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覺得……好累。」他看著飄落在廊下的雪花,越積越多,就像壓在心頭那股長久以來的疲倦,像是一輩子都無法消除,已經沉重到讓他喘不過氣來。
如果能拋去一切都不管,那該有多好……
不過他也知道不可能……
聞言,小廝怔了一下。「那少爺就再回房躺一會兒。」
「是啊。」嚴介謙漫不經心地應道。
小廝從沒見過主子露出這種蕭瑟寂寞的神情,只能不解地撐著傘跟著。
待他回到房內,覷見喬霙為他綻開了大大的笑臉,就像只開心的小鳥飛奔過來,她的眼、她的心只為了他一個,親匿地挽著他的手臂,頓時那股壓在心頭上的沈鬱居然奇跡似的消失了。
「這麼快就回來了?我剛燙了一壺酒,等著你一起來喝呢……看你手這麼冰,快來坐下。」她伸手解下他身上的斗篷,再把暖呼呼的酒杯塞進他手中。
她自始至終就只有他,那麼專一。
「看我做什麼?快喝!」
嚴介謙兩手捧著杯子,含了一口,順著喉嚨而下。
「這酒……滋味真好……」連心都熱了。
她抬高下巴,得意得很。「那是當然,我們喬家釀的酒是天下第一,這種天氣喝點酒是最好不過了。」
「的確。」他贊同這句話。
喬霙反倒瞠大眼。「真難得你會同意我說的話,是不是發燒了?我摸摸看——」說著,手心便覆在他額頭上探著溫度。「好像沒有……」
「我沒事。」嚴介謙不禁失笑。
「真的沒事?」她有點擔心。
「再來一杯!」他一手托腮,一手將空杯遞給她。
「沒問題,我倒的酒有沒有待別好喝?」喬霙笑瞇了眼兒,那笑容反而讓他有了醉意。
「普通好喝。」
「真不坦白!」她啐了一口。
屋裡的溫度也在兩人的笑聲和凝視中加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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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趁著大雪暫時停歇,來到喬家酒坊前。
「大哥!」喬霙掀下連著斗篷的軟帽,興沖沖的跑進大廳。「二哥和三哥不在嗎?」
「你沒事別老跑回來,人家會說話的。」喬大雖然開心見到妹妹,但總要替她著想。
「才不會,爹娘說我隨時可以回來看你們,介謙也是這麼說,所以沒關係。」她笑嘻嘻地把話題轉回來。「媒婆不是說要幫大哥說門親事,有結果了嗎?」
「你就為了這件事回來?」他瞪大眼睛。
「當然,我老早就想要個大嫂,何況大哥年紀也不小了,早該娶妻,這個家總要有個女人在才行。」
「以前有你在,好像也沒差。」喬大哭笑不得地看著她。
「因為我是妹妹,自然沒差,但是嫂嫂就不同了,大哥一天不娶,二哥和三哥怎麼能搶先一步,長幼有序嘛。」喬霙也不想見到兄長們打一輩子光棍,希望有女人能照顧他們。
「這個我知道,有好消息會跟你說。」他口氣一頓。「倒是你,嫁進嚴家也三個月了,呃……也該有好消息了吧?」
她先是一怔,接著才會意過來。
「呵呵,還沒有。」
「其實這種事大哥也不便過問太多,你自個兒要放在心上,畢竟親家公和親家母都老了,也只有介謙一個兒子,雖然還有二房生的,男孫也有兩個,但畢竟不是正室……」
「我知道大哥的意思,我都有放在心上,不過這種事兒也要看老天爺的安排。」喬霙用傻笑來矇混過去。
「你明白就好。」喬大沒再說下去。「要不要留下來用完午膳再回去?順便等你二哥和三哥回來?」
她點頭,可是唇畔的笑已經不再那麼燦爛。
和三位兄長吃過了飯,喬霙坐上馬車,用手臂抱住自己,有些瑟縮的躲在斗篷內,卻不是因為寒冷,其實她只是沒有表現出來,都已經三個月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每次葵水來,就不免失望難過,婆婆笑著問她,她也只能搖頭,即便安慰她沒關係,應該很快就會有了,還是無法抹去那股沉重的壓力。
小手覆在腹部上,只能不斷地祈求。
「少夫人,已經到了。」府裡的車伕在外頭說道。
深吸了口氣,才鑽出車篷,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臉上的憂懼。
「謝謝。」拉攏斗篷,快步的走進大門。
見她回來,負責伺候的婢女連忙端來一碗烏漆抹黑的補藥。「少夫人快點把它喝了,這可是夫人交代的。」
「這是什麼?」喬霙看到那碗東西就退後。
婢女笑吟吟地擱在桌上。「這帖藥喝了可以調養身子,有助於受孕,聽說相當有效,夫人還說一定要每天喝,得喝上一個月才行。」
「要一、一個月?」她臉都白了。
她最怕喝藥了,就算補藥也是藥。
瞪著碗,喬霙怎麼也不肯靠近,可是想到那是婆婆吩咐的,不能不喝……
「少夫人快趁熱喝了。」婢女催促。
喬霙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慢吞吞的坐下來,舀了一口,得用非常大的勇氣才能放進口中,那濃濃的藥味讓她馬上摀住嘴,不敢吐出來。
「呃……嘔……」
「少夫人!」見狀,婢女急忙遞上手巾。
「我……我沒事。」好不容易才嚥下去,眼眶也都紅了。
不行!就算藥再苦還是得喝。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舀了第二口,努力吞下去。
當喬霙終於把藥喝完,人也已經累癱了。
「為了懷上孩子,我要忍耐。」
她告訴自己,只要能和嚴介謙長相廝守,這點苦不算什麼,而且她也好想幫他生個孩子,真的好想……
就這樣,喬霙連喝了三、四天的補藥,直到被嚴介謙發現了。
「這是什麼?你身子不舒服嗎?」
喬霙緊閉著眼,把含在嘴裡的藥嚥下去。「不是……娘說這帖藥可以讓我快點受孕,只要連喝一個月就可以了。」
「你不是最怕喝藥?」
「只要有效就好。」她虛弱地笑了。
「別喝了!」嚴介謙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她是多麼的忍耐,便把碗搶了過來。「這事兒我會跟娘說。」
「其實只是喝藥,忍一下就喝完了,別傷娘的心……」她強作歡笑。「何況我已經喝了好幾天,也慢慢習慣,沒那麼苦了。」
嚴介謙看著她皺著臉把藥喝完,趕緊塞了塊糕點到嘴裡,免得反胃嘔吐,一顆心跟著不舒服起來。「這種事勉強不得。」
「是我自個兒也想快點當娘,難道你不想當爹?」
他認真地想了想,說:「倒是真的沒有。」
「怎麼會呢?」她納悶。
「還不急。」嚴介謙口氣很淡,不想也給她壓力。「我會在書房,要用晚膳時再來陪你一起吃。」
喬霙見他換了件外袍,轉身又要出去,便從後頭圈抱住他,面頰貼在他的背上。
「謝謝。」
「謝什麼?」他偏頭輕笑。
「沒什麼。」她揚高嘴角,嘿嘿一笑。
「真是的,笑得像個傻瓜似的。」嚴介謙轉過身來,環住她的身子,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
聽了,喬霙猛地眨了眨眼。「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好話不說第二遍。」他臉色微窘。
「不要這麼小氣嘛,再說一遍就好!」她拚命盧他,不讓他走。
「不要。」
「一遍就好……」
「不要!」
「小氣鬼!」嗔罵一句,可是人卻像快飛上了天。
這是喜歡的意思吧?喜歡她陪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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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裡,太陽總是比較晚升起。
嚴介謙動了動身軀,想挪個舒服點的睡姿繼續睡,眼簾才微微掀開,發現一雙熠熠有神的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看著自己,不禁逸出呻吟。
「你在做什麼?」他帶著睡意的嗓音問。
坐在榻上瞅著他的喬霙連忙用力搖頭,顧左右而言他。
「我……我只是在看你睡覺有沒有流口水。」才不想讓他知道她是在偷看他的睡臉,一看就收不回視線,都看癡了。
「流口水的人是你吧。」他不知該哭還是笑。
「我才沒有。」她伸腿蹭他。
「天都還沒亮呢,再睡一下,不必急著起來。」大掌一探,將喬霙扯回懷抱中,再用暖被將兩人團團裹住,分享著彼此的體溫。
「我睡不著……」突然靈機一動。「我想到了!你快起來。」
「要做什麼?」從溫暖的被窩裡被拖出來,嚴介謙攢起了眉心。
喬霙先七手八腳的把自己的衣裳穿上,再伺候他著裝。「外頭的雪應該夠厚了,剛好可以玩堆雪人。」
「堆雪人?怎麼會想玩這麼幼稚的遊戲?」
「什麼幼稚?難道你都沒玩過?」她嘟嘴橫睨。
「是沒有。」他很多事要忙,哪有空玩,而且在這個家中能跟誰玩。
「你真的沒玩過?」
「有什麼不對?」嚴介謙睨著她大驚小怪的表情。
「你真是有夠可憐,雖然我早就知道,只是想不到會這麼慘……」於是,她抓了兩件斗篷,一人一件的披上,然後將他往外推,兩人連發都沒梳就出門了。「走!走!走!我教你怎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