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妃只是冷笑,「不是想置臣妾於死地,娘娘今日會這樣大張旗鼓嗎?罷了,不用麻煩您動手,臣妾自己解決了,也省得陛下追問,再牽連無辜!」
顧芳華赫然明白她要做什麼,大喊一聲,「不要!」
劉妃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可她下定決心、義無反顧,這一刀便狠狠扎進胸口。
周圍人都嚇得倒退幾步,只有顧芳華撲到她面前,一手按住止血的穴位,大聲說道:「睜大眼睛看著臣,不要讓自己昏過去,平順地呼吸,不要緊張,臣能救娘娘!」
劉妃的身上膛上都濺滿了鮮血,嘴角卻掛著笑,她望著顧芳華,小聲說道:「你救不了本宮的,別白費心思了。抱歉……拖累你……」她的聲音越未越微弱,終於再也沒有聲息。
顧芳華怔怔地看著閉上眼的她,忽然感覺一口氣憋在胸口,想吐卻吐不出來。即便她半身都染上劉妃的血,也沒有覺得髒了自己的身子,只是這些血讓她很痛,心裡痛。
醫者,卻見死而不能救,這是她最怕面對的事情,但是老天似乎總愛和她開玩笑,一次次讓她不得不面對,躲也躲不開……
恍惚著,她聽到皇后顫抖的聲音揚起——
「劉妃……畏罪自殺……這件事要轉交給陛下處置,本宮管不了了……來呀,將這一干奴才拉下去看管起來,等著陛下審問……還有,顧太醫也牽涉其中,一併抓起未特審。」
顧芳華的嘴角微微上挑。終究不能獨善其身,她既然己經掉進這個泥掉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往下墜。也許不可能洗刷清白了,但只希望不要牽連她爹。
她舉目看向躲在眾人身後還在顫抖的皇后,輕聲說道:「皇后娘娘,劉妃己經是一屍兩命了,娘娘您向未仁義厚德,太子又是如此可愛孝順,就算是為太子積德……娘娘就不要為難無辜奴才們了。」
皇后眉心一凝,「你是在威脅本宮嗎?」
顧芳華微微一笑,搖搖頭,「娘娘是如此有膽色的人,哪裡會被臣這種草芥之人鹹脅?臣只是在提醒娘娘,人活在世上不容易,何苦處處相逼?難道劉妃之死還不能讓娘娘心生一絲側隱之心嗎?」
皇后沉下臉道:「本宮不想聽你胡言亂語,來人,把顧太醫帶下去,聽候陛下發落!」
顧芳華緩緩站起身之前,將劉妃的雙手放在身前交握住。這個可憐的女人,必定曾經將自己一生的幸福都賭在這片宮牆之內,但是她萬萬想不到自己的結局會是這樣,而那個害她走向這條路的男人是誰?會知道這世上有個女人為了保護他而不惜犧牲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嗎?
被一左一右抓住胳膊的時候,她聽到自己心裡發出一聲歎息,但回過神才意識到那一聲歎息其實是她歎出聲來了。
她再歎,她的人生是不是也將走入終點呢?
程芷嵐在家「閉門自省」兩日後,今日程府門口忽然有輛馬車駛來,停妥後,一名中年男子面色沉靜地走下車,並拍了拍程府大門的門環。
門房打開門,因不認識這男子,問道:「先生,請問您……」
「你們家太傅在嗎?」中年男子問道。
門房回答,「主子在,不過主子說他正閉門自省中,不宜見客,還請您……」
「閉門自省?哼,省省他的裝腔作勢吧。我要見他。」中年男子氣場威儀十足,推開門房便自己往裡走。程府的下人見狀,也沒人敢攔他。
第5章(2)
程芷嵐正在前弄書房前院的花花草草,他穿了身像花農的短青衫,正在鋤草,沒看到中年男子走進,自言自語地說:「回頭得去尋幾樣新鮮花草來,這院子裡連點上得了檯面的東西都沒有,難怪會被人笑話。」
「誰敢笑話你?」中年男子沉聲發問。
程芷嵐舉目一看,笑了,「陛下,您怎麼會大駕光臨寒舍?」他雖然詫異,但也沒有行禮。
這不遠之客竟是華嵐皇帝尚楚雄!
尚楚雄看著他,沉吟道:「這兩日把你關在這兒,知道錯了嗎?」
「臣一直都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啊。陛下不許臣插手杜松的事,偏偏臣還救了他閨女,這事是臣不對。」程芷嵐認罪的態度極好,但說不上有誠意。
「知道不對還要插手?知不知道你這己經算是欺君?」尚楚雄眼睛一瞪,似要發怒。
程芷嵐不以為意的笑道:「可是陛下一向自謝為英明君主,為什麼這一次非要和杜松這芝麻小官過不去?完全不像陛下的風格啊。」
尚楚雄哼了一聲,「鬼靈精,就你想得多。」
「別人也有想得多的,但是哪敢和陛下說?您雷霆一怒,底下就嗓若寒蟬。」
坐上旁邊的石凳,尚楚雄看著他,「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想說就說出來,這裡沒有外人。」
他歎口氣,收起玩笑模樣,「陛下這些年勵精圖治,為的就是能擺脫周邊幾國對華嵐的牽制和威脅,祝且近來天府開始獨大,鄰國都有危機,偏偏杜松這邊睡小知府太過清廉,竟在這敏感時機得罪了鎮守宿城的太守徐萬年,徐萬年才會彈勃他貪污腐敗。」
「徐萬年這幾年戰功的確不小,前年和詔河一戰得勝,為我方爭回顏面,當年陛下輪番重賞,徐家榮耀百年未有。如今徐家和杜家鬧翻,陛下為私為公,都要向著徐家,也可以理解。只是,對人家小姑娘還要趕盡殺絕,未免……太過毒辣了。」
尚楚雄冷冷道:「聽你這口氣,是要為杜松鳴不平了?」
「那個笨蛋,敢和功臣對上,臣幹麼要為他鳴不平?如今更害得臣丟了太傅頭銜,臣更不可能幫他說話。陛下要殺就殺吧,臣無所謂,只是他女兒……那個杜竿竿,是臣一個朋友的朋友,她若是死了,臣的朋友會傷心懊悔很久,所以還是請陛下網開一面,能放過她。」
「你朋友的朋友?」尚楚雄挑高眉,「你幾時對朋友的事這麼上心?是什麼朋友?」
「一個……舌頭太長的朋友。」程芷嵐一笑,「或者,陛下還有別的原因可以放她一馬最好,當然,這樣就更可以讓她知道天恩拮蕩了。」
尚楚雄曲指在石桌上敲了敲,皺皺眉,又看他一眼,「你向來能猜出朕的心思,朕知道你還藏著心裡話沒說,說吧!你救杜松女兒的真正目的。」
忽然程芷嵐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禮,「陛下英明睿智,臣想,既然陛下想讓華嵐開創百年未有之基業,如徐萬年那樣的蛀蟲若是留下太久,必然會蛀壞了朝中棟樑,若是陛下能斷案公正,還杜家一個清白,將那真正的壞人繩之以法,您想舉國百姓會怎樣稱讚您?」
「一個曾經獲得聖寵榮耀的貪官,陛下也不會包庇縱容,四梅之內誰不敬服?就算徐萬年身邊有一群親信部下會為他嗚冤叫屈,那些人不過是怕自己跟著倒霉,所以死抱著這棵枯樹不肯放手罷了,不會出亂子的。」
「看來你的確己經想明白了。」尚楚雄輕輕歎口氣,「怪朕前兩年識人不情,太寵信徐萬年了,現在宿城那裡到處都是他的人馬親信,朕己得到密報,據說詔河有可能和長泰朕手侵略我們華嵐,宿城是地處三國邊界的要塞之地,朕不能不保徐萬年,以保華嵐啊。」
「犧牲掉杜松,陛下真以為可以保得宿城、保得華嵐嗎?徐萬年是什麼樣的人,他手下清楚,跟隨他的人,以及宿城的百姓,誰不清楚?與詔河那一戰,他說殲敵一萬,陛下真信有一萬?」
聞言,尚楚雄一震,「什麼意思?」
程芷嵐繼續道:「日前臣認識一個到京城準備科舉的宿城舉子,他說宿城早有流言傳出,與詔河一戰,其實我們自傷七千,不過殲敵三千而己,但徐萬年為了表功,自己改了數字。」
「徐萬年竟敢如此欺君誤國嗎!」尚楚雄震怒地一拍石桌,「有何證據?」
「證據臣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但陛下若是有心調查,只要派人去詔河打聽打聽,他們是怎麼說那一戰的?兩相必有出入。若要真憑實據……為國捐軀的士兵會發放撫恤金給其家人,若真是死了七干人,那這七千人的撫恤金是否己經發放?若沒有發,必有孤兒寡母怨聲載道,若是發了……又是誰掏出這筆款項?」
程芷嵐一番陳游,入情入理,讓尚楚雄無法反駁,僅是默然坐著許久。
「陛下不想做惡人,那就悄悄放了杜松吧,不必非要他死啊,罷免官職即可,您非要殺他和他女兒,莫非是徐萬年還有什麼可威脅陛下的?陛下才會這麼怕他?」
尚楚雄一挑眉峰,「朕會怕誰?你別小看了你父皇,好,杜松朕饒過他,徐萬年的事情我自然會振人調查,若是與你所說不符……哼,你可就小心點兒你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