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三爺?」瀲灩脫口道。
香兒聞言詫異地看向男人,心想著他該不會那般湊巧是竹音說的那位客官吧?
男人黝亮的眸閃過一絲激動,卻隱忍著情緒,沉聲問:「你知道我?」
「我不知道,我是聽竹音說的而猜測的。」沒想到她猜得挺準的,只能說竹音這一次的眼光很正確,他確實是個相當好看的……年輕人,絕對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
她直睇著他,瞧見了他眸中一閃而逝的失望,教她不由得問:「你認識我嗎?」感覺上,他好像認識她,不過,應該不熟。
這世道,男女有防,除非是族人或家人,要不男女之間難有相熟的情分,當然啦,天香樓自然不在此例之中。
「聽說你沒了以往的記憶?」他不答反問。
瀲灩聳了聳肩。「確實都忘光了,而你,認識我嗎?」不答,她偏要問。
「不認識。」
「你不認識我,為何要跟竹音打探我的消息,還是……你跟這個男人是同一夥的?」話落,她抓著香兒往後退上一步。
畢竟這年頭行兇作惡,拉伴同夥也算是正常,說不準這兩個人是因為分配不均,又或者是因為江爺搶先動作,所以教他不快,導致窩裡反呢!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敢拿那種渣碎跟我相比?!」應三爺微瞇起略顯霸氣的黝黑大眼,真想活活掐死她,不懂知恩圖報的小丫頭!
「我又怎會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並不認得你。」雖說她的防備是慢了半拍,但總比後知後覺到被人給吃了都不曉得的好吧。
「你!」應三爺抽緊了下顎,好半晌才吐出低啞的嗓音。「你全都忘了對你是好事,我願你永遠想不起過往,而你我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相見。」
話落,瀲灩親眼目睹他輕鬆地扛起了江爺,輕而易舉地越過了腰門旁的圍牆。
「哇!好俊的功夫啊。」他的身板明明偏瘦,卻是力大無比又武功高強,莫名的,她突然有些崇拜起他了。
「小姐,這人分明是識得你的,要不怎會碰巧救了你。」香兒在旁觀察了老半天,才吐出她內心的揣測。
「我也是這麼想,可惜他跑得太快,我來不及謝謝他還惹怒了他。」她只能待在天香樓裡,只要他不進天香樓,她是再也看不到他的。
比較搞不懂的是,他怎麼說生氣就生氣?
她自認為自己具有高度的語言能力和親和力,攏絡人是她的本領之一,在最短時間內獲得他人的好感,更是她的看家本領,遺憾的是,這位應三爺比綺羅還要難搞,不過幾句話就被她氣跑。
只是,他氣的是哪一句?
第三章 報恩機會來了(1)
惡夜裡的一樁凶險就如此化解掉,然而當晚在天香樓裡聽說引起了騷動,經香兒打探,才知道原來是應三爺把江爺丟在大廳外,菊姨趕忙將大夫找來醫治他,而待他清醒,絕口不提犯了什麼事,只是狼狽又氣惱地說從此再也不進天香樓。
菊姨疑惑不已,瀲灩也懶得告知這事,只是心裡惦記著欠了應三爺一份情,不知道有無還人的一天。
而竹音則是天天帶著她繡好的錦囊上工,就盼能再遇見他。
瀲灩為此猶豫了好久,終究還是沒說出口。不管他有沒有再來天香樓,依他那日的穿著打扮,分明就是個富家公子,哪裡可能納竹音為妾?他不來,就讓竹音盼著,總好過面對現實傷心的好。
就這樣,直到年關將近時,原以為再也不會遇見的人,竟然出現在她眼前,而且看起來像是快要死了……
「小姐,天寒地凍的,你在這裡做什麼?」香兒遠遠就瞧見連暖帔都沒搭上的瀲灩蹲在園子一角,不知道在拉扯著什麼。
「香兒,過來幫我!」瀲灩頭也不回地喊著。
香兒微皺起眉,擔心她是受了傷,加快腳步跑去,卻見——
「小姐,你趕快放手!」她瞧見一個渾身血淋淋的男人,也不知道死了沒?
瀲灩氣喘吁吁地抬眼瞪她。「他還活著,你快點幫我抬起他,他再待下去,不死也得死!」
年關將近已至隆冬,雖沒下雪,但園子裡的草木都已經凍得枝葉泛黑,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哪有辦法在室外捱過一晚?
「小姐,這個人私闖進咱們後院,這事得先跟菊姨稟報才成的!」香兒急得直跳腳,只想將她扯回房裡。
「稟報也不急於這一刻,我跟你說,這人是之前救了我的應三爺,他曾救過我一回,你說,我哪可能眼睜睜地看他就這樣死去?」知恩圖報是做人最基本的,要她視若無睹,乾脆叫她去死算了。
香兒呆了下,還沒轉過來,跟著香兒前來,就停在幾步外的竹音聽見了,拉起裙擺就跑了過來。
「瀲灩,你說是應三爺?」竹音急問著。
瀲灩用下巴努了努地上的男人,竹音一瞧見他的臉,當場嚇得花容失色,忙抓著瀲灩問:「這該怎麼辦才好?他看起來傷得很重,他……他還有氣嗎?」
「還有,再怎麼樣我也要留住他這一口氣。」瀲灩霸氣十足地道,哪怕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也不讓人看穿她的惶恐。「竹音,你幫我,咱們一人架著他一邊,先把他架回我院落裡再說。」
「好。」竹音毫不猶豫地應聲,看著瀲灩拉起他一邊胳臂,她便撐住另一邊,豈料兩人怎麼也撐不起昏迷的男人。
「香兒,過來幫忙。」瀲灩氣喘吁吁地喊著,卻不見香兒走來,一抬眼才發覺哪裡還有香兒的蹤影。
不會吧?她以為香兒應該會是站在她這邊,支持她任何作法的,豈料她竟連一聲都不吭就跑了……
沒時間讓她難過香兒的悖叛,她咬了咬牙,使盡力氣要再將應三爺撐起,可是一連試了好幾回,撐不起就是撐不起。
她怕他失溫,更怕一再折騰讓他的出血更嚴重,可恨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連想救個人都這般難。
「瀲灩,怎麼辦,憑咱們兩個是撐不起他的。」竹音說著,寒凍的天,她額上卻已經微布薄汗。
瀲灩抿緊唇,忖了會便道:「不能再拖了,我去請守門的邦哥幫忙。」雖說邦哥不見得會幫,可眼前她已經無計可施,用跪的用拜的也要把人求來,大不了再撒把銀子買通他。
「我去。」
竹音自告奮勇,才剛放下應三爺的手,便聽見香兒氣喘吁吁地喊著,「邦哥,就在這兒,你動作快一點。」
「你小聲一點,要是我私自踏進這兒被菊姨知曉,我會被她扒掉一層皮。」
「邦哥,你放心,既然會請你幫忙,絕不會害了你,待會還有後謝呢。」
瀲灩抬眼,就見香兒已經把邦哥給請來。邦哥長得虎背熊腰,白天守在後門,是防花娘逃跑的看門小廝。
嚴邦一見草地上全身是血的男人,眉頭一皺,立即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將應三爺給抓起,粗聲問:「要將他擱在哪?」
竹音才要開口,已經被瀲灩搶白。「邦哥,將他安置在我的側房。」
嚴邦應了聲,三步並成兩步地直朝她的院落而去,然走了幾步,又問著香兒,「瀲灩的小院在哪?」
「跟我來吧,邦哥。」香兒快步走在前頭指引。
瀲灩和竹音趕忙提步跟上,待人送進了側房後,香兒又打發了嚴邦將大夫找來,自然不忘在他手裡塞了點碎銀。
「小姐,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嚴邦一走,香兒隨即愁著臉問。
豈料,瀲灩卻是一把撲進她懷裡,嚇得她瞠圓了眼。「……小姐,你怎麼了?」
「香兒、香兒,你果然是最棒的!」原諒她不夠信任她,以為她丟下她一走了之,還暗暗傷心了一把。可實際上,香兒辦事最穩當,竟幫她把邦哥給收拾得服服貼貼,知道遇事該怎麼做怎麼拿捏,比她腦袋精明多了。
香兒被誇得一頭霧水,有點赧然地拍拍她的頰。「小姐,我還真摸不清楚你的心思呢,只是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還有,雖然邦哥替咱們找大夫,可這事菊姨一定會知曉,你得要先想好對策才成。」
香兒往床邊望去,就見竹音坐在那兒直睇著昏迷不醒的應三爺,那神情說有多癡情就有多癡情。
「放心吧,菊姨那邊有我頂著。」瀲灩抱夠了才笑嘻嘻地抬眼。「別擔心,老天既讓我看見他,那就代表老天要我救他,他一定會沒事的。」
「可是,他要真沒事,也不能在這兒養傷啊。」
「他是個富貴公子,待他清醒,自然會差人把他接回去的。」對菊姨來說,她幫了個富貴公子,菊姨不會反對的。
一切本該照她的想像進行的,可偏偏她漏算了一點。
「……你無家可歸?!」瀲灩用氣音問著。
不會吧,怎會有這種意料外的狀況發生?
大夫一來,快速地替他上藥後,直說他命大,及時得到救治,只要人清醒,喝了幾帖藥,傷就會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