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他又怎樣?我是他媽,我想跟他說說話,不行嗎?」謝宛臻突然發脾氣的吼道。
「你還記得你是他媽媽嗎?每天玩到三更半夜才醉醺醺的回家,你當他是貓還是狗,想到就陪他玩玩,不想理會的時候就把他一個人丟在家,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孤單?!」楊馥如也惱了,壓低聲音斥責道。
「呵!呵呵……哈哈哈哈!」謝宛臻跌坐在沙發上,突然指著他大笑起來。
楊馥如一頭霧水的瞅著她,她的情緒起伏還真大。
謝宛臻笑完,突然哭著控訴道:「你知道什麼是孤單寂寞?他孤單寂寞你就心疼,那我呢?我孤單寂寞的時候又有誰關心我?!」
見她情緒有些失控,楊馥如一急,不自覺脫口喚道:「總經理夫人……」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溜嘴,她馬上閉上嘴。
謝宛臻沒察覺什麼不對勁,又哭又笑的道:「總經理夫人?哈哈哈,我也只剩這個頭銜了。」
楊馥如沉默了半晌,才緩緩的道:「不管怎麼樣,孩子是無辜的。」她不瞭解他們的婚姻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但身為大人,總不能把這些不愉快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
謝宛臻啼笑皆非的瞅著他,嘲諷道:「當年我要拿掉揚揚的時候,你也是說這句話。」
「你既然給了他生命,本來就不該拿掉孩子!」楊馥如皺眉道。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哈哈哈,這麼多年來,你敢說你沒有因為他而怨恨我?」謝宛臻的表情突然變得相當認真,語氣也帶著讓人無法逃避的堅毅。
「我為何要怨恨你?他是我的孩子,就算容貌有些缺憾,但在我心中他一樣是最完美的小孩。」楊馥如猜想,以張浩維對兒子疼愛的程度,一定也會說出一樣的回答。
「你還是一樣虛偽……」謝宛臻又紅了眼眶,苦笑道:「你若不是怨恨我當年騙你孩子是你的,設下圈套讓你娶我,結婚後你怎麼會對我這麼冷淡?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從來就沒有真正關心過我。」
張揚不是張浩維的親生兒子?!楊馥如簡直如遭電擊,驚愕到無以復加,同時也因為窺探到這個秘密而感到心虛,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又想到要是讓張揚聽到就糟了,她連忙喝道:「這種話不准亂說!」
「對喔,噓——不能說,說了就沒錢拿了……沒錢……」謝宛臻伸出手指抵著唇,身子歪斜在沙發上,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最後閉上眼睛睡著了,方才清醒的短暫時刻彷彿只是鏡花水月。
看著她醉倒在沙發上的狼狽模樣,楊馥如真心替她感到難過,說穿了,她也只是個不快樂的可憐女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今天會有這樣的處境,也是她咎由自取。
楊馥如到她房裡拿了一條毯子出來蓋在她身上,搖了搖頭,踅回自己的房間躺上床,只是這一夜知曉張浩維太深,讓她輾轉整夜,無法成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楊馥如乾脆起床盥洗,為今天回農場做準備。
她來到客廳,已經沒看到謝宛臻的身影,只剩下一條昨夜她替她蓋上的毯子,她想了想,先到蔚房溫了杯牛奶,然後才去輕輕敲她的房門。
門內靜默著沒有回應,她又舉起手敲了敲門。
叩叩叩!
門霍地被打開來,露出謝宛臻蒼白憔悴、不復清麗的臉龐。「你到底想幹麼?!不知道我宿醉頭很痛嗎!」
「喝一點吧,胃會舒服一點。」楊馥如舉起手中的溫牛奶。
謝宛臻詫異的微微瞠圓了眼,看著他手中的杯子,眼神複雜卻又帶著點警戒。
「要給我的?」
楊馥如扯扯唇,將杯子塞到她手中,勸道:「以後還是不要喝太多酒,很傷身體。」看她這麼防備,想來張浩維跟她之間的狀況還真不是普通的惡劣啊。
「真難得你還會關心我,我看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謝宛臻雖然酸言酸語,但表情明顯和善了一些。
對她的譏誚,楊馥如不以為意。「你好好休息吧,今天我要帶揚揚去農場過週末,星期日才回來。」
謝宛臻原本放柔的臉部線條倏地銳利的繃緊,她將手中的杯子用力的遞回去,牛奶因此潑灑出杯外,派到楊馥如的T恤,讓她不自覺驚呼一聲。
她女性化的反應讓謝宛臻的表情閃過困惑,但很快就被氣憤的情緒給掩蓋過去,她冷冷的道:「硬的沒用,現在來軟的嗎?看來你還真的挺在意那個楊馥如嘛。」
「你胡說什麼,又干我……她什麼事?」這女人真是太不可理喻了,跟她柔弱的外表完全搭不上邊。
「我說過了,只要你肯把全部的財產都給我,我就馬上答應離婚,連孩子我都可以給你,你若想跟那女人雙宿雙飛,就好好考慮我的條件,別想用其他方式來說服我。」謝宛臻一說完,砰的一聲將門用力關上,還落了鎖。
「你——」楊馥如看著差點撞上她鼻尖的門板,懊惱的咬咬下唇,開始有點瞭解為何張浩維跟謝宛臻的婚姻會走到這個地步了。
第7章(1)
「有事?」張浩維沒有忽略楊馥如從今天見面後就一直悄悄瞟來的視線。
「蛤?沒、沒有。」陪張揚坐在後座的楊馥如連忙收回在後視鏡跟他撞上的目光,垂下眼道。
「那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這女人不太會說謊啊。
「我、我哪有!」楊馥如硬著頭皮否認,她總不能說她發現他們一家三口的大秘密吧。
「該不會是看我美吧?」張浩維自後照鏡瞄了她一眼,調侃道。
「你臭——」欸,不對喔,她如果罵他臭美,不就否認自己長得美了?可若承認他說的,又顯得自己太厚臉皮,真是怎麼回答都不對,她乾脆閉上嘴不搭腔。
雖然看著屬於自己的臉一副憋屈的模樣實在很不習慣,但他還是忍不住揚起唇角,雙眼也閃爍著笑意。
悶了一會兒,楊馥如才沒好氣的道:「要是讓錢淳意知道你這麼油嘴滑舌,又要嚇得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阿姨,Daddy只有在你面前才會這樣。」坐在後座,原本貼在車窗上看著外面風景的張揚,突然扭過頭來對真正的楊馥如道。
這句耳熟的話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微微燙紅。
「知父莫若子,揚揚真不愧是我兒子。」張浩然愉悅的大笑出聲。
「我是Daddy的兒子。」張揚驕傲的附和。
楊馥如看著張浩然跟張揚,父子親情宛若與生俱來,怎樣都看不出並非親父子,心中對張浩維更加佩服了。
「知道了,你們是一國的,當然聯合起來捉弄我了。」她佯裝不悅的嗔怒了聲,其實眉梢眼底也跟著笑意飛揚。
這陣子不僅張浩維原本嚴肅的個性有了明顯的改變,就連張揚的笑容也越來越多,跟張浩維之間的相處也越來越輕鬆,恢復了小孩子該有的童心,眉眼間的愁色幾乎消逝無蹤,唯一僅存的,應該就是對母愛的渴望吧。
想到昨晚聽到的秘密,楊馥如到現在還是無法消化完全,看著張揚帶著缺憾的俊秀臉蛋,她的心頭一軟,將他拉進懷中緊緊抱住。
「阿姨、Daddy跟我,我們三個人是同一國的,揚揚好喜歡阿姨喔,阿姨永遠跟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張揚將臉蛋往她懷裡磨蹭,童言童語的道。
他單純天真的念頭彷彿在車裡投下了一顆巨大的震撼彈,讓張浩維跟楊馥如的心同時重重的被震動了一下,有種奇妙的氛圍在空氣中流淌著,兩個人同時靜默著沒有出聲。
「阿姨,好嗎?」張揚沒發現自己的要求讓兩個大人變得尷尬,還搖晃著楊馥如的手臂撒嬌,想得到答覆。
面對張揚充滿渴望的眼神與帶著鼻音的軟甜嗓音,楊馥如真的很不希望讓他失望,正想著要怎麼回答才不會傷害到他幼小的心靈時,張浩維搶先一步開口了——
「傻瓜,阿姨以後要嫁人,怎麼可能永遠跟我們在一起。」不知怎地,他覺得喉嚨好像有點乾澀。
「你跟小孩子說這些幹麼,他以後就會懂了。」他淡然的口氣讓楊馥如的胸口好像被什麼壓住般沉甸甸的,一時控制不住脾氣,回話的口氣不太和善。
「那阿姨嫁給Daddy就好了啊。」張揚故作天真的道。
她一怔,窘迫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揚揚,不許胡說!」張浩維回過神來,沉聲斥喝。
「我沒胡說,Daddy,反正媽咪不喜歡我們,那你就娶阿姨嘛,有阿姨在的時候,Daddy都會特別開心,揚揚喜歡這樣的Daddy,也喜歡阿姨,Daddy,你娶阿姨好不好?」張揚神色認真的道,小小的臉蛋在提及母親時,閃過抹憂鬱。
他的話讓車內又陷入一陣沉默,原本輕鬆歡愉的氣氛,陡地變得低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