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他憂心地摸了摸她的臉頰,不明白她何以臉色突然如此蒼白。是病了嗎?還是又受驚了?
「你喜歡我嗎?」她熱切地望著他。
他登時目瞪口呆。
「你……喜歡我嗎?」他震驚的表情令她的勇敢退縮了一瞬,語氣微微顫抖。「就……一點點也好,還是……連一點點……也沒有?」
喜歡是嗎?
李靈豐微定了下神,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真摯地道:「說什麼傻話?我當然喜歡你。」
「真、真的嗎?」她呆住了,狂喜的淚意充盈於睫,糾結多日的痛楚剎那間煙消雲散了。
「當然。」他伸掌揉了揉她的頭髮,微微一笑。「你是我未來的小師妹,我當然喜歡你了。」
她一震,笑容迅速在小臉上消失。
「別胡思亂想了。你道德經抄完了沒有?如果抄完了,我可以考慮教你一些驅吉避凶的小法術,」他眼神溫柔了下來,「這樣你就不會時時擔驚受怕了。」
諸小藍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望著他。
李靈豐還想安慰哄誘她,可是才要開口,卻瞥見她溫順卻脆弱淒楚的眼神,他的心一緊。
為什麼她看起來如此憂傷?
「小藍?」他聲音裡難掩一絲恐懼,伸手想要碰觸她。
她的神情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傷心?好像他剛剛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讓他莫名心痛如絞。
「大師兄,」她凝望著他,語氣柔弱如風中秋葉。「你有沒有什麼事想告訴我,卻一直忘了說的?」
告訴我事實,待我以真誠,至少給我最後一個可以留下來的理由,求求你!
接觸到她的眼神,李靈豐心頭一熱,本能想要全盤托出。
「其實我……」話才衝到嘴邊,他又嚥了回去。她會原諒他一開始是因為一時貪玩,這才將她拐騙留下來的嗎?
還是會相信他後來對她已經不單單只是好玩,而是出自一種陌生的、他不熟悉的感覺?
他還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想貿貿然承認那就是世人所謂的「愛情」都無法確定。他什麼
但他唯一確定的就是:他不想失去她!
如果讓她知道自己從頭到尾就是落入了一齣戲、一場局裡,她一定會生氣,會感覺遭到愚弄,說不定還會恨他……
李靈豐俊美臉龐因恐慌而微微泛白。
不,他不能讓她知道這一切,他得繼續隱瞞她,否則她有可能會馬上掉頭離開,永遠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
「沒有。」他壓抑下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擔憂,硬著頭皮否認。「沒有,我沒有什麼事瞞你,連一件都沒有……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諸小藍像被敲了一記悶棍,目光淒迷地望著他。
選擇繼續隱瞞,是因為覺得她不配知道他真實的身份,也不需要她與他帝王高貴的人生有所交集嗎?
她,只不過是一個小玩意兒而已.只能躲在一個安靜無聲的角落,等待他偶爾想起、回頭看……等著有一天,他終於還是遺忘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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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李靈豐徘徊在她門外,糾結著一顆心,不知怎地始終無法放鬆下來。
也許是因為小藍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小臉失卻了神采,只推說她有點累,然後便將他推出門外。
在那一瞬間,他心頭升起了一種即將被她遠遠推拒於人生之外的沉重恐慌感。
他心裡滿是惶惶不安,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什麼高貴的氣質,什麼王者之風,什麼顧盼自如……統統去他的滾蛋!
他只想再見到她臉上恢復笑意,只想她無憂無慮地追著他跑,口口聲聲要他教她法術。
他只想要跟從前一樣,永遠也不要改變。
隱隱約約曉得她很傷心,對他很失望,可是他並不真切的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他是皇帝,是至高無上的天子,他的思慮清楚透徹,明見萬里,他不可能會錯,也從來沒有出錯過。
認錯對他而言是種陌生的感覺。
李靈豐瞪著緊閉的門扉發愣、怔忡半天,努力想要拾回身為一個皇帝的尊嚴,可是他只撈回了滿心的空虛與痛楚。
「小藍,開開門好不好?」他輕拍著門扉,低聲下氣地喚道,「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裡頭依然靜悄悄。
他知道她還沒睡,她就是狠心不開門。
焦灼與痛苦凌遲著他的心房,寸寸割剮著他的靈魂……他突然生氣了起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算要判他死罪,也不能不說出個理由呀!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生哪門子的氣,也不知道她究竟想知道些什麼東西,他又不是她肚子裡的小蟲,怎麼會知道她在鬧什麼彆扭!
「算了,既然你堅持要這麼幼稚地發脾氣,就隨你好了!」他火大了起來,怒沖沖拂袖離去。
從來就只有眾人揣摩他的心意、迎合他的喜好,他幾時要這般委屈,得被一個小姑娘的喜怒哀樂耍弄得團團轉?
天下多得是各色各樣的佳麗美人,想要承他的歡、受他的寵,她們巴不得使盡渾身解數好哄得他這君王開心。
沒有人會跟他賭氣,也沒人敢同他賭氣。
誰怕誰呀,就不信最後低頭的會是他!
諸小藍靜靜坐在床沿,臉色蒼白地聽著門外的動靜,聽見了他的呼喚,也聽見了他勃然大作的怒氣。
她緩緩低下頭,心頭絞痛如死,卻還是只能默默流淚。
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艷青嫂嫂教她讀書習字,教她搽脂抹粉,教她女兒當自強,就是沒教她,要怎麼做才能留住最心愛的那個人……
第十章
他倆就這樣冷戰了起來。
雖然李靈豐賭氣不去找她,卻還是命人依舊一日三餐外加夜消點心地送去給她,還要大內高手躲在暗處保護她,並且時時回報她的情況給他知道。
只是大內高手回報的消息都讓他心驚膽戰,而且心情更糟了。
啟稟皇上,小藍姑娘幾乎都沒有動筷;啟稟皇上,小藍姑娘成日默默地抄寫著經書;啟稟皇上,小藍姑娘沒有笑……是,微臣確認她不曾笑過……
「天殺的!」他負著手焦躁地踱步,眉頭蹙得緊緊的。「她到底想要朕怎樣?居然敢不吃東西,不休息,不開心……朕沒準她傷害自己,她憑什麼讓自己吃這樣的苦頭!」
朕不許!一千一萬個不許!
「去!去準備文房四寶,朕要擬一道聖旨。」他氣呼呼的對梅公公下令。
「是,奴才馬上幫皇上磨墨。」梅公公戰戰兢兢,「可是皇上,您要下什麼聖旨?該不會是要降罪小藍姑娘?皇上,這、這不好吧?」
小藍姑娘天真無邪,雖然半點也不世故,卻總是笑口常開、笑臉迎人;雖然梅公公只是奉皇上之命,去偷偷瞧了幾回,暗地裡關心了她的日常起居幾次,但一樣能感覺出她的真誠善良。
雖說身在深宮大內,天真善良並不代表就能平平安安、無災無厄,可是世人嚮往單純美好的人事物,是一種天生自然的本能。
只要看見她的笑顏,就讓人有種發自內心深處想笑出來的快樂衝動,而且因為她的出現,皇上也變得和往常都不一樣了。
現在皇上每天都過得很歡愉、滿足,尊貴的帝王氣質不再令人感到遙不可及,臉龐時時浮現溫暖的笑容。
只要皇上開心,他們這些底下人也深深為他高興。
而且最重要的是,皇上不再每天閒閒無事盡想著要整誰作樂了,大家可都是逃過一劫,鬆了大大一口氣呢!
所以像這兩天他們小倆口在嘔氣,皇宮裡人人自危,想跟皇上說話簡直得冒著掉腦袋的危險。
嗚嗚嗚,小藍姑娘是他們的救命丹、平安符,死也不能丟失呀!
「誰說朕要降罪她?」他怒瞪梅公公,咬牙切齒道:「誰敢動她?」
梅公公連忙噤聲。
「朕是要擬旨,要她每餐至少吃兩大碗飯,每天至少要大笑三回,每晚不可以哭著睡著……」他霸道地宣佈,橫眉豎目卻怎麼也掩不住絲絲心痛。「朕是天子,朕說了算,朕不准就是不准!」
梅公公眨了眨眼睛,有這樣的聖旨嗎?
「皇上,不是老奴想潑您的冷水,可您不是不讓小藍姑娘知道您的身份嗎?」他冒死大著膽子提問。
李靈豐提起硃筆的動作驀然一僵。
真可憐,若不是皇上這些日子以來已經過得很淒慘了,梅公公差點被他悲慘的表情給逗得哈哈大笑。
但說是這樣說,就算真給他梅大喜十萬八千顆膽子,他也不敢真笑出來。
「煩死了!」李靈豐一擲硃筆,滿臉苦惱地繼續來回踱步。「簡直是氣死朕了!」
御書房裡服侍的眾人不敢笑,不敢吭聲,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因為要是太白目,在這個節骨眼上冒犯了天威,到時候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偏偏在這時,大內總管又急急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