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幫她將衣服拉整好,扣上扣子,然後對上了她的眼睛,不禁笑了。
「別用那種有所求的眼神望著我,你不知道它的效果有多好。」他吻了下她的臉頰,低啞著嗓音說道。
「誰有所求了……」她踢了他,聲音也是乾澀的。
「下來吧。」他沒有多跟她多作爭辯,將她抱下來,輕摟著她走到門口,手指輕擦過她些微紅腫的唇瓣。「早點睡。」
「嗯……」她轉動門把,沒再看他,平靜地走出了房間。
他……是想要在將自己想表達的一切表明清楚後,給她一點時間思考吧?事實上,她也不希望明天在他身邊醒來的是讓尷尬包圍著的自己。
然而,讓她感到不平衡的是──為什麼他好像永遠是對的?永遠主導著一切?
真可恨。
***
「你別走嘛。」言小娃兒不依地嚷著,小手一抓,抓住崔燁昕的褲管不放。
接下來的日子,受到言家人喜愛的崔燁昕,理所當然地變成工言家的常客,儼然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他來的次數很頻繁,但待的時間並不長,來的時候往往只是吃頓飯、和言家人稍微聊一下就走了。
他和言家人有不錯的互動,但在言家的大部分時間還是給了言幼榕,陪在她的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他們現在還在類似和好的重新適應期,難免有些尷尬和沉默……嚴格來說,崔燁昕看起來一點也不尷尬,所有的焦躁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為難情緒都是發生在言幼榕身上的。
她隱藏得很好,沒有表現出她的煩躁,但透過她的一個瞪視,他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而也因為如此,崔燁昕更加覺得待在她身邊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寧兒這句話你留給以後的男朋友吧。何況這種撒嬌的方式只有二姊使出來才能動搖崔大哥。」
言初桐將小娃兒抱起來,諄諄教誨著,不過自己也留起人來了!
「明天又不用上班,崔大哥你就住一晚吧,大家都很歡迎你。」說著轉向站在後頭的言幼榕。「你說對不對啊,二姊?」
「嗯?什麼?」她裝作沒聽見。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也希望他留下來,但能夠肯定的是──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種情況。
他總是惹得她手足無措。為什麼他不會跟她一樣不安呢?反而像是很樂在其中地看著她出醜。
「你希望我留下嗎?」崔燁昕望向她,一副期待的模樣。
「你想要留就留,關我什麼事情。」她瞪了他一眼,涼涼地回應著,拒絕加入妹妹們的留客行列。
「二姊!」一群人馬上抗議道。
「怎樣!你們有意見喔?!」她以一敵三地吼回去。
「項茗來的時候,你也是積極地要留她下來啊。」一旁的言少楓輕聲地道,擺出懷柔政策。
「那是因為項茗很討人喜歡。」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們也很喜歡崔大哥!」三個妹妹齊聲回應。
言幼榕瞪著這一群愛管閒事的傢伙。
「好啦!反正客房很多也沒有入睡,你就別假了,住一晚會怎樣!」言幼榕不悅地瞪向那個忍笑的男人。
「二姊你真沒有誠意。」一旁的言小梨輕聲地批評道。
「你,給我去讀書。」她指著言小梨的鼻子說道,再指向崔燁昕。「你,給我留下,省得我被一群愛管閒事的傢伙煩。」
「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崔燁昕攤了攤手,很樂意留下。
「好啦,那二姊你和崔大哥去租DVD回來看吧。」言初桐提議道。
言幼榕冷著一張臉。「看電視就好了,要不你那邊也有很多盜版片啊。」
「盜版片畫質不好,我們去租吧。」崔燁昕大方地配合著,很順地牽起言幼榕的手往外走。
「你不要動手動腳的。」言幼榕抽回手,倒是意料之外地順利。她愣了愣,本以為他會像以前那樣抓得死緊……
「嗯,我也是比較喜歡摟肩的。」崔燁昕手一勾,親匿地摟著她出門。
而其他言家人,則是聽著言幼榕的反抗聲,帶著「她要嫁了,真捨不得!」的表情目送他們消失在轉角處。
***
「你的家人真可愛。」車子裡,言幼榕的左手邊傳來一個像是要找話題打破沉默的聲音。
「你別吵,我不想跟你說話。」她驕縱地冷哼。
「是不想,還是不敢?」他的聲音帶著笑,膽大妄為地嘲弄她。
她冷冷一笑,毫不在意地道:「你不用激我,就當我不敢吧,無妨,我不會在乎的。不過……」
「嗯?」
「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會待他們這麼好。」她幽幽地道。」這不像你的作風。」
「因為他們是你的家人,是與你最親的家人。」還有什麼比這點理由更為正當呢?
她斜睨了他一眼。「不是因為想要打好關係,方便以後來個裡應外合,把我給賣了吧?」
「你明明就不是這樣想的,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呢?」他輕輕笑著,過一會又開口了──
「你離開以後,我以為自己還是能夠過得好好的。」
言幼榕一頓,沒有看向他。
心底一邊咕噥地埋怨著他的心機好重,竟然用這種方式來博取同情。然而另一方面卻又明瞭了他的感受……畢竟,她也是如此。
「本以為……只是餐桌上少了個人,以為只是一個人睡。」他繼續說著。「以為既然以前習慣一個人生活,那麼未來也是會習慣的……但事實卻不如想像中的簡單。」
「能夠陪伴你的人很多。」她的聲音也很輕,不是刻意要反駁的,只是……想保護自己最深沉的感受,不希望就這麼向他投降、承認她也很想念他。
她不想這樣,不想事事都順他的意。
「我不想說『我只要你』那樣任性可笑的話,可很遺憾地,事實就是如此,除了你以外,不想要任何人的陪伴。你也有這樣的感受嗎?」
她沒有回答,但──
有,她當然有他那樣的感受。
每天晚上她總埋怨為什麼她躺著的那張床要這麼大、為什麼躺在她旁邊的是思念,而不是真正的他?
她寧願自己麻木一點、笨一點、無情一點,也不要天天想著他、不停地猜測他的心思。
「幼榕,我也知道能夠陪伴我的人很多。女朋友再找就有了,你對我的傷害是很深,但難過再久,終究也有平復的一天,就像是你拒絕我,再找個男人一樣,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因為珍惜你、重視你、不願意我們之間是這樣不明不白的結束,所以我找上門,想把一切解釋清楚,並且等你一個確切的答案,不是那種心領神會的答案,我要的是完全的坦白。我願意給你時間,但我不會一直等下去,你也知道我是個耐心不足的人。」
崔燁昕聞黑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像是下最後通牒般地說道。
她還是沒說話,心有些澀澀酸酸的。誰能夠懷疑他的心意呢?甚為明白他的她是最清楚他那不下於自己的驕傲的……
她知道他想要逼她說出口。如果她持續不給他答覆,或許他還是不會輕易地放棄,但……她實在不願意冒這種險。
「去兜兜風吧。」他吐了口氣,突然這麼說著,方向盤一轉,便往郊外開去。
他並沒有生氣,只是載著她漫無目的地往前開。
她望著車窗外那些快速從眼前一閃而過的景物,覺得心好像也跟著車子一起快速地跑了起來,有些輕快,有些難以掌握……
她瞄了眼他握住方向盤的手,捲起的襯衫袖子露出他強健的手臂,修長的手指給人俐落的感覺……這是他摟她的手、撫她臉頰的手、把玩她頭髮的手……像是永遠充滿著強勁力道的手……
她細細地回想著,回想著將自己的手放入他掌中的感覺,那是一種安心、受保護的溫暖感覺。
她想要開口說些話的,但或許是不喜歡這種突兀的舉動,也或許是不想要破壞這種恬淡的靜謐。
在到家之前,他們都沒有開口。
已經很晚了,他們輕悄地進門,他陪她走到她的房門口。
「晚安。」他手插著口袋,以輕鬆的姿態俯身輕輕地吻了下她的臉頰。
她咬住了下唇,頓了下說:「晚安。」
然後,緩緩關上房門,從門縫中目送他離去。
***
睡不著。
言幼榕躺在床上,手中握著一串鑰匙,明亮的眼睛盯著天花板,耳邊是冷氣機發出的些微聲音和……他稍早說的那些話。
他對她……真的是夠用心而且很有耐性了吧?他這樣高傲的人是不可能隨便示弱的,但他願意退一步,處處讓著她……
她知道的,即使他不說,她也知道他很喜歡她、很愛她。
而她……也是。
她那可笑的自尊,真的有這麼重要嗎?這事情算起來根本就是她的錯,她卻連一句道歉都沒有說。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是不願意開口,只是想要找個好一點的時機。
但這不能當作借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