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紹均,你這個混蛋!」忽然,一名俏女郎滿臉通紅衝過來,扳過男子的臉,兜頭就是一巴掌呼過去。
「有你這種男人嗎?載女朋友上醫院看病,不幫忙開車門、拎包包就算了,車子一停好,就自己往前走,連伸手扶一下感冒的女朋友都懶,我真是看錯你了,我們分手!」
閃電一樣地出場,然後旋風般地離去,酷啊!
洪虹呆滯地看著那個據說叫「喬紹均」的男子,白皙的俊顏上慢慢紅腫、浮現一個巴掌印,真是……唉,這麼漂亮的臉怎麼打得下去?打壞了,不心疼嗎?
喬紹均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一臉的茫然。
洪虹覺得他有點可憐,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香煙、又看看他。「要不要來一根放鬆一下?」
喬紹均又愣了一會兒,才低沉地開口:「女孩子抽煙會生不出小孩喔!」
洪虹翻了個白眼,發現他會挨巴掌是正常的,這麼不會說話的男人,她長到十八歲第一回看到。
「先生,我們才剛見面,你說話一定要這麼直接嗎?」
他低頭想了一下。「但我說的是事實。」
「我知道是事實,但你可以婉轉一點。我請你抽煙是好意,你沒必要一盆冷水潑過來。」
「什麼樣的口吻才叫婉轉?」
「比如說:小姐,抽煙對身體不好,為了你的健康著想,還是少抽一點比較好。」
「意思不是一樣?」
她翻了個白眼,這個男人腦子裡一定少了一根筋,才會木頭木腦的,一副小瓜呆樣。
「或許話的意思是一樣的,但聽進別人耳裡,感覺卻大不相同,就好像……嗯,你會載女朋友來看病,可見是關心她的,那為什麼不替她開車門,扶她走過來?怎麼會把人丟著,自己走自己的?」
說到女朋友,喬紹均不自覺摸一下被打痛的臉,又熱又燙的,從來不曉得那女人手勁這麼大,既然有如此強橫的力氣,難道還不會自己開車門、走路,需要他幫忙?
不解啊!他一肚子問號。
「不管怎麼說抽煙的壞處,只要能讓人聽懂就好,有差別嗎?至於剛才已經和我分手的女友,她自己能開車門、能走路,何必我去多事?」
洪虹眨眨眼看著這張美到不行的臉,再眨眨眼,真的很漂亮啊!但為什麼如此美麗的人腦袋裡裝的儘是一堆稻草?
「喬先生,我真的很好奇,你個性這麼不體貼,是怎麼追到女朋友的?」
「女朋友要追嗎?」
「難道還會自己送上門?」
「是啊!」他點頭。「她們說喜歡我,要當我女朋友,我就有女朋友啦!」
「她們?」洪虹很訝異。「你到底有幾個女朋友?」
喬紹均扳著手指數了半天還是數不清。「應該有十來個吧!」
「你劈腿」她唾棄這個用情不專的男人。
他沉默了片刻。「對不起,請問我有十來個女朋友跟劈腿有什麼關係?再說我也不會劈腿,那個動作對我而言困難度太高。」
恐龍!侏羅紀生物!這時代還有不知道「劈腿」這個詞的人嗎?他真該被放進博物館裡展覽了。
洪虹一陣啼笑皆非。
「所謂劈腿,不是真的去做劈腿的動作,而是指你用情不專,腳踏好幾條船。」
他懂了,但問題是……「難道她們要求我做她們的男朋友,我還能拒絕?」
「你喜歡就接受,不喜歡就拒絕啊!」
「可是她們都說很喜歡我、很崇拜我,沒有我就活不下去。我若拒絕,她們真的死了,我不是成了殺人兇手?」
「天啊,你們那種關係叫男女朋友?叫交往嗎?根本就是偶像跟粉絲間的關係嘛!」
「但我不是偶像,我不會唱歌、也不會演戲;還有,粉絲是什麼?冬粉的一種?」
讓她死了吧!代溝、代溝啊!人家說三歲一代溝,她與他嘛……這中間的溝大概可以媲美馬裡亞納海溝了。
「粉絲是指崇拜者,也就是說你那些女朋友是敬仰你,而非喜歡你。愛情跟崇拜是不同的。」說著,她擺擺手。「還有,跟你說話好累,讓我坐一下先。」
她就近找一張長椅坐下喘口氣。
喬紹均才覺得跟這位小妹妹說話很累呢!一堆莫名其妙的用語……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說話嗎? 他們的國語到底是怎麼學的?
「你為什麼要說『坐一下先』,你的形容詞和動詞都用錯了。」
這下子洪虹的腦袋真的打結了,半晌,嘀咕道:「你要嘛是古董、要嘛就是白癡,連周星星的招牌話都不知道。」
「不是周星星,是周星馳,我看過他的電影,也很喜歡少林足球。」他很認真地說。「隨便改別人的名字是很不禮貌的。」
她簡直快吐血了。「綽號,你懂不懂?只是一個稱呼,你有必要這麼計較嗎?」
「熟悉的親朋好友之間才會互相取綽號,你認識周星馳嗎?」
「粉絲或媒體都會給偶像取綽號,周傑倫又叫周董,同理可證,稱周星馳為周星星又有什麼不對?」
「古怪的理論。」
「你的腦袋才古怪好不好?」洪虹歪著頭打量他良久。「你明明不老啊!看起來不過三十歲,怎麼比我那個快七十的奶奶還古板?你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
「我今年三十六,而且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怪。」他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小妹妹年紀輕輕,古靈精怪,讓他應對起來無比吃力。
「還有,我就住在醫院對面那棟大樓裡,是從家裡搭電梯到地下室停車場,然後開車過來的,不是『冒』出來的。」跟她說十分鐘的話,他的壽命會短十年,受不了,他要走了。「小妹妹,這個氣球是你的吧?請抓好,別再讓它飛走了。」
「我不是小妹妹,我十八歲,成年了,我叫洪虹,你可以叫我洪小姐或小虹,就是不准叫小妹妹。」小女孩最忌諱被人叫小了。
看不出來,他以為她不過十四、五歲,原來滿十八了。但就算她十八歲,他都三十六了,叫一聲小妹妹也不為過吧?
小女孩的想法真的很難懂,他也覺得他們之間有代溝了。
洪虹把他遞過來的氣球又撥回去。「這氣球我不要了,送給你。」
呃,他一個大男人要顆米老鼠氣球做什麼?「你不要也不能隨便亂扔啊!亂丟垃圾是不對的。」
「我又沒亂扔,我是把氣球送給你,還有,你要不要去跟你前女友,那位小姐道歉?」她眼角瞄到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從遠處迅速地飆過來。
「道什麼歉?我們已經分手了,她說……」他還沒說完。
「喬紹均,你這個死豬頭,我在停車場等那麼久你也不追過來道歉,我恨死你了,再也不理你了!」啪地,俏女郎又是一巴掌呼上喬紹均另一邊完整無瑕的臉頰,然後轉身走人。
洪虹趴在長椅上笑到肚子好痛,活了十八年,頭一次見到這樣精采的戲,不枉人生走一回啊!
倒是喬紹均一臉無辜。「剛剛不是說過分手了,為什麼又要我去追?」
救命,洪虹快笑死了,這個男人真是天兵,快來個人救救她吧!天啊,她肚子快笑破了。
喬紹均呢……他左臉先挨了一巴掌,腫起來,右臉又挨一巴掌,正慢慢紅腫中,這整張臉發福,還真有幾分像他「前女友」說的,死豬頭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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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紹均坐在客廳裡,手上拿著一個琴頭——他是一個小提琴製作家,十八歲那年移居芝加哥,後來拜了世界知名的小提琴製作家MATSUDA為師,一直到六年前父親過世,他才為了處理喪事回到台灣。
MATSUDA製作的小提琴可謂當世最佳,米多莉、姜康、塞繆爾·麥歌德……和許多世界知名的交響樂團成員都使用他的作品。
喬紹均身為他的得意弟子,作品自然價值不菲。
但喬紹均的作品並不多,他可以花一個日夜挖出曲線優雅的F孔;花兩個星期雕刻琴頭美麗的螺旋形裝飾線;花一個月,每天上一層漆,使小提琴表面的反光能沿著琴身的形狀連成一圈;但他可能得花三、五年,甚至是十年,去尋找一塊上好的木材,並且等待它適應氣候,再開始切割琴身。
每一把上好的小提琴面世對他而言都是一個契機,所以他的每一個作品都是天價。而在時機不對的時候,他就以修琴為生。
他制琴的條件很多,但修琴就沒有任何規矩了,不管是價值多少的琴,他都用同樣謹慎並且追求完美的態度去維護它們。
這讓他很快在小提琴界建立起良好的名聲,一些好事者還送了他一個響亮的綽號——小提琴王子。
從此他麻煩不斷。
鈴!電話聲響,麻煩來了。
喬紹均皺著眉頭瞪著電話,就是不出手接,電話很快轉到答錄機,然後傳出一個嬌嗔的聲音:「均均,人家好想你喔!找了你一個星期了,你什麼時候有空給人家回個電嘛!愛你的小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