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要是遇到黃鼠狼怎麼辦?水落還記得以前在家的時候,隔壁有一戶人家就遭了黃鼠狼,一個晚上被偷走好幾隻雞哩!
這要真被黃鼠狼給偷了,別說是還債了,恐怕連老本都得賠上哩!
水落越想越睡不著,越睡不著耳朵裡那疑似雞叫的咯咯咯聲也就越發清晰了。她趴在床上側耳再聽,那驚慌的叫聲裡還伴著竹篾折斷的聲響,和拍打翅膀的啪啪聲……
不成不成,這雞籠裡要是真鑽進了黃鼠狼可就麻煩了!一想到這裡,她就再也躺不住了。
水落跳下床,邁開腳丫子往外跑,可是跑了幾步她又折回來,卸下門後的門閂抓在手裡。
「哼哼!我管你是偷雞賊還是黃鼠狼,只要落到我陳水落的手裡,絕對教你有去無回!」惡狠狠的丟出一句,她抓著門閂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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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某個小酒館裡,兩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相偕走出門。
「兩、兩位客倌慢、慢走啊!」最好是永遠都不要再來了。他們的身後,小酒館的老闆一臉送走瘟神的表情。
這兩個傢伙一看就不好惹,又是掐脖子又是捶肚子的,鬧得可凶了,總之他倆在這裡喝了多久,他們就提心吊膽了多久啊!
雖然酒錢付得又多又爽快,可是這要是多來幾次,他絕對會短壽的呀!更別說他們的凶神惡煞嚇跑了多少客人了。
像這種麻煩的客人,以後還是不來的好。
「我送你回去。」黑鷲用胳膊「掐」住敖鷹的脖子,吼道。
「我、我不、不用你操心。」又不是小孩子,他才不要這傢伙送。敖鷹拗他的手指頭,強迫黑鷲放開手。
「喂,你保證自己還能走嗎?」黑驚用醉眼斜睨他,一臉「我才不信你還能走」的表情。
「少瞧不起我!你、你看,我、我不是走得好好的嗎?」敖鷹搖搖擺擺的走了好幾步,得意的回頭道:「我警告你別跟著我,要不小心我揍你!」
「那、那就你自己保重吧!」拗不過這醉得已講不清理的傢伙,黑鷲只得無奈的叮囑道。
「省、省得了,你、你比八十歲的老娘還、還囉唆。」說話也含糊不清了。
雖然敖鷹說不要護送,可是黑鷲想了想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於是他仍偷偷的跟著他,直到看著他轉進將軍府所在的巷子,才轉身回九王府。
其實他並沒有醉,至少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醉。
感覺到身後那兩道關愛的目光終於消失不見,敖鷹緊繃的身體也跟著鬆懈下來。他頹然靠著身後那堵牆,一步也不想挪動。
一陣穿堂風吹在他身上,酒勁兒越發上湧。
「呃……」他有些想吐了!敖鷹扶著牆角低頭嘔了半天,卻什麼也沒能吐出來,倒是神志越發清醒了。
他站直身體,這才發現自己正在將軍府後面的巷子裡。
從這裡繞到大門仍有一段距離,而開在巷子裡的側門早在戌時就已經上鎖。一來是懶得再繞過去了,二來是仗著藝高人膽大,他索性直接從牆頭翻進去。
將軍府的院牆雖高,對他而言卻是小菜一碟,照理說不該出什麼岔子,可敖鷹很快就發現他高估了自己的清醒程度。
砰!他落地時沒能保持住平衡,差點就摔了個狗吃屎。
好吧!他承認今晚確實有些喝多了,不過這都怪黑鷲那傢伙拚命的灌他酒,就算他的心情確實有些不好,但那傢伙也不用借口「酒能解憂」就一直灌他吧!
他根本就沒有那傢伙想像的那麼脆弱好不好!
可敖鷹無法否認,他對那件事真的很在意。
在還不懂人類語言的時候,他就先懂得了別人看自己的目光充滿了鄙夷。而當他終於懂得了人類語言的時候,就從閒言閒語中知道了他是被狼養大的孩子。
別人都怕他,把他當成異種,只有義父和義母依舊愛他,並不因為他是被狼養大的就疏遠他。
黑鷲總說他的義父是在利用他,可即使是利用又如何,哪個人會沒有私心?
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的那些女人,還不是被別人拿來當成賄賂他的工具,而那些利用她們的人中,甚至還有她們的父母叔伯呢!
義父救了他,義母撫養了他,就算他們有些私心又怎麼了?再說義父也沒有勉強他做什麼,是他自己選擇了恪守對義母的承諾——保護好義父,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時至今日,他從沒為自己的選擇後悔過!
但自從那日和義父談話之後,敖鷹終於明白了,義母看著自己的眼神為什麼會那麼複雜,而義父望著自己的眼裡為什麼會忽然閃過一絲恨意了。
他們確實是愛他的,可在愛著他的同時,他們又在怨著他。
那只餵養過他的狼,也許就啃食過那具白白嫩嫩的小身子;而和幼狼同食共寢的他,也許也曾吃過那孩子的血肉……
「呃……」又是一陣反胃。
敖鷹身子難受,神志反倒更清醒了。他這才發現自己跳進來的是將軍府裡最偏僻的一個院子。
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黑暗中他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天地問彷彿只剩下他一個人。
義父有義母,黑鷲在草原上也有未婚妻,就連那個掉下懸崖的郁青天也有了一個愛慘他的傻丫頭,而他敖鷹卻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聲溢出了雙唇。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隱到厚厚的雲層中,敖鷹也不在乎看不清路,憑著直覺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砰一聲,他腳下似乎絆倒了什麼,高大的身子也因此失去平衡。
「該死!」敖鷹詛咒一聲,大手下意識往地上一按,想藉此穩住身子,卻不知壓到什麼發出一聲脆響,大手穿透一層脆弱的薄殼,直接按在某個熱呼呼的東西上。
呃,那東西似乎是活的?!
敖鷹還沒反應過來,手背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下意識一揮手,那個套住他胳膊的薄殼飛了出去,又撞飛了什麼。
「咯咯咯……」
「啪啦啪啦……」
頓時他的四周傳來各種怪聲,又像有什麼活物在他腳下轉來轉去,弄得他的頭更昏了。一不小心,左腳絆到了右腳,砰一聲坐倒在地。
該死!
可憐敖鷹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就聽見耳邊風聲大作,不知什麼東西正朝自己的臉部襲來!
「哦……該死!」他本能的就要拔刀禦敵,可是在之前跌倒的時候,他正好把那把刀坐在屁股底下!
事出意外,敖鷹只好放棄拔刀的想法。他大吼一聲,雙手齊出,正好趕在那東西撲上自己之前,將它硬生生的截住。
溫溫熱熱的,被他抓在手裡的是活物嗎?!敖鷹一怔。
咯咯咯……那東西拚命的掙扎、啼叫,這時月亮也從雲層中走了出來,如水的月光照亮了他手裡抓著的東西。
呃,他先前以為的暗器居然是一隻大肥雞?!敖鷹眨眨眼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
天哪!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被一隻活雞嚇得跌倒在地?!望著手裡仍不住撲著翅膀、伸長脖子啄他的大公雞,敖鷹整個人呆若木雞!
「偷、偷雞賊,還不快放下我家的『大蘆花』!」驀的,耳邊傳來脆生生的一聲喊。
現在又在搞什麼鬼?!敖鷹還沒反應過來,一棍子就朝他的頭面打下來。
敖鷹詛咒一聲,分出一隻手去抵擋那一記沉重的棍襲。
砰的一聲,即使他皮厚肉粗,亦疼得要命。
更該死的是,那隻大肥雞居然乘機掙脫他的掌握,水亮的翅膀扑打著,兩隻黃澄澄的鐵爪齊出,狠狠的抓在他的臉上!
敖鷹的酒意頓時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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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纔水落在房裡聽到動靜,抓著門閂急急的跑過來,還沒來得及喘口大氣,就看見那個可惡的偷雞賊正抓著她打算用來配種的大公雞。
情急之下,她也顧不得害怕,舉起門閂就衝了上去。
她揮動門閂打中偷雞賊和門閂折斷飛出只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而後她養的大公雞就惡狠狠的朝偷雞賊撲了上去。
「好樣的!『大蘆花』給我狠狠抓他的……」臉!
「哦……該死的!」
下一刻,水落激動的喊聲和敖鷹痛苦的呻吟聲幾乎在同時響起。
這聲音好熟呢!
兩人不約而同的向對方望去,無奈那隻大公雞橫亙在他們的中間,擋住彼此的視線。
「該死的!」敖鷹詛咒一聲,正想狠狠的抓下巴在自己臉上的那隻大肥雞,匆然——
「誰也不許動!」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負責整個將軍府警戒的暗衛們紛紛衝進這個偏僻的小院,熊熊燃燒的火把將整個院落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下一刻,散了架子的雞籠、滿地咯咯亂叫的母雞、披頭散髮的女子、被大公雞遮住臉的倒楣男人……一切都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