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開始你們就不是同類人,他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所以也擔心別人用同樣方式對待他。」
他也是跟她相處久了之後才發現,她其實是個沒心機的傻女人。
「他對我來說亦師亦友,他將我從什麼都不懂的職場新鮮人,調教成一個專業的秘書,我真的很感謝他對我的提攜。」雖然對他的有些手法她的確不苟同,但也從沒想過背叛他。「難道台北人就一定要這麼狡詐,這樣臆測人心嗎?」
「不是所有的台北人都是這樣。」張浩維深深瞅著她,不希望她也用這樣的眼光看待自己。
楊馥如掃了他一眼,又沉默的垂下眼,沒有回應,她也知道不該一竿子打翻一條船,會這樣說也只是一種宣洩罷了,畢竟比起她的故鄉,台北的生活真的複雜太多了。
「放心,一切有我。」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話一出口,他意識到自己對她的保護欲,心頭不由得一驚,他急忙斂下眼眸,好掩飾這異樣又突然的情緒。
不管他說的是不是場面話,他的保證仍是讓楊馥如的胸口暖暖的,但她卻故作不領情的道:「我又不是溫室的花朵,我會保護我自己。」
「也對,現在我還得靠你呢,總經理大人。」見她臉上又恢復傲氣,張浩維的唇角緩緩爬上了笑意。這才像她啊!
「好說好說。」她抬起下巴,接受他的奉承,跟著忍不住笑開來,原本鬱悶的心情,稍稍被輕鬆的氣氛給沖淡了,而後她好奇的瞅著他道:「其實你還是會說笑的嘛。」
「怎麼突然這樣說?」張浩維感興趣的問。
「我剛才跟錢淳意開了一個小玩笑,她竟然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想到她慌亂的神色,楊馥如就覺得好笑。
他頓了頓,隨即淡笑道:「只有你知道我會說笑。」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跟她在一起,就會不自覺的放鬆心情,在她面前展現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這句話的深意讓楊馥如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偷偷觀察他的神色,沒發現什麼異狀,暗斥自己多心,但耳根子還是忍不住微微熱燙著。
原本輕鬆的氣氛,因為這句話,參雜了些許曖昧,讓兩人皆感到有些不自在,最後是張浩維率先打破沉默——
「好了,我先去研發部看看新系列進行得怎麼樣了。」
楊馥如點點頭,跟著起身,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你沒被芊琪看出什麼破綻吧?」她這邊有張揚幫忙,加上謝宛臻早就跟他分房,又很少待在家,所以還不至於露出馬腳,但他就不同了,她和賴芊琪是多年好友,他又只能靠自己,很容易出錯的。
提到賴芊琪,張浩維的神色微變,但在楊馥如發現之前就恢復了正常,只是輕描淡寫的道:「我很少跟她碰面。」
「是嗎?」以前她們每天下班回家都會聊聊彼此在工作上的新鮮事或挫敗,可能是年關將近,服務業比較忙吧。「那俊樺呢?」自從那天他氣沖沖的自病房跑掉之後,就一直沒消息。
他的黑陣驟地一縮,輕輕搖搖頭後,試探的問:「如果他跟你分手,你會很痛苦嗎?」
這個問題讓楊馥如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吶吶的回道:「我不知道……」說真的,她還真的從沒花心思想過這個問題。
張浩維仔細看著她茫然的神色,直到快喘不過氣來,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屏著氣在等她回答,得到她的答案之後,他原本緊繃的情緒放鬆了許多。「或許,你根本沒愛過他?」若愛得深刻,根本不需要思索就能回答。
「我、我當然……」不知道為何,那個愛字她怎麼也說不出口,仔細一想,她從跟呂俊樺交往以來似乎從來沒有說過這個字,不,應該是說打從心裡沒想過這個字,不過她很快就拉回心神,有些逃避的道:「我幹麼要告訴你?」
「你不用告訴我,但卻不能不告訴自己。」張浩維扯扯唇,不等她回應,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看著被帶上的門扉,楊馥如緩緩垂下長睫,眉頭緊緊鎖住。
***
楊馥如躺在張浩維的床上,想著最近發生的事。
想當初剛進到他的房間時,處處都充斥著他的氣息,就好像自己無時無刻被他擁在懷中似的,有種過分親暱的曖昧,讓她的心緒一直無法平靜下來,不過幸好她漸漸習慣了。
不知道他在她房間時,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還是顧著偷看她的秘密?想到自己私下的一切全都那得赤裸裸的攤在他面前,她到現在還是無法完全釋懷。
原本兩個連朋友都稱不上的陌生人,因為莫名其妙的靈魂交換,反而變成了比任何人都還要親密的自己人,這樣巨大的轉變一時間還真有點難以適應,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她倒是發現他跟以前自己印象中的討厭鬼有不小的差距。
她原本以為他是個冷酷嚴厲、無血無淚的男人,可現在才知道,對於公事,他始終秉公處理,以公司的福祉為優先,而私底下,他對兒子看似要求嚴格,其實他房間裡收藏了兒子從小到大的照片,連小Baby時期的衣服都收得好好的,抽屜內還放著沒有送出去的生日禮物,無一不顯露濃濃的父愛。
說起來,他根本就只是個不懂得怎麼跟孩子相處的傳統父親吧,加上又沒有妻子從中當潤滑劑,揚揚在他面前才會總是戰戰兢兢的。
她真的很好奇,為何他跟謝宛臻的婚姻會從不顧家族反對的堅持,走到夫妻反目的地步,原本她以為是因為他的冷酷淡漠造成的,但從他刻意隱瞞趙天偉對她的傷害,還有在農場時對她的護衛,其實,他還算得上是個體貼的人呢……
楊馥如回想起他不顧自己的安危,將她緊護在懷中的那一幕,一顆心不由得悸動著。
對原本不對盤的她,他都能毫不猶豫的捨身相救了,更何況是他愛著的女人,想必是比他的生命還重要吧,真讓人羨慕啊……等等,她幹麼突然羨慕起他的女人,她也有男朋友啊!
楊馥如心頭一凜,趕緊把心頭的異樣感覺抹去,但不知為何,思及呂俊樺,始終無法勾起她情感上的任何悸動,反而只覺得更加惆悵,就連他一直沒跟她聯絡,她也不覺得缺少了什麼,就像一個普通朋友或許遠行了似的,對她的情緒沒有太多影響。
突然,呂俊樺跟張浩維的話輪流在她腦海中響起——
如如,你到底有沒有當我女友的自覺?如果他跟你分手,你會很痛苦嗎?
到底男女朋友間該是如何?愛情到底是什麼?難道真的就像張浩維說的,她根本沒有愛過他?
煩死了,再想下去,她的腦袋就要爆炸了,算了,不想了!
楊馥如霍地自床上坐起身,索性不睡了,跋著室內拖鞋走出房間,來到張揚的房間,走近床邊看了看他,那張帶著殘缺的小臉蛋在睡夢中宛若天使般純真可愛,讓她忍不住低頭親吻了下他柔嫩的臉頰。
她不懂,連她這個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都這麼喜愛這個孩子,怎麼生她的母親卻對他這麼冷淡厭煩?
楊馥如彎下腰替他掖好被角,才起身要離開,就見衣擺被一隻小手扯住,耳邊同時傳來張揚含糊的囈語「媽咪……揚揚會乖……不要走……」
楊馥如看著他依然緊閉的雙眸,眉間卻折起淺淺的紋路,充滿了對母愛的渴望,讓她的心狠狠的擰成了一團,她再次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揚揚乖乖睡,我不走。」她一邊柔聲哄著,一手輕拍著他的胸口。
張揚繃緊的小臉蛋這才緩緩放鬆,在楊馥如的低聲安撫下,又安穩的沉入夢鄉。
唉,他這個年紀,還是很黏母親的時候,謝宛臻也太狠心了。
楊馥如輕歎了口氣,看張揚睡熟了,才將他的手放入被中,輕手輕腳的起身離開,她才剛走出房間,就聽到大門那兒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在寂靜的凌晨顯得特別大聲。
她快步走了過去,只見謝宛臻滿臉通紅、神色恍惚的坐在玄關,濃濃的酒氣不斷從她身上飄散出來。
謝宛臻一看到張浩維,傻笑道:「喲,這是誰啊?嗝!張總經理……」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間房。」楊馥如皺起眉頭,上前想扶起她。
「你扶我?真、嗝……難得!」謝宛臻嘲諷的笑了幾聲。
楊馥如沒有回應,彎下腰,朝她伸出了手。
「不、不用……我自己會走……」謝宛臻揮開他的手,扶著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踉蹌的往屋內走。
楊馥如搖搖頭,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就怕她走不穩跌倒。
怎料謝宛臻並不打算直接回房間,反而在經過客廳時大喊道:「揚揚——我的兒子揚揚呢?」
「小聲點,別吵醒他了。」楊馥如趕緊制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