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眼前這個顏面神經敗壞的傢伙,真搞不懂為什麼當她對上他的眼睛,便會一陣不由自主的心驚。
還看?還看?看什麼看!
「請問有什麼吩咐嗎,總經理?」見他一直不說話,只是一味緊盯著自己,言幼榕於是開口請示。
而她的態度,就像是極榮幸為上司服務的忠心下屬一樣。
「咖啡。」崔燁昕面無表情地道。
「是,馬上為您準備。」她回應著,在心底無止盡地咕噥著,走出她小小的辦公桌,往茶水間走去。
呿,咖啡就咖啡嘛,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地停下來嚇人?
「等等。」
還沒跨出一步哪,後頭那大老爺似的聲音又響起了。
又怎麼了啊?
言幼榕噙著可人的笑容轉身,用好無辜的疑惑表情望著他。
崔燁昕沒說什麼,只是用他那犀利且極為輕蔑的目光,從她的耳環、項煉、手環……一直往下掃到她的鞋子,極為不屑地開口:
「這是副總給你辦的行頭?就這麼點本事?」
讓自己的女人明艷動人、傲視群芳一向是他的專長,看來他的胞弟還真是不懂得怎麼滿足女人的虛榮心。
看看這女人的打扮,雖然十分適合她,飾品也極為典雅,但……就是缺了點讓人眼睛一亮的奢華。
「啊?」言幼榕愣了一下,便馬上會意過來。原來眼前這個自大狂以為她這些服飾是崔燁晟買給她的,還認為他出手不夠闊綽。
她只不過是不想要太招搖,所以挑些稍稍樸素平價的服飾罷了。
他是認為她買不起她身上的這些行頭是吧?太瞧不起人了吧?
再說了,她又不打算引人注目,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要做什麼?他以為每個女人都想要打扮得像沈秘書那樣,還動不動伸出手讓人看她手上的戒指、手環嗎?
「看來你跟錯主子了,是不是?」他的語氣中滿是嘲諷,不再看她,轉而看向她剛才打的那些文件,翻了翻,不禁又冷笑了一下。
是個辦事能力還算不錯的下屬,還算是有些疼寵的價值。
他身旁的女人面對他時,雖然都是溫順聽話、不敢多發表意見的,但在職場上的表現卻絕不含糊。
崔燁昕喜歡在職場上有主見、有能力的女人,但絕對不是眼前這種自以為是、無法駕馭的類型。
怪了,他明明將自己的原則表達得很清楚,卻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有點矛盾。
言幼榕眼睛不悅地一瞇。
她本來是想反駁的,但一聽到他這樣左一句諷刺、右一句嘲弄地激她,於是念頭一轉,笑盈盈地開口。
「哎唷,不是副總不夠大手筆,是我不貪求這些裝飾的東西。」
反正,若她這個偽裝成貧民的女人跟他說,她全身上下都是自己買的,他也不會相信吧?
而此時此刻讓他知道她是「那個言家」的二小姐,也不是什麼好事。
唉,反正她本來就是要假扮成崔燁晟那小子的情婦,就認命一點囉。
「是嗎?你不貪求這些?」崔燁昕緩步上前,伸手向她的耳垂,輕浮地撥弄了下她那珠母貝的垂吊式耳環。「那你貪求什麼?真情?」
她的些許髮絲落在他的手背上,有種說不出的旖旎溫順。
他原本是想要給她難堪的,卻不知道為什麼變成這等像情人間的親匿舉止。
這樣的錯覺突然升起,讓他嫌惡地收回手,卻沒辦法將自己的視線從她那美麗的臉蛋上移開。
他倆的距離很近,讓他足以看清楚她細緻的五官以及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他甚至依稀聞到她的髮香……
就能力而言,連父親也極為讚賞的人才不需要他質疑;就外貌而言,她可堪稱是完美了,但就這樣的個性……
「真情這東西很美妙也很令人嚮往,不過……」她的笑容更深了。「那是少女的夢想吧?我是個實際的人,付出了青春,就要有更實質的回報。」
他靠這麼近作啥?
還、還伸手過來?!他難道不知道她可以告他性騷擾嗎?
言幼榕不想承認,但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壓迫感著實不小,體內也有不知名的感覺正騷動著……一定是因為他高出她一個頭吧?一定是這樣的。
「哦?所以你跟副總討了房子嗎?有幾棟?」他稍往後退去,姿態悠閒地半倚著辦公桌,環起手,譏諷地笑望著她。
不知為何,雖然他還是覺得自己是藐視她的,卻又不自覺地被她吸引,甚至欣賞她的直率。
她同那些虛榮的女人一般,是有所求的,但她貪得更為理直氣壯、毫不矯情。
至少她不是個故作清高、玩著欲拒還迎把戲的女人,是不是?
怪了,他是在說服自己接納她嗎?
她憑什麼讓他這麼作?
「房子當然是一棟就夠了,我沒有男人要養。」言幼榕仍保持著微笑,在心底碎碎念著他的好管閒事和莫名其妙,決定讓話題告一段落──
「容我告退,您有要事找副總談,不是嗎?」
「不。」崔燁昕的笑容裡面出現了些許興味,似乎察覺到她的亟欲離開,他卻不太想讓她如願。「我不是來找副總的。」
「不是來找副總,難道是來找我的?」她嬌媚地笑著,藉此掩隱因為危機感而飆起的心慌。
他到底想要作什麼?
「不行嗎?」崔燁昕反問,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她稍稍頓了下,不明白一向沉悶無趣的他,什麼時候也玩起挑逗女人的把戲。
「怎麼會不行呢?總經理想找我,當然是我莫大的榮幸。不過……容我請問一下,沈秘書已經無法滿足您了嗎?」言幼榕睜亮了眼睛,裝作一副好奇的模樣。
「男人不一定只有在厭倦的時候才能另尋對象吧?」
自己為什麼會想要同她這樣閒扯呢?
這根本不像他的作風。
他是個惜字如金的人,對於這種女人更是。
「是不一定。不過若實情如您所說,是真的來找我……那就可惜了。」她抬手順了下頭髮,笑容越來越甜,在心底詛咒他的話也越來越毒。
「嗯?」
崔燁昕望著她那撫過頭髮的手,突然有個衝動想要抓住它,想要知道那白皙修長的指節是否如遠觀這般美麗,那觸感是否如想像中的柔嫩。
「總經理喜歡的,是像沈秘書那種溫婉的女人,而對於像我這種難以駕馭的,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就不必尋我開心了。」
「這很難說。」崔燁昕的笑容不再那麼的冰冷帶刺,看起來明朗多了。
看來她將他看得挺清楚的,他一向欣賞聰慧的女人。
「那就更可惜了,我心裡只有副總一個,副總也疼我疼得不得了,到現在也還離不開我。如果總經理您想要橫刀奪愛的話,會不會太不顧手足之情了呢?」
他伸手輕輕將她帶到自己身旁,勾了下唇,有些陰狠地一笑,彷彿為掩飾心底莫名的不悅,然後,像是怕她聽不清楚般,極為緩慢地開口。
「這個問題也不是沒辦法解決。」
接著放開她,轉身往崔燁晟的辦公室走去,留下背對著他方敢露出錯愕表情的言幼榕。
言幼榕不禁打了個寒顫,拍了拍自己的腰間,卻仍覺得被那個熱度環繞著。
這個噁心、可怕、陰陽怪氣兼莫名其妙的傢伙到底是個怎樣的角色?到底打著怎樣的主意?
她以為自己早就把他看清了──他是個世界級的大沙豬,不會允許女人比他強勢,對她這樣高傲的類型,也是抱持著不屑一顧的態度。
所以她一直很放心,不怕會引起總經理大人的注意。
就算引起他的興趣,他也不會「委屈」自己來招惹她。
而她來revere的本意就是要玩玩,可不想帶個金龜銀龜婿回去孝敬老爹。
而且她可是一直都很低調的,不希望引起別人多餘的注意。若她想要出名,就當眾給那個她已經看不順眼很久的沈秘書難看就好了。
再來嘛,說到對象,人家她喜歡的,是那種可以無話不談、一起笑鬧、平起平坐的類型。
最好是像朋友一般的情人,才不要那種氣勢硬要壓過她的男人咧,她又沒有被虐狂。
那種神經錯亂、自以為身在古早父系時代的男人多無趣啊。
更遑論是像崔燁昕這種惹不起的男人。
所以,她對他沒意思、他對她也沒興趣才是啊。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瞧他剛才的樣子、回憶方纔的對話,他竟像是被她撩撥起興趣來了……
他方纔還露出了那個極好看……喔不,極嚇人的爽朗笑容,看得她除了心臟突然不知為何地「怦」了一下之外,還真想馬上挖出抽屜裡頭的數位相機,拍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不知怎麼,她突然覺得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但……怕他啊?!她言幼榕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哪!
***
「來,朋友從荷蘭帶回來的楓糖餅。」
「嗯。」崔燁昕接過小碟子,懶洋洋地瞥了崔燁晟一眼,揶揄道:「你在這,好像挺清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