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小丫頭似乎很不滿。
「因為他是長輩,而且、而且……」而且沒有他就沒有妳。他能這樣講嗎?
「可是他亂抱媽媽!」明明媽媽也很生氣的,她為什麼不能討厭?
他相信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僵硬。澀澀地笑了一下,低道:「那是大人的問題,我們會處理。」
早熟敏感的悅悅,隱約察覺了什麼,小小聲問:「把拔,你和媽媽吵架了嗎?」
他微愣。「沒有這回事。」
「那為什麼那個人要我和媽媽跟他走?」不要以為小孩子就聽不懂,她其實都知道。
他愕然,無言以對。
「把拔……你和媽媽,不要分開好不好?」她想要媽媽,也要把拔。「把拔、把拔……我想和把拔在一起……」
眼眶微熱,關梓言摟住她,心酸無語。
悅悅愛他、親他,卻對那個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人毫無感情、也不能接受,誰說血緣能代表一切?
有血緣又如何?他不是沒有優勢的,悅悅離不開他,就是他最大的優勢,恬馨不可能不顧女兒的感受,就算為了悅悅,她都有極大可能性留在他身邊。
但是——他能拿悅悅當王牌嗎?能利用一個四歲的孩童嗎?
他疼悅悅、寵悅悅,是他真心愛這個孩子,並不是想利用孩子純淨真誠的情感來達到什麼目的,那樣的行為,會卑劣到連他都瞧不起自己。
「悅悅,下次見到那個人,要禮貌一點,知道嗎?不可以說讓媽媽生氣的話。」他還是做不到耍手段,不想拿悅悅來為難她,寧可等她自行做選擇,等她自己心甘情願留下來。
指導悅悅做完作業,洗了澡送她上床睡覺後,再仰頭,牆上壁鐘的短針即將走到十二的數字,而汪恬馨——還沒回來。
他關上門,下樓到巷子口等她,不放心她一個單身女子走無人的暗巷。
他等了十幾分鐘,她今天沒搭公車,而是從一輛高級房車中下來。下車前,那送她回來的男子拉回她,就著月光,他看清那記狂熱炙烈的索吻……
他無法移動,無法發出聲音,無法做出任何動作,就只是靜靜地、靜靜地望著。
汪恬馨推開他,不經意瞥見那道佇立在不遠處的身影,臉色瞬間丕變。
完蛋!她運氣怎麼背到這麼無可救藥。
甩下那男子,快步迎向他。「梓言,你聽我說——」
他不言不語,目光落在她被吻腫了的紅灩雙唇,定定凝視她片刻,靜默地轉身走上回程。
「恬恬!」男子在身後喚她。
還敢叫!她頭也沒回,丟去一句:「你滾啦!」快被他害死了。
「我會等妳的!」
等他去死!
汪恬馨簡直無言透頂,追著關梓言的腳步,完全不想理會身後的人吠了什麼。
「梓言……」
他不吭聲。
她的呼喚,他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置之不理的。
她好哀怨。「你很生氣?」
他還是不吭聲。
「如果你肯聽的話,我可以解釋……」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逕自往前走。
「是他強吻我,我有在掙扎,真的!」那並非出於自身意願啊,還是不能原諒嗎?
他鐵了心不理她。
偷瞧他疏冷的側容,她欲哭無淚。梓言好像又回到初識時那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將所有人冷漠地隔絕開來……
就這樣一前一後回到家,出了電梯,他右轉正欲回自己的住處——
「梓言!」腰際被她牢牢摟抱住,她將臉貼在他背上,像個孩子般耍賴。「我不要吵架,梓言,不要在冷戰時走開好不好?我很怕你這樣……」
像是……把她當陌路人一樣,不再重要。
他靜默著,任她擁抱,不回應,也不掙開。
「梓言,你不要我了嗎?」她好哀怨地問,為什麼都不理她7
不要她?這問法,好像做選擇的人是他一樣,問題是,他是嗎?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藏起所有的情緒,不洩漏一絲一毫。
他很受傷,卻不想讓她瞧見。
他能說什麼?又該說什麼?他真的不知道,只能沉默。
「我承認我有事情瞞你,但我不是故意的,你等我,現在我還不知道怎麼說,給我一點時間把事情處理好,然後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的,拜託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梓言……」
他輕輕歎了口氣,終於開口:「不用向我解釋什麼,只要妳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了。」
拉開她的手,開門進屋前,步伐停頓了下。「我承認心裡不舒服,但我沒有生氣。我會等妳,妳自己想清楚再說,在這之前,我們暫時不要見面。」
而後,鐵門關上。
第九章
她是個超級沒耐心的傢伙,愛看我寫的小說,卻又等不及我寫完二十萬字的結局,常常看到一半就纏著我問兇手是誰。
我還記得那本書,任她怎麼纏、怎麼賴,我就是抵死不說,她把書中人物一個個都猜透了,最後布了半天的懸疑氣氛,結果是自殺,她哇哇叫地直嚷自己被耍了。
今天的這個她,不是悅悅了,四歲的小孩還沒辦法看偵探推理小說。
為什麼會談她呢?因為她是第一個讓我的心,感覺很溫暖的女人,也是第一個讓我很受傷的女人。
當我感覺到,我人就在她身邊,她卻看不見我的人,聽不見我說話,我能每麼辦?
今天的心情很亂,不知道從何說起,常常看聽眾來信傾訴感情事,可以理智去分析,但是當自己真正面臨,卻覺得手足無措,於是我退開了。
我告訴她,我沒生氣。那是違心之論,其實我氣得很,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卻又氣得不想讓她知道。
後來想想,有些懂了。
我在吃醋。
——梓言
☆☆☆☆☆☆☆☆☆☆ ☆☆☆☆☆☆☆☆☆☆
在這之前,我們暫時不要見面。
他竟然敢這樣跟她說,這還叫沒生氣?
可惡!她氣得猛捶床鋪。幹麼這麼小心眼嘛,她又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楊紹華會突然吻她的話,她一定會保持十二萬分的警覺心,他就不能原諒她這一次嗎?
小氣鬼、小氣鬼、小氣鬼!
可是發洩完之後,她抱著棉被,翻來覆去整晚無法入睡,想起他那雙幽涼冷寂的眸子,心整個都沉到谷底,多怕他再也不理她。
她看不透他在想什麼,感覺似乎很在意,可是又為何反應如此平靜?要說他不在意,他卻連「暫時不見面」的狠話都撂出來了。
他是個有潔癖的男人,在感情觀上比誰都傳統,若要,便要絕對的專一,沒有任何的模糊地帶,所以他會覺得受傷、被背叛,這些她都可以理解,但是受傷之後呢?她完全無法預期他的反應,就怕是他決定什麼都放掉,一絲一毫在意都不留,那就糟了!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乎他比較多,他個性太過沉斂,連感情都是溫溫淡淡的,她甚至覺得,他對她,是長久以來的相伴與習慣,親人間的溫馨情感居多,再也沒有哪個女子比她更親密,極自然便走到那一步,但要說到情人間那種熱烈燃燒的深刻情愛,怕是不存在的吧?
就因為他的愛情太淡,她才會害怕,當他有了受傷的感覺後,退回原處,會把那淡淡的愛情也一併捨掉了。
想來真哀怨,她抓不住這男人的愛情,卻已深刻賠上了她的愛情。
「暫時別見面、暫時別見面……」唉!需要氣這麼大嗎?
說了不見面,她還當真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幾次進出家門,不經意碰面,她低垂著頭,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連招呼都不會打了嗎?
他沉鬱地抿緊唇,學她一徑兒沉默。
他承認,他確實很在意,要說那是吃醋,他也認了,在那當下,感覺真的是非常不痛快啊,但是那句話說出口後,當晚他就後悔了。
他保留了風度,退開給了她空間,讓她去冷靜思考,選擇她最想要的那個人,但若思考到最後,她仍是拋捨不下過去那段情呢?
若她最終的選擇不是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接受。
有人窮追猛打,他卻靜靜退到一旁不爭不求不為難她,這叫什麼風度?他又為何要當君子?如果這個君子會讓他失去她。
白天,寫稿時總無法集中精神,腦子裡不斷想起她,不斷想起她被吻著的畫面……心緒浮躁,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以往,從沒覺得這屋子如此地靜,少了她的嬌噥軟語、少了她與悅悅的笑鬧聲,竟空得心頭發慌、靜得教他窒息。
以往,也是一個人,從不覺得寂寞,現在也只是回歸最初的生活而已,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難以忍受?
他已經無法想像,沒有她們的日子。
發現無法待在過度悄寂的空間裡,他霍地站起身,拎了鑰匙出門。
本想四處走走,透透氣,卻又再度碰見他最不想碰到的場面。
「悅悅是我們楊家的孩子,妳改變不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