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恆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頭,頓覺頭疼。難道見鏟鏟姑娘他還得爬「刀山」不成?
「陛下,不如咱們回去吧,你若真想吃九歌館的排骨,改明兒個我差宮女來買。」小安子提議道。
周凌恆素來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他見不到鏟鏟姑娘,回宮後定是寢食難安。他轉過身目光一掃,瞧見了對面的衣莊,望著從衣莊裡走出來的女子,靈機一動,用折扇敲了一把小安子的頭,「小安子。」
「陛下。」小安子揉著自己的腦袋,他這腦袋就是被皇上給敲笨的!
「去,給朕買兩套女裝。」不等他做出反應,周凌恆又補充道:「要白色,有仙氣兒那種,團扇首飾胭脂也不能少。」
小安子小心肝一顫,「陛下……您這是?」
「快去快去。」周凌恆抬腳踹在小安子屁股上,小安子一個踉蹌跨了出去。
小安子覺得陛下當真無可救藥,為了吃一盤傳聞中無比美味的糖醋排骨,竟不顧九五之尊的形象,想要……男扮女裝?更喪心病狂的是,陛下還拉著他一起!
雖然他是太監,可也不能這般踐踏太監尊嚴的啊,陛下,您這安的什麼心?
沒多久小安子抱著兩套衣服回來,哭喪著臉問周凌恆,「陛下,您是真打算……」
「廢話。」周凌恆接過衣服,張望四周,拉著小安子進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客房,關門讓小安子幫他換裝。
小安子走過去幫他解開腰帶,抬頭望著他,滿臉委屈,「陛下,您九五之尊怎能為了吃排骨男扮女裝?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周凌恆不以為然,「大丈夫能屈能伸,況且此事只你知我知,難不成你想笑話朕?」
小安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小安子不敢。」
「起來起來,別磨磨唧唧,趕緊給朕換衣服。」
小安子望著自己那套綠色的女裝,抬頭巴巴望著周凌恆,「陛下,小安子能不去嗎?小安子不想吃排骨。」
周凌恆抬手對著他腦袋拍了一巴掌,「大丈夫能屈能伸,穿個女裝有什麼可為難的?」
「小安子不是丈夫,小安子只是個太監。」小安子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周凌恆的臉色頓時冷下來,他陰沉著聲音道:「小安子,朕平日裡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你都敢跟朕講條件了?」
「陛下恕罪,小安子沒那意思……」小安子欲哭無淚,對著陛下千萬不能講理,因為陛下總是比他還不講理。
小安子手巧,給周凌恆盤了個垂鬟分髯髻,在他髮髻上插上金釵步搖,末了又伺候周凌恆抿了口胭脂,打扮後的周凌恆當真有那麼幾分淑女窈窕的模樣。
周凌恆吞了口胭脂,「這東西怎麼跟蒼蠅一個味兒?」
小安子手上一頓,「陛下,您何時吃過蒼蠅?」
周凌恆瞪了他一眼,手一下又敲了過去,小安子淚眼汪汪的躲到一旁換裝了。
周凌恆捏著手帕起身,一身白色齊胸襦裙,淡紫色上襦,眉眼分明,當真有那麼幾分絕色美女的味兒。小安子看得目瞪口呆,他家陛下當男人時是個絕色的,扮成女人一樣絕色,上了妝容的陛下被紅色胭脂一染……哎喲,儼然就是磨人的妖精一枚。
周凌恆看了眼銅鏡裡的自己,捂著胸口學著柳九九的腔調「哎呀」一聲,「排骨大哥,你當真是傾國傾城。」
陛下這聲音……小安子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換上綠色襦裙的小安子也別有幾分姿色,主僕兩人手執團扇在房間內學著女人的模樣慢吞吞走了幾步,練好步子這才離開客棧,朝九歌館走去。
兩人用團扇遮著臉,邁著小貓步來到九歌館門前,土豆將跟前兩位女子一番打量,乍一看眼熟,再一看猶如浸入了一碗鮮美的桃花羹中,沉沉浮浮,半晌定不下心。
九歌館開張這麼多日,來光顧的美女不少,但眼前這女子美得很特別,這種與眾不同的美,土豆實在表述不出。在土豆眼裡,自家小姐算得上美女一枚,可眼前這位白衫女子比自家小姐美得太多,不僅身材比小姐高姚,臉也比小姐好看不少。
若將他們家小姐比喻成剛出鍋的湯圓,眼前這位姑娘則是上好的燕窩,細膩白嫩中夾雜著幾分天生自然的高貴優雅。
周凌恆見土豆一直打量自己,以為他瞧出端倪,忙用團扇擋住自己半張臉,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小安子。
小安子忙跳出一步,伸出蘭花指在土豆鼻子上點了一下,「小色鬼,看看看,看什麼看?我家小姐也是你能隨便看的嗎?」
土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側身讓開一條路,招呼兩人進門。
周凌恆輕咳一聲,挺直胸脯,跨進九歌館,他沒太注意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還好土豆眼明手快地將他給扶住。
土豆一反常態,聲音溫柔似水,含情脈脈地看著周凌恆,「姑娘,你沒事兒吧?」
「沒……事。」周凌恆掐著聲音道,被土豆看得打了個寒顫。
小安子用團扇打掉土豆的手,蓮花指一指尖著嗓門訓斥道:「小色鬼,休要對我家小姐無禮!」
土豆盯著小安子的蘭花指,凝著眉頭暗自琢磨,這丫鬟他是在哪裡見過?
九歌館同京城其他酒樓有所不同,館內佈置簡單,除了桌椅幾乎再無其他擺設。周凌恆為了避免一些女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帶著小安子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
土豆為他們添上茶水,端上兩碟油炸花生和百果糕,臨走之前還戀戀不捨地看了周凌恆一眼。
周凌恆被土豆看得心裡發毛,待土豆離開後,這才略鬆口氣,眼尾一瞥,他用手中團扇指著百果糕激動道:「小安子,這百果糕朕是多久沒吃過了?」
小安子怔怔望著他,目光呆滯,「陛下,小安子不知啊……」
他用團扇拍往小安子腦袋上一拍,「一問三不知,朕怎麼養了你這麼個不中用的奴才!」
小安子揉著腦袋一臉委屈。
周凌恆拿起一塊百果糕放進嘴裡,雙眸立刻像是被點燃一簇篝火,一臉回味無窮欲罷不能的神情,百果糕以粉糯多松仁、胡桃而不放橙丁者為妙,然而宮中御廚要嘛松仁少了,要嘛放了橙丁,讓橙丁的甜膩壞了口感,九歌館的百果糕鬆軟糯口,正合他口味,這塊百果糕裡的甜味非糖非蜜,絲絲甜蜜乃果子自帶的甘甜。
「妙哉!妙哉!」
小安子一口百果糕還沒咬下去,就瞧見陛下一臉的陶醉,捏著百果糕用粗嗓子吼著「妙哉」,殊不知他清潤的男音招來一干女客側目,偌大的酒樓頓時寂靜一片,女客們停了手上吃食的動作,紛紛扭過頭看著周凌恆。
周凌恆頓住,很快反應過來,在眾女客的注目下機智地翹翹了蘭花指,聲音放細,「安安……這百果糕可真是不錯。」他的聲音甚至比小安子的太監音更細,分外帶著一種讓人骨頭髮酥的妖嬈。
「噗——咳咳——」小安子頓時被糕點嗆住,胸口被嗆得火辣辣地疼。
等女客們扭過頭去,周凌恆這才深吸一口氣收回蘭花指,將手中餘下的糕點一口塞進嘴裡。他喝了口茶水低聲問小安子,「朕剛才的聲音好聽不好聽?」
小安子憋著笑,對著周凌恆豎大拇指,「陛下男女莫辨,真乃大智慧……」
周凌恆滿意地點點頭,遂又覺得不對,他怎麼聽小安子這話有點怪怪的?
周凌恆和小安子是九歌館接待的最後兩位客人,柳九九做完他們的菜,在廚房大鬆一口氣,哼著小曲兒,親自出來送菜。
柳九九一身廚娘短打模樣,腰間繫著茄色圍裙,端著托盤撩開布幔從後院走了出來,她邊朝著周凌恆這邊走,邊用清脆嬌嫩的聲音喊道:「上菜嘍!」
聽見這聲音,周凌恆虎軀一震,這是……
「鏟鏟姑娘!」
小安子被一口百果糕給嗆住,他咳了幾聲順著周凌恆的目光瞧去,只見一個面容稚嫩的小姑娘舉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
陛下直勾勾望著那位姑娘,目光灼灼,就跟他平素盯著糖醋排骨似的。小安子頭一次見陛下這麼盯一個女人,平日陛下可不是這樣的,他在宮內看見眾嬪妃都是閉著眼睛繞道走,堅決不看一眼。總而言之陛下看女人,比看肥膩五花肉還要心不甘情不願。
在周凌恆直勾勾的視線中,柳九九已經端著菜走到他們桌前,她將托盤裡的菜一一擺上桌,照著酒樓的慣例開始介紹菜名。
「沙舟踏翠、龍鳳柔情、香油鱔糊、龍舟鐘魚,還有最後一道招牌菜——糖醋排骨!」
柳九九將托盤握在手中,恭敬站直,「客官,您的菜齊了。」
周凌恆望著柳九九,又看了眼糖醋排骨,鏟鏟姑娘做的糖醋排骨竟撒了芝麻!他顫抖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