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聽完始末的小廝為主子發出不平之鳴。「喬二爺是在怪少爺嗎?明明是喬姑娘老愛來找少爺,又不是少爺去找她的。」
他凜著俊臉,將桌案上的幾包藥遞給小廝。「把這些拿去給喬二爺,就說要讓喬霙照三餐按時服用。」
「是。」回答得有些不情不願。
待小廝去追人,嚴介謙不禁捫心自問,喬霙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麼?真的只有厭煩,還有沉重的無力感嗎?還是有其他的感覺?也許就是因為認識太久,對彼此太過熟稔,所以從來不曾深思過這個問題,可是方才喬二的一番話,句句都擊中他的心。
在他的心裡,喬霙究竟佔有什麼樣的地位?
不過現在該要做的是——他必須娶她,即便是在那樣危急的狀況下,也不能當作沒發生過來推卸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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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府大廳——
隔天中午過後,代天府衙門派來幾名衙役將嚴介臨和嚴介康帶走,因為那名殺手原本就是官府追緝的要犯,還在堂上供出兩人就是指使他刺殺嚴介謙的主謀,便將兄弟倆暫時關進大牢,等候下一次開堂問審。
「老爺,這裡頭一定有誤會,他們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的!」二房拔尖的叫聲幾乎要把屋頂給掀了。「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誣賴,您要替妾身作主啊……他們也是您的親生骨肉啊……」
嚴老爺佈滿皺紋的老臉透著失望和哀慟。「我以為他們只是野心大了點,想不到為了謀奪家產,連自個兒的親弟弟都不放過,太沒有人性了,想不到我嚴家會出了這樣的不肖子孫。」
「說不定……說不定介臨和介康只是一時糊塗,不是存心想要介謙死的……」說到這兒,二房便在丈夫跟前跪下,哭得呼天搶地,不斷拍打著地板。「我好命苦啊……生了這兩個不肖子……可他們到底是妾身十月懷胎所生……他們要是就這麼走了……妾身的下半輩子要靠誰……他們還有妻有子啊……」
兄弟倆的妻兒也跟著哭哭啼啼的跪下,想替他們求情。
「我要爹……」
「我要找爹……」
不懂事的孩子在大人的唆使下,拉扯著嚴老爺的衣袍下擺,就希望能動之以情,設法救出父親。
二房哭得聲嘶力竭,活像在哭喪。「老爺和江大人是多年的老朋友,只要說一聲這些都是誤會,官府那兒一定會馬上放人的……」
「要是他們下次又想害我的謙兒,那誰能替我作主?」嚴夫人忍無可忍地開口。「就算老爺願意幫他們說情,我也不會答應。」
這下換她跪在嚴夫人腳邊,又哭又求。「大姊……你就饒了我那兩個不肖子吧……我保證他們不敢再亂來了……」
「求公公救救介臨……孩子還小……」
「爺爺……我要爹……」
「媳婦兒以後會好好管介康……」
頓時哭叫聲、哀求聲吵得嚴老爺耳根子不得清靜,老眼不禁覷向始終沒有吭聲的「受害者」。
「只要介謙答應,我就沒話好說。」嚴老爺不愧是隻老狐狸,索性把責任推給兒子去煩惱。
「老爺說的是真的?」二房連忙擦乾了淚水,想說這樣就好解決了,於是陪著笑臉,走向嚴介謙。「介謙啊,二娘在這兒求你了……」
「二娘要求我什麼?」好看的唇角扯出一道譏諷的弧度。「要我饒了那兩個想置我於死地的兇手?」
二房心頭一慌。「什麼兇手?這話太嚴重了,只是兄弟之間玩玩而已,你這會兒不是也沒事?」
「喬霙差點就丟了性命,這叫沒事?」想到她為了救他,替他擋下一刀,還有吐血的痛苦模樣,胸口就燃起怒火,將所有的冷靜都焚燒殆盡,臉色更加冷峻,他無法原諒他們。
「二娘,我這個人平日很好說話的,看在一家人的分上,你們想要什麼,只要說一聲就有了,盡力讓你們過得舒適,每月給的用度也足夠你們老小花用,這會兒我真不知道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她臉上的笑被他眼底露出不同於以往的冷酷給凍住了。「我、我說介謙,難道二娘這樣求你也不行嗎?他們畢竟是你的兄長……」
「就因為如此,我才顧慮這麼多,總是想要把所有的事都處理得周全圓滿,可以皆大歡喜,看來他們並不作如此想。」嚴介謙聲音越來越冷,還透著一股狠勁。「不過二娘放心,我還是會救他們的。」
「二娘就知道你還是會顧念兄弟之情……」
嚴介謙啜了口剛泡好的茶,唇角淡漠地一勾。「我話還沒說完,救是當然會救,不過嚴家再也容不下他們,我會給二娘一筆可觀的銀子,還有韶安府的兩間飯館,只要他們好好經營,相信日子不會過得太差。」
「你……你的意思是要我們離開嚴家?」二房臉色刷白,顫聲問。
「我正有此意。」他托著腮,涼涼地笑著。
二房笑不出來了。「那……那怎麼成?我在這個家住了大半輩子,你怎麼狠得下心?」已經習慣讓人伺候,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要是就這麼走了,這些再也享受不到,而且她也瞭解自己生的兩個兒子,根本沒有出息。
「二娘不走也無妨,那就讓他們老死在牢裡,這樣對我來說反倒比較安全,不必擔心他們又想害我,不過坐牢的滋味可不太好受,聽說有不少人因此而發瘋了……」
她臉色一片慘白,忙不迭朝兩個媳婦兒使個眼色,她們馬上會意過來,便要幾個孩子出面求情。
「你們快去求叔叔救爹!」
孩子們似懂非懂,全都照著做,撲上前抱住嚴介謙的大腿。
「叔叔……」
「快救爹爹……」
嚴介謙寵愛地摸摸他們的頭,但不心軟。「他們到底是嚴家的骨肉,可不能讓他們在外頭受苦,我允許他們留下來——」
「不!」
「不行!」
孩子的娘嚇得把他們抱回身邊,就怕被搶走了。
他斂起了笑,一臉寒酷。「二娘的決定呢?」
「老、老爺?」二房轉向丈夫求救。
嚴老爺把銀白的頭顱撇開,語帶無奈和悲哀。「這個家我早就已經交給介謙,一切由他當家作主,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老爺……」她哭倒在地,終於知道大勢已去了。
孩子的哭聲也跟著大人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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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沈地睡了五天,喬霙的意識終於完全回來了。
「小姐?」在喬家待了二十多年,看著喬家兄妹長大的廚娘開心地叫道。「真是老天爺保佑!」
她吞了下口水,覺得喉嚨好幹。
這兒是她家?
對啊,除了她家之外還會是哪裡,原以為第一眼希望看到的人是嚴介謙,想確定他安然無恙,結果失望了。
身材圓胖的廚娘一把抱住她,差點又把喬霙勒昏了。「我去跟大少爺他們說一聲……」說著便急驚風地跑出去了。
「也先給我杯水喝……再去叫人也不遲……」喬霙虛弱得低喃。
太好了!她沒死,還以為這下真的完蛋了……
腳步聲從外頭奔進房裡,最先來到的是喬大,眼眶還紅紅的。「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對不起,大哥。」她看得出兄長眼底的擔憂,心生愧疚。
「以後做事別這麼衝動,多為我們這三個兄長著想,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爹娘。」他梗聲說道。
知道這次真的嚇到不少人,喬霙心裡也明白,可是她不後悔這麼做。「我下次不敢了,保證不會再亂來。」
「還有下次。」見她要坐起身,過去扶了一把,又倒了杯水過來。「別急,喝慢一點……」
喬霙喘了口氣。「我已陘好多了。」
「臉色這麼難看,還叫好多了?」喬二進房,含怒地說。「大哥,你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
「嗯,她才剛清醒,不要太過責備她了。」喬大在出去之前交代了一聲,終究還是心疼這個妹妹。
「我……我知道錯了。」在二哥的瞪視之下,她縮著脖子懺悔。
「從今天起,不准你再踏進嚴府一步。」這次喬二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還有不許你再去找嚴介謙,不許再跟他見面。」
「為什麼?」喬霙大吃一驚,想要反抗這種無理的要求。「二哥,不是他害我受傷的,是我……是我自個兒太衝動,和他沒有關係……」
喬二更加氣憤。「說什麼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只是為了報恩,報恩需要這麼拚命嗎?昏迷中還一直叫著嚴介謙的名字,難道你還想騙二哥?」
「二哥,我……我……」
他氣憤不已。「你為了他,可以連命都不要,心裡還有沒有我們這三個哥哥的存在?他比我們重要嗎?」
「不……不是……」
覷著妹妹啞口無言的模樣,喬二更是替她不值。「他眼裡、心裡根本沒有你的存在,你就算為他死,他也不會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