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這跟少主有什麼關係?」對於花玨意料之外的歎息,她有些不解。
「唉,傻子就是傻子,你與少主之間的事,也輪不到我來開導。好,難得你終於有心關心咱們這事,你執意要問,我也沒什麼不能說。
「江湖上除了那些屈指可數屹立不搖的門派,剩下的小門小派起起落落,一年內消失的多不可數。雖然當年咱們「水榭門」曾名噪一時,但終究過了七年,七年內能發生多少事,你是再清楚不過了。
「「水榭門」憑什麼讓大家不忘?七年內多了多少門派?想有所作為,就得設下規矩。制度總少不了些堂主、使者、護法的,這些稱呼來來去去也就那些了,如何不重複?更何況這些也僅止於供他人閒嗑牙時有個名諱可稱呼,嘴裡稱的是什麼,多數人是不會在意的。人哪,與自己無關的事是不會在意太久的。」優雅的從冬秀手中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最後還意有所指的笑道:
「換言之,會不計一切執著的,通常也是那人極為在意的。」
「什麼?」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串,要人家怎麼懂啊?
見她眼露迷惑,花玨哈哈大笑。
「丫頭,要是你這呆瓜腦今日馬上就能開竅,少主也不會不知拿你如何是好了。」順手拍拍她的頭,雖是居心不良的想弄亂她的發,其中亦多少帶了點兄長般的寵溺。
不過這樣的親近有人是不領情的,被揉成鳥巢頭的喜容回瞪他一眼,「花玨,你又耍著我玩對不對?」
「咦?有這麼明顯?笨鳥籠竟也察覺得出人家耍著她玩哪?這可是柳莊之福,可喜可賀哪!」他更加故意地惡劣笑道。
「你——可惡,不理你了!我要先回房試試「回仙」,你一個人慢慢喝吧!」
確定眼前人果然又是尋自己開心,喜容嗔怒回道,抄起桌上的配方,氣呼呼的帶著冬秀與大頭離去。
對於花玨方纔那似是而非的一長串話,她需要點時間消化。
「嘖嘖,果然還是個傻丫頭哪!」待她走遠,花玨又嗑了顆瓜子,對無聲無息踱至他身後的人說:
「您說是吧?少主。」大伙皆希望喜容能回復記憶,以為當她記起一切後,便能回到當初熱情的模樣。
現在的喜容雖認真的執行著少主交代的每一件事,但就是少了發自內心的意願,對柳莊的感情態度輕輕淡淡的,可有可無。因此越是如此,大伙越是極盡所能的逼她,希望她能積極點。
但今日看來,反倒是他們多慮了。小喜容也許性子變了,然而七年畢竟不算短,雖不若往昔,但對柳莊的情感仍是重新點滴累積。
想來丫頭也非他們所想的那般冷情。
若不是這些日子忙,以及眾人執著於她的記憶,他們應該能更早發現的。
柳熙斐坐至方才喜容待的位置上,花玨為他斟了一杯茶水,笑道:「少主,喜容丫頭以她自己的方式護著你呢!」
小丫頭平日雖讓他耍著好玩,倒也不是愚魯之輩,光是懂得恩威並施這點,就該為她鼓掌叫好了。
知道略施小惠,以固人心,且尋常人皆不免拿人手短,何況是身份矮人一截的下人呢?一朝遇到肯待自己好的主子,感受到的恩澤肯定比一般人深刻,這樣濃厚的感激,衍生而來的忠誠就更牢不可破了。
同時以主子的身份適時表明自己的地位,避免下人因主子的好性情而犯上,三不五時要他們試些有趣的小毒,藉以鞏固自己的威信也是一計。
將來萬一水榭門舊事重演,最起碼可確保背叛的人不會是從鳥苑裡出來。更甚者,鳥苑裡奴僕的忠誠足以守護她及莊主,心甘情願成為一批死士。
只不過想到那些動物藥丸,花玨不禁搖搖頭,那種東西也只有喜容能想到了。不過,依她善良不喜見血的性子,使用這種嚇人重於害人的小伎倆也不失個方法。況且,就某些時候而言,這種令人丟臉的毒藥丸,更能讓那些自命清高的江湖人生不如死。在面子、尊嚴重於一切的世界,他們肯定寧願求個一刀痛快,也好過未來都得學著豬叫狼嚎過一生。
如此說來,他與風熾倒是顯得慈悲許多了。
雖然小丫頭目前極有可能還未察覺自己在做的事其背後的深意,也有可能是她善良又貪玩的性子因緣巧合的誤打誤撞到,但不可諱言的是,丫頭有收買人心的天分。
而聰明絕頂的少主,肯定早就看透了。
「少主,喜容丫頭也許並沒有咱們想的那般不在意呢。」由自己方才推出的結論,花玨興致勃勃地道。
「依我看,喜容正在幫您減低歷史重演的可能性,以及「積極」的讓自己回復記憶。」方纔他可沒漏了喜容桌上那一小碗藥湯。
他當然沒傻到以為喜容丫頭喝了這麼多年的「四物雞湯」都沒發現那是他特地為她調製的藥湯,希望對她的記憶有些幫助。肯定是因為大家的在意,尤其是少主的在乎,她才會默不作聲的乖乖喝了這麼多年。
「……」這些天也察覺到這點的柳熙斐未置一詞。
傻丫頭,有心機做這麼多事,卻無心思考他的心意。他暗自歎息,卻無意說出口讓花玨有嘲笑嬉鬧的藉口。
「你玩你的,別玩到這事上。」
「少主,要您這溫吞的個性,及丫頭不開竅的心思,這事可有得磨了,不如聽聽我的意見。」
他花玨可沒那麼容易被打發,希望少主讓他為此事助上一臂之力,也可看點好戲……
「願聞其詳。」柳熙斐揚眉,靜靜的喝茶。
「依我說,容丫頭適合單刀直入,您只消抓她過來,吻她個昏天暗地、暈頭轉向的,包準她什麼情意都想起來。要像你們這細火慢熬的要悶到什麼時候哪?倒不如這大火一炒,這道喜容小菜還不快熟上桌嗎?」
「就像你和風熾?」柳熙斐身為莊主,理所當然的清楚著柳莊內的每一件事。其中當然也包含風花二使「情感生變」的最新進展。
「呃,不一樣,風熾我是使了點「激進」的小手段……」花玨臉不紅氣不喘的鎮定回道。
「擔心狗急跳牆?」輕啜一口茶,柳熙斐淡淡笑道。
「……」真狠!隨口一說就將風熾歸入了犬類,那愛上風熾的自己又成了什麼?少主連轉個話題都能罵人,他還是見好就收吧。
花玨話鋒一轉,「少主,倒是對於丫頭剛才提出的質疑,您想必早就察覺了吧?」
「有內奸。」他淡淡的說道。清冷嗓音吐出的是再確定不過的肯定句,顯示他早發現這一切,當然也有所防備了。
雖然方才花玨對喜容說的是實情,然而除了喜容外,花風月三使與他當年並非足不出戶之輩,七年前的少年與如今的他長相並無太大差別,就算不對稱號起疑,但在見了他們本人後依然無所覺就有問題。所以定是有人事先指點裝傻,雖然不明白原因為何,但這其中必定有鬼。
雖也有所覺悟,但花玨仍不免驚訝。
「少主您不懷疑我?」他笑問。這麼誠實的招了,他要是內奸怎麼辦?他忍不住想明白少主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思,於是故意如此問道。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在試探你呢?」柳熙斐亦笑答。
嘖嘖!太聰明的人就是無趣,不似傻丫頭與風熾那傻牛,稍稍撩撥就能見他們氣得直跳腳。確定從少主這挖不出什麼有趣的反應後,他正色問:
「連丫頭都感到不尋常,少主您還執意復仇嗎?」一個七年來都藏得天衣無縫的奸細,何以近日故意讓他們察覺呢?
是大意?還是警告?他們的復仇計劃不會生變吧?
「事情都起了頭,萬萬沒有停止的道理。」柳熙斐噙著笑,但笑意未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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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柳熙斐再次召集四使於議事廳內,準備發配此次的任務。
「月使,莊內的事還是依然麻煩您了。」柳熙斐先是有禮的對月使道。
月使一向負責莊內事務,莊內事多繁雜,因而通常不外配任務,頂多偶爾在眾人討論時發表看法而已。
接著柳熙斐轉對花使道:「花玨,你先至俠豪堡下毒,要似朝露教的獨門「血露嗜」,若要解毒只許以內力逼出,下毒的劑量恰巧足夠讓他們來向柳莊花使求援,或直接找朝露教要。」
「少主?」花玨訝問。
「我要他們來求咱們柳莊,或是與朝露教兩敗俱傷。」柳熙斐解釋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少主,不擔心朝露教直接幫俠豪堡解毒嗎?畢竟這兩派皆是當日參與滅門的狗賊。」花玨再度問出自己的疑惑。
「正是因他們當時參與水榭門滅門案。七年前為得水榭門的珍寶,彼此早已互生嫌隙,我們此舉不過是為他們起了個頭。若是朝露教當真為其解毒,咱們更可一舉殲滅此二派,畢竟要解毒極耗內力,趁著他們氣虛體弱之時,正是絕佳的復仇時機。當年滅咱們水榭門,本就沒留他們的打算。不過,我估計朝露教多半袖手旁觀,由咱們為他除掉一禍,他們定是樂觀其成的。江湖人「利」字當前,且朝露教日前才承諾永尊柳莊,想必不敢貿然行事。花玨你留守莊內等人吧,俠豪堡多半只能求助咱們柳莊花使了。而我記得你的「生何歡」能解百毒,卻得定期服藥,否則死路一條,屆時,就給俠豪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