,直往隊伍的最後面趕去。
阿虎沒辦法,只得聽令到隊伍前頭,「兄弟們,我們加快腳程,趕在天黑前到鎮上的客棧裡落腳。」
「是!」兄弟們齊聲大吼響應著,紛紛加快速度。
最後一輛馬車的車伕頂著傾盆大雨,使力揮著馬鞭,兩四駿馬埋頭嘶叫著,鐵蹄吃力地猛蹬著地,想要拉出陷在泥溝中的馬車。
眼看馬車差一點就可以被拉上來,誰曉得車輪壓到大石,又退了回去。
池青瀚見狀不發一語,皺緊濃眉,隨即跳下馬背,跑到馬車後面。
「老梁,我數三聲,你儘管揮馬鞭,我在後面推,聽到了嗎?」他把手探到水裡摸索,阻在車輪下的石頭挖不出來,看來只能靠蠻力了!
「爺,這可不成,萬一車子後退的力量你頂不住,會壓傷你的!」這一車貨物重得跟座小山似的,貨倒如山倒,萬一壓死了人……老梁打了個冷顫,緊張道:「不成不成,還是讓小的來吧!」
「少囉唆!你力氣有我大嗎?」老梁的心思他曉得,但老梁家有老小,是唯一的支柱,可不能出事,再說,這點重量,他還不放在眼裡。
「哈哈!」他突然爽朗大笑,就著豪雨,大聲說道:「我池青瀚從小到大,什麼難關沒過過?這點小事難不倒我,老梁,甭廢話了,省點力氣,把車趕上來才是正事!」
老梁被他的一身豪氣感染,大聲應道:「好!就聽池爺的!」
「準備,」池青瀚有力的雙腿踩著穩穩的弓箭步,強壯的臂膀使力抵著車屁股,一雙巨掌抬著車後的橫樑。「老梁,開始數了。」
「好!」老梁緊張地高舉馬鞭。
「一、二、三,使力拉呀!」他大吼著,大雨狂落,他眼前一片霧茫茫,因為太過用力,他全身的肌肉突起,又硬又痛,整車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他身上。
「快快快,加把勁啊!」老梁吼得聲音幾乎嘶啞,再這樣下去,池爺會撐不住的,他像瘋了似的不停抽動馬鞭。
豈料,馬車竟突然往後退去,老梁驚喊:「不要啊,不要啊!」
無奈馬車實在太重了,無法控制地向後倒去,兩匹駿馬豎起了前蹄,淒厲嘶鳴,老梁擔心池爺,冒著生命危險跳車找主子。
雨實在太大了,老梁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拚命狂喊:「池爺、池爺!」他在心中不斷祈求老天爺,一定要保佑池爺平安無事!
「轟!」一聲巨響,天際劃過一道霹靂,就著那道光,老梁彷彿看到了奇跡!
馬車硬生生被抬起了半指高,那龐大壯碩的身影,不是池爺會是誰!老梁跌跌撞撞地跑到車尾,拼盡了力氣頂著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