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線生機。」
「得了、得了。」她擺擺手,感覺上下眼皮又快要打架了,唉,這副破身體,真是一天比一天差。「被你攪和得我都快睡著了,我不出去玩總行了吧?」她吃力地調轉輪椅往病房裡推。
他也跟著她走進半掩的門裡,幫她推輪椅,讓她更快回到病床邊。
然後,她對他舉高了雙手。
「啊?」他怔怔地看著她。
「抱我上床啊!」他以為她還有力氣爬上床?剛才下來就已經耗費掉她大半精力了,現在……喘喘還行,上床,難嘍!
「噢!」他彎下腰,將她從輪椅上抱起,真輕,那纖細的身體擺在他的臂彎裡,幾乎沒有一點重量。
「謝啦!」她躺回床上,拉起棉被蓋好。「麻煩,再給我一杯水。」
他幫她倒了水,杯子遞到她手邊,然後與她大眼瞪小眼。
她有一點想笑,這個男人真的很笨拙,像只算盤,要撥一下才會動一下。
「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扶我起來,餵我喝。第二,抽屜裡有吸管,你找出一根吸管,放進杯子裡,讓我用吸管自己吸水解渴。」
他點點頭,大掌一攬就將她摟進懷裡,讓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慢慢地喝著水。
她喝了小半杯,喘口氣。「好了,謝謝。」
「不客氣。」他先讓她躺好,再把杯子放回桌上,兩隻眼睛左右看了看。「我……」
「如果你是想道歉,那就不用麻煩了,我這病是打出生就有的,從小沒少發作過,跟任何人都沒關係。」
「如果你不是為了追我,跑到大門口吹了冷風,說不定你現在已經痊癒出院了,也不會……反正,我也有責任。」
「你這個人啊,好像一天不給自己找點麻煩,弄些傷心事就不高興似的,你確定你沒有被虐待狂?」
「我是真的覺得很抱歉。」
「好好好。」對於這個過分認真又笨拙的男人,她真是沒轍。「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沒事了,那些無聊事就一筆勾消吧!」
「我應該做點什麼補償你吧?」她這麼輕易就原諒他,他良心很過意不去耶!
她下巴差點掉下來,敢情他還不滿意她的大人大量啊!他果然有被虐狂,喜歡人家欺負他,最好把他壓得死死的,他就開心了。
「補償?」她歪著頭想了一下。「前幾天我進加護病房的時候,我媽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很內疚不該讓看護來照顧我,所以打算辭了工作親自照看我的生活起居,可我媽是公務員耶!就這麼辭了,未免可惜,我跟她說了很久,一直說不動她,不如你暫時來做我的看護好不好?我就跟我媽說,有朋友自願來照顧我,叫她別辭職。我從小三天兩頭髮病,上學也是有一陣無一陣的,我媽最擔心我交不到朋友,在學校被欺負,現在我有朋友啦!還是肯照顧我的,她—定很開心。這樣她保住了工作,你也得到補償的機會,兩全其美,0K?」
這辦法挺不錯的,但不知為何從她嘴巴說出,聽進他耳裡,那感覺就是怪怪的。
但他還是同意了。「好吧!因為是我害你發病的,所以我來做你的看護,直到你出院。」
洪虹悄悄在心裡比了個V字形手勢,其實她母親根本沒要辭職,她的妹妹今年剛考上大學,註冊就得花一大筆開銷,再加上她的醫藥費……她媽若辭了工作,光靠她父親一個人的薪水,根本撐不起一個家。
洪母的意思是,上一個看護沒把她看好,讓她亂跑又發了病,決定把人辭了,換個嚴格點的。洪虹心想,這新看護若像母老虎那麼凶,還讓不讓人活?
現在好啦!喬紹均自己送上門,正好拿來做擋箭牌。
「那麼就一言為定了,你有什麼東西要準備的,就趕緊去收拾,接下來的日子
你可是得陪我住醫院的。」
啊,他想到了,就是這一點不對勁。「我跟你……同住一間病房?」孤男寡女耶!
「我都不怕,你伯什麼?還是你變態到會對一個病弱無力的女孩動手?」
「我當然不會。」如無必要,他連人群都不願接近了,更別說對她動手動腳了。
「那不就得了,快點快點,你去收拾幾件換洗衣物,弄好了就搬過來。」她催促著,搞定他後,她還要擺平她媽呢!時間緊急。
「好吧!我這就去。」說著,他舉步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轉回頭。「你別再亂跑了,知道嗎?」
「知道啦!」嘮叨的男人,糟……他會不會比那個嚴格的看護更麻煩?
喬紹均又叮嚀了幾句,終於心滿意足地走了。
洪虹趕緊打電話給母親洗腦,務必要把那個所謂的嚴格看護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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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當喬紹均再度出現在洪虹面前,那清靈俊秀的臉蛋又腫起來了。
洪虹藍著他,歎口氣。 「又被女人打了?」
他默不吭聲地點頭,自顧自整理那簡單的行李。
「原因?」
「小琴要我陪她去參加喜宴,我說沒空,要照顧你;她問我你住的是單人房還是健保房,我說單人房,她就打我了。」
小琴啊!這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三個打他的女人了,看來他的女朋友真的很多,弄得他那張臉被打完一次又一次,似乎沒個止盡。
她忍不住歎了老長一口氣。「喬……我叫你紹均怎麼樣?畢竟接下來我們得日夜相處好幾天,老是先生、先生地叫,頗怪。」
「隨便。」他並不在意那些稱呼。
「OK!紹均,你知不知道小琴為什麼打你?」
他可能知道嗎?那個女人莫名其妙就打過來,像發瘋一樣,他都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所謂的經前症候群了。
「唉!」她又歎氣了。「她打你是因為她懷疑你跟我有曖昧。你這麼直接告訴她,這一間是單人房,就你跟我兩個人住,孤男寡女的,任哪個女人都會嫉妒的。」
「你也知道我們孤男寡女容易惹閒話,那你還不避嫌?」
「那是因為我相信你。」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以她對他的觀察,他與人交往,只可能是被壓倒的那一個,要他主動去愛一個人、並且對其產生慾望,難,很難、太難了。
他的個性太孤僻,跟自閉兒大概只差了一根手指的距離。
「小琴不相信我。」很諷刺是不?一個普通朋友信任他,而那說愛他,要做他女朋友的女人卻懷疑他。所以他從不相信那些無謂的情情愛愛。
洪虹聽出了他話裡的委屈,這個外表冷漠的男人心裡其實比誰都柔軟、也脆弱。
也許他表現得對情感很不屑,但從他對她的發病感到抱歉,執著補償,進而答應做她的看護可以觀察得出來,他很在乎生命、很在乎朋友,只是拙於表達。
而他的笨拙則引發週遭人對他的種種誤會,進而惡化了他的人際關係,將他推離人群越來越遠。
洪虹為他感到心疼,一個無比渴愛的男人,卻因為種種因素而不得不自絕於愛之前,長此以往,他怎麼能忍受?
「小琴不是不相信你,她只是在吃醋。沒有一個女人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要去照顧另一個女人能不嫉妒的,除非那個女人不愛那個男人。」
「愛嗎?」他手撫著疼痛的頰,想著愛情如果要依靠如此手段來證明,那愛還值不值得去追求、去擁有、去珍視?「我不喜歡,也不想要這種暴力性的愛。」他還是保持單身快活一點。
「那是因為你們都沒有把戀愛這回事處理好,尤其是你。」洪虹回想相識以來他的所做所為,真有女人受得了這樣的男朋友,除非那女人瘋了。「算啦!我猜你也不是故意惹你的女朋友們生氣,不如這樣,你幫我擺脫嚴格的看護,讓我有時間玩要,為了回報,我就做你女朋友,教你怎麼盡一個做男朋友的責任。」
做她的看護不是他害她發病的補償嗎?怎麼又跟回報扯上關係了?而且她還要做他的女朋友?喬紹均張大嘴,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你……我……我們年紀相差太多了吧?」
「你沒聽過在愛情面前,年齡、性別、身高都不是問題嗎?」她越想越覺得這
是個好主意。「再說啦!你跟女孩子交往是真的想找個伴,還是因為對方要求了,便可有可無地答應?」
「後者成分居多。」他確實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總有一種感覺,不去希冀、不去愛,便不會受傷。
「那正好。我長這麼大也沒談過戀愛,一般人沒膽量愛我,我也不敢去愛。你呢,對愛情不執著,無論女朋友留不留在你身邊,你都不會太在意,正適合做我生平第一號情人。」更完美的是,他還是她喜歡的類型,看著那張白皙俊顏……啊,她的口水快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