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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淺草茉莉

  忽地,郭愛幽幽的開口,「娘娘,你要是真為我小產一事感到抱歉,那能容我向你討個人情嗎?」

  雖然疑惑,胡善祥還是點了頭,只是當郭愛提出她的要求時,她眉頭皺著,心緒震動,久久不能平復。

  直到,夕陽西下。

  郭愛的肚子已經很大,照李太醫所言,下個月便要臨盆,其實早幾個月前,她的肚子就已明顯隆起,衣物遮不住,應該出宮待產,但朱瞻基就是不放心。

  雖說小愛去找過胡善祥後,兩人和好如初,小愛似乎不再氣惱廢後之事,但他總覺得她哪裡不對勁。一股不好的預感,讓他堅決不肯讓她出宮。

  事實上,郭愛己經穿回女裝,由金嫦玉與吳瑾兩人照顧,除了乾清宮內殿,幾乎哪也不能去,而對外的說法,初日已受聖上恩典,出宮祭祖,過些時候才會回宮。

  可這日夜裡,朱瞻基帶著郭愛、吳瑾跟金嫦玉,四個人秘密出宮,來到西安門內。到達目的地時,朱瞻基不假他人之手,小心翼翼的扶著大腹便便的郭愛下馬車。

  「漢王父子就囚禁在此?」郭愛瞧著眼前極為陰暗潮濕的地方後問。

  「沒錯,這將是他們未來一生所要待的地方。」朱瞻基淡淡回答。

  聞言,郭愛唏噓不已。跌勇善戰的漢王與其世子,曾經如何的不可一世,受人敬重,如今,後半生將只能葬送於此。

  看她臉色不好,他細心的替她拉整身上的繡龍披風,並道:「別為了他們難過,我曾給過機會要他們罷兵,是他們拒絕了,這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他可不希望像廢後一事一樣,兩人為此起爭執。

  況且,他曉過這對叛賊父子一命,已是最大的仁慈。

  在吳瑾打燈引路下,他牽著她往地牢走去。

  「朱瞻沂為什麼要見我?」郭愛邊走邊問。這是她今夜會到此地的原因。

  說到這件事,朱瞻基氣憤的說:「因為那小子成日在牢裡大喊,他要見蘇麗,蘇麗是他的女人,蘇麗沒死。」

  「他瘋了嗎?」她吃驚。

  「可不是,哼,我知他在裝瘋賣傻,目的只是為逼你出面,好,我依了他,瞧他到底還想對你說什麼?」其實他是有些埋怨的,當時不該聽她的話有了婦人之仁,留下這禍害。

  「皇上,人就在裡頭了。」吳瑾恭敬道。

  來之前,他就要看顧漢王父子的人暫時退避,為主子開了囚門後,他與金嫦玉留在外頭守著,讓朱瞻基與郭愛自己入內。

  第22章(2)

  兩人走進地牢後,一股惡臭便撲鼻而來,郭愛馬上不舒服的掩鼻,嗆咳起來。

  「你不要緊吧,若不舒服,我們這就走。」朱瞻基關心的看著她道。

  「我——」

  「才來就走,太沒誠意了吧?」開口的是朱瞻沂。他被綁在角落,手腳皆被鐵煉扣著,聲音與表情充滿恨意。

  郭愛舉目望去,看清他的模樣後,不禁楞了楞。此人原是相貌堂堂、無比風光的藩王世子,可如今被鐵漣鎖著,蓬頭垢面、骨瘦如柴的,讓她幾乎都認不太出來。

  「你要見人,我把她帶來了,有什麼話快說吧。」朱瞻基冷冷的發話。

  朱瞻沂冷哼一聲,高傲的說:「你出去,我只要見她。」

  「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單獨見她。」朱瞻基斷然拒絕。

  「你——」

  「還是你無話可說,那小愛,我們回去吧。」他摟著郭愛,毫不遲疑的要離開。

  「慢。」見他真的要把人帶走,朱瞻沂立刻咬牙切齒的說:「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世子,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郭愛不忍見他狼狽,輕聲的問。

  聞言,朱瞻場將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眼神帶著仇恨。

  「你竟要為他生下孽子,你會後悔的!」

  「放肆,竟敢說朕的孩子是孽子?」朱瞻基怒極。

  「確實如此不是嗎?太宗遺旨,蘇麗是該死之人,我若說出真相,這孩子馬上會成孽子。」

  「你住嘴!」朱瞻基怫然變色。

  「我原是不想傷了心愛的女人,但是你們傷我在先,也就別怪我無情。」

  「朕隨時可以要你的命,你想說是吧,那就留到地底下說。」

  「你覺得我握著這個把柄會沒有準備嗎?放心好了,我若是死了,蘇麗的身份自會有人去說。」

  「你——」

  聽他似乎留有一手,郭愛的臉色也白了。「世子,你真想這麼做?」

  「是、是你們逼我的!」朱瞻沂先是愛恨難解的望著她,接著目光轉黯,變得十分頹靡,無限痛苦悲淒的說:「麗兒,我明知傷你等於傷他,能讓他由皇位上跌下來,而你雖然對我無情,可我終究忘不了過去,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走到那一步,若你們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保證這件事會跟著我下棺材。」

  朱瞻沂對蘇麗是何等的癡情,連郭愛都不禁動容。他大可在朱瞻基大軍壓境的時候說出她的身份,這說不定能讓軍心民心大亂,他們父子不見得會敗,但他卻因為對蘇麗的感情,終究什麼也沒說,眼見守城被破、自己被俘。

  「你說吧,什麼條件?」她硬咽看問。若做得到,她會求自己的男人答應。

  「讓我見我父王一面,我會勸他放下心中的權力物慾,接著請你們放他出去,我既然害他得不了天下,也想至少讓他脫離牢獄的生活。」他愧對父王,這是自己僅能為他做的,希望他走出這裡後,能安度晚年。

  「好,我答應。」郭愛沒有問過朱瞻基就答應下來。

  朱瞻基臉色微變,「小愛,你要朕縱虎歸山?」

  她解釋,「事情沒有那麼嚴重,漢王已被貶為庶人,兵權盡數被奪,對你再無威脅,若還是不放心,找人日夜盯著,他出不了亂子的。」

  他歎了口氣,「你又心軟了。」

  「是,這就是我,這就是蘇麗。」讓她悲慘度日的是蘇麗,但令她幾度化險為夷的也是蘇麗。

  不管趙王妃也好,朱瞻沂也好,都是因為蘇麗的關係而救過她或放過她,自己與蘇麗的恩怨再如何也扯不清的。

  明白她所想,他妥協了。「也罷,我同意了。」

  其實他真正想做的是殺了威脅他們的朱瞻沂,至於朱瞻沂安排於外能揭穿她身份的人,他自有辦法用計找出,但既然這女人執意放過,那他便依了她。

  不久,朱高煦被吳瑾領了進來,一見兒子現在的模樣,他不由得老淚縱橫,然後見到朱瞻基時,隨即伏地叩拜,那樣子可憐至極,完全沒了當年的霸氣。

  此人畢竟是自己的親叔叔,見他如此,朱瞻基心下也感到淒涼。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二叔能安分的當個藩王,又怎會落得這個下場?

  朱瞻基為他感歎,殊不知叩首在地的那人是如何的咬牙切齒。他根本不甘心,對當初獻城投降的舉動後悔不已,與其這般豬狗不如的苟且活著,不如當初聽兒子的話力拚。

  如今自己這不堪的模樣何以見人?就算被放出,也是讓人監視過一輩子,多少人會在背後恥笑他?他恨,他恨!

  「朕不久會下詔放二王叔出去的,之後朕會派人照顧你,王叔好生頤養,就別再多想什麼了。」朱瞻基感慨的說。

  「謝主隆恩,罪臣感激不盡。」他仍伏在地面,身子輕顫。

  「嗯,那朕回去了。」朱瞻基轉身要帶郭愛離開。

  郭愛站在他身後,正要跨步與他一道走,倏地,朱高煦朝大腹便便的她伸去一腳,她躲避不及,當場撲倒在地。

  見狀,朱瞻基大驚失色,連忙蹲下查看她的狀況,就連朱瞻沂也是一臉震驚,完全沒料到自己的父王會失去理智。

  只是踢這一腳,朱高煦還不作罷,他像個瘋子似的從地上爬起,露出瘋狂神態。「這大肚子的女人我見過,明明是個太監,這會卻要幫你生孩子了,這生出來的也是妖怪,王叔替你殺了她——」

  一旁剛好有座三百斥重的銅缸,是專門用來合法殺犯人的刑具,他不知哪來的蠻力,竟運力將銅缸舉起並砸向郭愛。

  朱瞻基發指皆裂,那驚險一瞬,他朝郭愛撲去,拉她避開,銅缸最後落在他們身側,沒有直接砸在身上。

  守在外頭的吳瑾與金嫦玉聞聲進來,見到這狀況也是驚愕不已,吳瑾立刻上前拿下瘋狂的朱高煦,不讓他再傷人。

  朱瞻沂當下心涼了半截,看來自己為父王鋪的路已經斷了。

  「小愛,你沒事吧?」朱瞻基著急問道。

  她抓著他的手,冷汗直流、臉色發白,接著,他發現她下身緩緩流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水,簡直驚傻了。

  「小愛?」

  「我……我恐怕要生了……」她抱著肚子,顫著聲音說。

  他一驚,顧不得處置朱高煦,立即抱著她趕回宮中,沒有聲張的回自己的宮殿,產室早備好,就等她生產。

  榻上,郭愛痛得冷汗不止、咬緊牙關,朱瞻基則是被吳瑾攔阻在暖閣外,忐忑不安的等待孩子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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