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安心」的事女兒也讓這男人參與嗎?襄媽看牧洛亭的眼光益發不同。
「媽,你也喝。」襄知端來兩杯茶,後面跟著捧著一大盤水果的襄依。
襄知一進來,牧洛亭的眼光就定在她臉上。他明白她母親和姊姊都在密切審視他,忖度他對襄知的想法,他應該步步為營,因為第一印象非常關鍵,但他更擔心她現在是什麼感覺,會不會有太大壓力。
對姊姊都如此貼心的她,對媽媽更不用說,即使她一向直白,也不會當場下逐客令。他是否該有自知之明?貿然登門已經無法回頭,至少應該盡快走人?
他看進那雙大眼,很純很亮;他現在比較能讀她了,似乎……並沒有看到她不耐煩?
「媽,牧總編你知道吧?雜誌界最閃亮的一顆星啊!小知子不讓我聒噪,不然我早就天天在你耳邊誇他了!」襄依嘴甜,笑得更是美絕。
襄媽終於將臉和名字連在一起。不能怪她慢半拍,普通人家裡忽然有名人上門,任誰都無法馬上反應過來;因為名人就是高高在上、遠遠難及,不是跟他們同一個世界的人。
因為襄依做公關,平時在家愛吹噓自己的名人客戶,襄媽對於名人的存在倒是比一般人淡定。
「原來是NOW!的牧洛亭。你是提過,牧總編跟雜誌上看起來不太一樣,我一下沒認出來。」襄媽說。
「媽,你是說本人更帥嗎?」襄依取笑。
「別貧嘴。」襄媽也笑,「我是說牧總編完全沒有頭戴光環的架子,很隨和客氣,真是難得。」
牧洛亭微笑。「沒有,我只是襄知的朋友而已,真的。」
從在門口見到兩人起,襄依心中便一直在忖度,此刻牧洛亭的話讓她一頓。公關干久了,她對言語及人的互動比一般人觀察敏銳;妹妹的感覺她說不準,但牧洛亭很坦然的表達卻是一清二楚。
她先是驚異不已,這樣光彩奪目的牧洛亭,對如此低調的妹妹……更別提小知子變裝成這樣!即使知道牧洛亭僱用他們是因為先認識妹妹,襄依本來沒想到這個可能。
但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小知子的好,是萬中選一、無人可及;牧洛亭看得出來,是他有眼光,也是他運氣好。
她看向襄知,卻發現妹妹一直在看的是她。襄依在心裡笑,她懂了!小知子是在為她擔心?是擔心她又會對帥哥亂髮花癡病,也擔心對方眼裡沒她,怕她傷心。
似乎從小妹妹就比她像個姊姊,更成熟、冷靜、保護欲強。她真的很心疼小知子,心疼她又在為她這個桃花運強、好男人運卻衰的姊姊操心了。
襄依早有自知之明,對牧洛亭雖然驚艷,但這男人太過高冷,不是她的菜。
說到冷,妹妹也給外人那種感覺,剛好相配。
妹妹的心思是細膩又深刻的,牧洛亭有這樣的內心嗎?最重要的是,他到底知不知道小知子的「真身」?
「既然是朋友,可以常來吧?」襄依對牧洛亭說,眼睛卻向襄知一眨,看到妹妹眼中的擔心稍釋。聰明如小知子,應該看得出來她對牧洛亭沒有想頭。
「不用。」襄知說。
襄依歎口氣。妹妹不用擔心她,並不表示她就可以亂牽紅線或打探內情,她早該知道。
襄媽也在心裡歎,但知女甚深,小知子能讓人進門已是破天荒,最好別再推波助瀾。
「吃啊!」她先帶頭,「嗯,牧總編水果挑得好,很甜。」
牧洛亭也用牙籤叉起一塊柿子,「是襄知挑的。」他看了看柿子,好像在上面檢查有沒有蟲,才慢慢放進嘴裡。
襄知眼中透出有趣,「挑得好嗎?」
襄知會開他玩笑,他很高興,稍稍緩了剛才那「不用」兩字所帶來的刺痛。他笑著嚼了嚼,吞下去才說,「好。」
襄知沒有再問,但眼神在說:真的嗎?他另拿起一塊釋迦,嚼幾口吐出籽,笑容加深。「真的好吃。小時候覺得柿子口感奇怪,釋迦長相奇怪,白白錯過這麼多年,謝謝你救了我。」
說得似乎很嚴重,襄媽和襄依有些疑惑地交換目光-襄知嘴角微微挑起。他用詞雖誇張,說得倒很真心。
她懂了,是嗎?牧洛亭又吃了幾塊水果,真是甜,但很合他現在的心境。
襄知也吃,不再說話,任襄媽和姊姊談笑風生。水果去了大半,茶也喝了,牧洛亭立刻起身道別。
「不用急啊。」襄媽和襄依齊聲說。
「真的該走了。」牧洛亭說得很客氣,也很堅定。
「突然就這樣上門,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謝謝。」他眼睛看著襄知。
「那慢走喔。」襄媽歎口氣,也起身,知道對這兩個人都沒辦法勉強。襄依笑著擺擺手,端起杯盤進去了。襄知送他到門口。
襄媽沒有說什麼「一定要再來」之類的邀約。牧洛亭很有感觸,襄知在家裡真是被尊重疼惜的,她的想法,沒有人會去扭轉、施壓。他為她高興,也只有這樣的家人,能造就如此真實的她。一般家庭對如她這般特立獨行的孩子,該是多麼處心積慮要去改變,打著「為她好」的名目勸說、批評、命令、操控,甚至打罵、逼迫都有可能,光是想他就不寒而慄。
來到大門邊,他低頭看襄知,她拿起一顆柿子和釋迦,他笑著收下。
「我真的不是客套話。」他說。
「我知道。」
她本可點頭就好,或什麼都不說,但這是為他說的,他心中柔軟悸動,差點又要擁她入懷,趕緊退後一步,「那明天社裡見,不然『安心』見。」
「好。」
他強迫自己轉身開步。她又開口了!雖然只是一個字,聽來卻是如此甜美。
他真的喜歡她,連她的惜言如金也喜歡,不希望她為他改變,但這也讓她格外的體貼分外撼動他的心。
***
第6章(2)
優年這幾天諸事不順。先是天地影視的封定戎不願跟她並列在同一期專訪中,她再怎麼不屑也臉上無光;接著是對手萬象台主播傑森收視直追上她,上頭放話下來警告她不能被追過。她在錄影間藉故發了大姐脾氣,四周人大氣不敢出,但她知道他們在背後會怎麼說。
她在鏡頭前發光發熱,他們能嗎!做不到就閉嘴好好學習!
節目錄製完,她在更衣室的大鏡子前看著自己。她的妝完美無瑕,髮型時尚又自然,身上的名牌衣飾是設計師為她量身訂做、免費贈送的。她的新聞時段一個月前本已有拔得收視頭籌的走勢,為什麼會變得停滯不前,反而有走下坡的趨勢?她很自負,但也很拚命,是哪裡出了差錯?
不知為何此時她的思緒牽向牧洛亭。上NOW!大樓那回,是她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他本人。他在鏡頭及平面上的閃亮笑容,那回雖沒有展露,倒有一份迫人的氣勢,讓在同一空間的人難以忽視;一種極度男性的魅力強烈地散發出來,只要是女人,都會感到心跳重擊、呼吸急促。
那種俊美,已經超越表相;那樣銳利的眼光和個性的唇線,是自信和能力結合的光采,雕不出也學不來。
在他面前,她自覺矮一大截,也黯淡幾分;心中有什麼讓她感到自慚、心虛、無措。她一點也不喜歡那種感覺。
對!就是從那天起,有什麼好像被移位、錯放了。工作和生活的節奏亂掉,久違的挫折感節節高漲,整個世界看起來都不對勁。
該死!
她拿起手機按下那個惱人的號碼。
「NOW!總編辦公室。」是那個特助的聲音。
拿不到牧洛亭手機號碼,是她心中的另一根剌。「我是優年,你老闆呢?」
「優主播,您好!」仍舊是完美專業的音調,「總編電話中,有需要我傳達的事嗎?」
電話中?!這種用來擋路人甲的說辭也敢丟給她!「告訴牧洛亭,如果想登我的專訪,今天就親自跟我見面談!」她按掉手機。
先是什麼和封定戎並列專訪,接著又被封定戎拒絕。她如果不能單獨上NOW!這期封面,那一切免談!而且姓牧的最好馬上來電約時間,當面跟她解釋清楚,她耐心可是有限的。
優年氣懣地沉進偌大的皮椅中。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電話響了;卻不是姓牧的,電視台同事還沒來得及詳說就被她一句話狠狠切掉。
桌上筆電顯示已過一個鐘頭時,優年真想砸爛手機。她何曾被這樣羞辱過!他是準備讓她等多久?還是真要對她無視到底?
整天效率低到讓她想砍人,熬到下班,她恨恨拿起手機。
「喂,優主播?」傳來偏尖的男音。
「我要你查的怎麼樣了?」
「當然在進行了,」邱益光語氣調侃起來:「很急嗎?」
優年抿嘴。「我要結果。」
「姊姊的有了,小弟還在查。」
「我要你再加上牧洛亭。」
「喲!」邱益光聲音更尖,「不是吧!這是大魚,可不便宜。要知道牧社長是你們這行的老手,懂得怎麼活在探照燈下,比你還要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