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卻先出聲招呼,「顧太醫,你來得滿快的嘛。來,給顧太醫搬張椅子過來,就坐本宮身邊好了。」
聞言,幾位皇后身邊的妃子同時起身要讓位,驚得顧芳華手足無措地說:「皇后娘娘這不是折煞臣了,娘娘找臣不知道有什麼事要相詢,臣站著回話就好了,再說各位嬪妃們身份尊貴,哪裡有臣坐的地方?」
「顧太醫不用和本宮客氣,皇宮內外,本宮器重的人不多,其中一個就是你了,讓你坐就坐,只是本宮真心希望你不要做出傷本宮心意的事來。」
皇后語帶譏諷,話裡有話,秋彼一轉,顧芳華就不敢吭聲了。
此時皇后鳳目一掃,對著眾人說:「本宮這麼晚了叫幾位妹妹過來,你們心中必然覺得奇怪,其實是本宮聽到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所以特意將幾位妹妹找來求證此事。」
聞言,李妃先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說道:「娘娘若是指前不久陛下賞賜北燕絲綢的事,那並不是臣妾要和幾位妹妹爭,實在是那絲綢上的花紋臣妾很喜歡……」
皇后微笑著示意她坐下,「妹妹誤會了,這種事哪裡值得一說?當時爭就爭了,事情也都過了,還有誰會真為這件事和你生氣不成?本宮說的不是這件事。」
另一位胡妃也哼聲說:「臣妾宮裡那丫頭不聽話,臣妾不過打了幾下,並沒有重罰……」
皇后再笑道:「咱們做主子的,奴才不聽話難道還不能教訓?胡妹妹別怕,你若是不喜歡她,直接攆到洗衣房去,只要不鬧出人命就好。」
幾位妃子分別說了幾件小事,不痛不癢的,顯然皇后都不在意,只有劉妃坐在旁邊一直默默無語。
等到最後,皇后方才把目光投向她,微笑著說:「劉妃今日好安靜,沒有什麼話要和本宮說嗎?本宮知道你素來和馮貴妃關係最好,今日她身體抱恙沒有來,你心裡惦記著她的病情是吧?」
劉妃忙說道:「是的,娘娘,臣妾是惦記馮姊姊的病情,她最近總是小病小痛的,讓人牽掛……」
「真是姊妹情深啊。」皇后溫和地笑著,「反正馮貴妃向來不把本宮放在眼裡,劉妃若是這麼惦記她,不妨現在就去看她好了,本宮不敢強留。」
皇后這句話明顯帶刺兒,劉妃立刻起身笑道:「娘娘這是多慮了,臣妾與馮貴妃雖交好,但臣妾心中的六宮之主可只有皇后娘娘您一個人啊。」
「是嗎?」皇后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你說本宮是六宮之主,那就該知道本宮的職責所在,陛下在朝執掌江山,本宮絕不能讓這後宮犯事,對不對?」
聞言,劉妃手腳冰涼,指尖緊緊抓著袖口,小聲說:「是,娘娘執掌後宮這麼多年,誰不讚譽娘娘的賢名?後宮之中有了娘娘,才可……四海昇平。」
皇后笑了,只是笑不達眼底,「妹妹真是誇大了,讓四梅昇平的是陛下,絕不可能是本宮。本宮唯一能做的,是剷除後宮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免得髒陛下的眼,穢亂了宮廷。」
劉妃嘴唇顫抖,「娘娘……說的是……」
「你這是認可了本宮的想法,是嗎?」皇后將目光移向身旁戰戰兢兢的顧芳華,「顧太醫,前幾日劉妃請你去問診了,是嗎?」
「是。」
「劉妃是哪裡不舒服了?」
「劉妃娘娘的腳……」
「腳傷了是嗎?」皇后微微揮手,「把那幾個奴才給本宮帶上來。」
不一會,幾名宮女太監被人推出來,跪倒在地。
皇后還是用那樣溫柔如水的聲音說話,「你們主子前幾日扭了腳,是嗎?」
「……是……」
「扭了哪只腳?」
幾名奴才互相看了一眼,都怕先說會說錯了,導致口徑不一致而不敢開口。
皇后冷笑一聲,「怎麼?主子傷了哪只腳你們都不知道?是怎麼當差的?」她又轉問顧芳華,「顧太醫總記得是哪只腳吧?」
顧芳華支吾著說:「……是右腳。」
「劉妃自己說也說是右腳吧?」皇后又問。
劉妃當然點頭說:「是,是臣妾下台階的時候不小心扭到的。」她雖然陪著笑,但是也知道大禍臨頭,今日這個場面顯然就是為她準備的,否則她宮裡的人不可能被帶到這裡來。
皇后目光犀利的看向劉妃,「既然是腳扭到了,那你宮中的小太監為何要費勁地跑到宮外給你買藥?難道是御藥房的藥都不能用了嗎?顧太醫,怎麼你也沒開藥方,默許這事了呢?」
「劉妃娘娘只是稍微扭了腳,推揉後便見好,臣也就沒開藥方了,只是臣見劉妃娘娘近日休虛,該多吃些健休的藥。」
「是嗎?」皇后又冷笑一聲,「那好,煩你現在再給劉妃把把脈,倘若她的身子真是太虛,本宮這裡有一根千年老人參,正好可以送給劉妃妹妹。」
顧芳華咬咬唇,身子剛一動,忽聞劉妃大聲說道——
「不用逼顧太醫了,也不用她把脈,不錯,臣妾現在的身子是虛得很,但不是因為扭傷了腳。臣妾的事,皇后娘娘既然知道了,也想公開說出來,那就說吧,反正這宮裡時時都會死人,臣妾怕什麼?」
皇后倚著扶手,眼瞼微垂,「妹妹幹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本宮可沒說要你的命,但是……你若是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那本宮又怎能維護得了你呢?」她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迎風搖了搖,「這紙是你手下一個奴才交到本宮這的,說是一個要命的方子。劉妃,你不過扭了腳,為什麼要吃這種藥呢?」
劉妃伸手想奪那藥方,卻有兩個太監一左一右地攔在她身前,讓她靠近不得。
劉妃恨恨地說:「好啊,臣妾宮裡出了叛徒,真枉臣妾平日特他們那樣寬厚,皇后想說什麼,一次說情楚了,不必這樣折騰人。」
皇后娘娘用手指指向跪伏在下面一個太監,「那天你怎麼和本宮說的?今日當著你主子的面,再說一次!」
那名身材瘦小的太監伏在地上,動也不敢動,頭也不敢抬,聲音顫抖著,「劉妃娘娘……前一陣子身體不舒服,所以請顧太醫診脈,顧太醫看了病之後,說了一個藥方給娘娘,娘娘抄下後讓奴才去宮外的藥房抓藥……聽掌櫃的說,這、這是打胎藥!」
院子裡一片嘩然,所有妃子都驚得問道:「妹妹有喜,為什麼要打胎?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是天大的罪啊!」
皇后嘖嘖歎氣,「陛下膝下單薄,本就盼著多子多福,妹妹竟然想扼殺自己腹中的胎兒,難道你不知道憑著這個孩子,就可能一步登天嗎?還是……你不敢生下這個孩子,因為……他見不得人?」
她又招招手,「劉瑾告訴本宮,劉妃最後一次被陛下臨幸,是什麼時候?」
敬事房太監劉瑾面無表情地翻著手中的冊子,念道:「三月初十,陛下留宿落雪殿,劉妃侍寢。」
「三月初十嗎?那可是半年多前了。」皇后故意吃驚地打量劉妃的肚子,「妹妹現在這樣子,真不像懷孕五、六個月啊。」
剛才還鬧烘拱的內殿驟然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所有人都望著劉妃那張慘白的臉,卻不敢多問一句話。
「孩子的爹……是誰?」皇后一字一頓的開口,「你若是把那個姦夫招出來,本宮自然會向陛下求情,原諒你年輕無知,說不定能放你一條生路。」
劉妃冷笑道:「娘娘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這事情嚷嚷出來,是為了饒臣妾一條生路嗎?那個男人是誰,有本事自己查,休想從臣妾嘴裡套出一個字來!」
「你——」皇后氣結。
劉妃轉過身對顧芳華說道:「顧太醫,抱歉這件事牽連你了,你對本宮的好,本宮只能記在心裡,本宮真的無意害你。」接著,她昂首對皇后說道:「顧太醫那天是來給臣妾問診了,但是臣妾沒有讓她把脈,只推說腳扭到了,所以她稍微推揉一下就走了,即便她心覺有異,也不敢多問,並非本宮與她串通。」
她的話,並沒有讓皇后臉上顯現更多表情,倒是眾人或驚詫、或幸災樂禍,一個個都忍著笑在旁邊冷眼旁觀。
顧芳華被牽扯進這樣的事,正頭疼自己該怎麼解釋,忽然問就見劉妃向後猛退一步,從袖子中抽出一把早己預藏好的匕首。
眾殯妃驚呼一聲,各個花容失色的摔翻了椅子四處選竄,連那些看上去有幾分架式的太監都因這變異而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急忙護住了皇后。
皇后也沒想到這平日寡言的劉妃竟然會身藏利刃而未,顯然是在來之前就有準備。她見眾人己經保護好自己,便大聲說道:「劉妃,你不要做傻事,本宮知道這件事是有人故意坑害你。本宮和你多年姊妹一場,怎麼也不會置你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