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玉笛是善良的好姑娘呀!」
不知不覺中兩人漸漸有說有笑,氣氛已不如剛剛那般尷尬。
此時,湛母正杵在牆邊一隅,聽完她們倆剛剛那席對話,看著兩人相偕離去的背影,目光一沉,心底為楚寒洢多了更多、更多的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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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吹起一地落葉,威武神駿並駕而行、轉出巷道,進入最熱鬧的朱雀大街,繼往北面的朱雀門進入皇城。
處在進宮的馬車裡,閻昭凌意味深長地開口。「似乎……挺好的。」
湛剛瞥了他一眼,似有所覺地瞇起雙眸冷冷瞅著他。「你說什麼?」
「忘了江昭儀吧!」
就因為當年湛剛幫江允嬋畫的一幅仕女畫,讓皇帝驚為天人,進而尋她入宮當妃子。
閻昭凌明白,湛剛為此一直無法從失去江昭儀的失意中走出來
因為他一直認為,她的進宮是他一手造成的。
看著義兄如此痛苦,閻昭凌一度以為義兄或許就這樣一直沉淪下去,但在見過性情樂觀的楚寒洢後,他的想法在一夕間改觀。
他隱隱覺得,嫻雅聰慧的楚寒洢可以將湛剛拉出對江允嬋的愧責當中!
湛剛渾身一震,緊抿薄唇,冷峻的神色瞬時呆愕了半晌。
忘?他不是早就已經放手了嗎?為何義弟還會這麼覺得?
「注定失去的,強求也留不住,或許上蒼自有它的安排也不一定。」閻昭凌神色嚴肅地歎。
沉寂半晌,湛剛陡地問:「喔?是什麼讓你這麼認為?」
閻昭凌的口吻難得嚴峻,眸底有著掩不住的認真。「雖然我只是個旁觀者,什麼都看不透。但我感覺大哥的妻子是個很真的姑娘,她可以改變你的人生,你……不能負她。」
湛剛淡淡應了聲,即使不願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在江允嬋決定順從命運入宮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所牽連。
至於他的疤面娘子……
他更是迷惘得摸不透她半分。他真是他所以為的孟浪女子嗎?
爹、娘對她的疼惜溢於言表,除了憐她之外,似乎還多了些什麼?
「只要大哥不要忘記,要同你白頭偕老的是楚寒洢,我想一切就很明白了。」閻昭凌別具深意的揚眉,心裡暗鬆了口氣。
想起乾娘的威脅,他機伶地打了個冷顫。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已盡到為人義子、為人義弟的本分!
白頭偕老啊!隨著馬車愈驅近皇宮,湛剛的憂慮與煩惱在瞬間湧上心頭。
他不由得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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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湛畫師、閻畫師在『宇畫閣』恭候聖駕。」
「宇畫閣」位於龍池以南,內植長松,小橋流水緩緩潺流,是皇帝宴游之地。
湛剛每回奉皇帝的詔人宮,便是在這「宇畫閣」中作畫。
迎兩人人閣的太監們一退下,湛剛雙手負在身後,紊亂的思緒隨著眼前清幽的景物沉靜許多。
「還在想嫂子的事?」閻昭凌好奇又狐疑的問道,不由得想探知義兄是否已被他的話影響,放寬心看待他的疤面娘子。
湛剛兩道劍眉深攏,一雙深眸讓人瞧不清裡頭暗藏的情緒。
「此次是頗大的挑戰,怕是十天半個月無法完成。」他故意說些別的,岔開這個他不願多談的話題。
他們同一般畫匠奉旨畫畫,卻幸運地比畫匠多了可大膽表現的特令。
此次雖為皇太后賀壽作畫,但皇太后下了道懿旨,不畫色彩鮮艷的肖像畫,改以簡樸淡泊風格,為大唐祈福。
正所謂「玄化怨言,神工獨運,草木敷榮,不待丹青之采」皇太后這如同道家輕五色、重玄黑思想的觀點,已成為湛剛從畫以來最大的挑戰。
閻昭凌聳了聳肩,一臉悻悻然道:「我孤家寡人一個,就算在這上頭耗個一年也無妨,你可不成,剛成親就讓嫂子獨守空閨,多不像話?」
「你轉性了?怎麼這麼關心湛家的未來,張嘴、閉嘴離不開這事?」湛剛濃眉微挑,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可不!你不知道乾娘擰起人的耳朵有多疼。」閻昭凌咕噥著,一思及乾娘繃著晚娘般的面孔對他叮囑,他不由得頭痛地直想忘記一切。
湛剛勾起薄唇暗忖,他就算再遲鈍也猜得到娘親為了他與楚寒滯的事,暗地裡做了多少手腳。「我和她的事……急不來。」
「就是了,你老大不急、急死娘親,苦了我這可憐的局外人喲!」他癟嘴,可憐兮兮的開口。
湛剛一臉興味的笑著。「那……暫且委屈你了。」
閻昭凌瞪大眼,瞠目結舌指著義兄。
「你少給我惹麻煩,畫完我馬上離開長安城,不回湛家了。」
義弟的反應讓湛剛抑不住地扯喉大笑,迫得他不由得猜測,他到底受娘親的「荼毒」有多深?「我娘到底同你說了些什麼?」
湛剛話一問出口,閻昭凌只差沒躲在角落暗自啜泣。
他尚未傾訴心中的委屈,一股香風襲來,令兩人同時轉移了注意力。
「湛剛——」
只見一名扮相華貴的女子款款走上前來,被封為昭儀的江允嬋,頭梳參鸞髻,發戴鳳凰狀金步搖,步履輕盈地朝兩人走近。
江允嬋突如其來的出現,讓兩人震驚不已。
處在深宮中,她完全不避入耳目的大膽行徑,讓閻昭凌直想捏把冷汗。
相較於兩個男人的詫異,江允嬋氣定神閒地將眸光落在湛剛身上,一顆心不受控制地在胸口跳動著。
他站在一株參天古松前,昂然挺拔的身軀,如她印象中寬闊堅實,讓人想偎在他的懷裡永世不離。
湛剛迎向她的目光,神情略繃地朝她行禮。「微臣叩見娘娘!」
「嬋兒不要你行禮!」他的舉止讓江允嬋愀然,流轉的美目有說不出的嗔怨。
「你貴為昭儀,湛剛只是一介畫師。」再見她,湛剛心裡五味雜陳。
久別多時,江允嬋那足以令全天下男人為之傾倒的絕艷臉龐,因為今非昔比的身份地位,多了點雍容華貴的氣質。
感覺到湛剛莫名的冷淡,江允嬋憤怒地輕咬唇,氣得直跺足。「氣死我了!」
「我去外頭守著,有什麼話請長話短說。」見江昭儀來時神色略顯匆忙,閻昭凌便知道她的來意鐵定不單純。
江允嬋無視閻昭凌的存在,心底因為無法忍受湛剛的冷落而低嚷著。
「我好不容易知道你進宮的時辰,冒著危險來見你,你竟是這種態度?」
湛剛唇角揚起淒楚笑意,在她決定人宮的那一刻起,他們兩人已注定陌路。
「我們之間……過去了,不是嗎?」他壓下心頭的悸動,萬分沉重地開口。
她揚眉,水眸倏地氤氳著淚霧。「我知道,你恨我是不是?」
湛剛瞅著她,無法否認心頭對她愛恨交織的情緒。
但,縱使兩人之間有再多不甘,事實永遠無法改變。「如今,你成了皇上的寵妃,而我也成了親……」
「我是因為你才進宮的!」有著滿腹深宮怨懟的江允嬋,無法接受她所愛的男人變得如此冷淡。
湛剛回想起當時江允嬋被召進宮前,他曾要帶她遠走高飛,但她拒絕了!
雖然江允嬋進宮是他一手造成的沒錯,但她抗拒不了躍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也是事實!
「你為什麼要娶那個醜八怪?她根本配不上你!我恨你、恨你!」江允嬋掄起拳,心有不甘地猛槌著他。
這些日子以來,在午夜夢迴被不愛的男人擁抱之際,她悔恨交加。
所以在得知湛剛將入宮的消息後,她處心積慮想要見到他。
但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變了!
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他竟迎娶了疤面新娘?
湛剛任江允嬋儀態盡失地槌打著他,為她哀淒的泣訴牽動了靈魂深處最深的愧疚。「忘了過去吧……我們都該為各自的人生負責。」
他的眉間有著深深的無力。既已無能為力,也只能放手了。
江允嬋難以置信地打了個冷顫,往後退了一步,顫聲問:「你……說什麼?」
「言盡於此,你快走吧!」湛剛不容置疑地擰著眉,嚴峻的五官讓人看不出溫情。
江允蟬覷著湛剛冷漠而英俊的臉,有些恍神。
她真的失去他了嗎?
啪——
湧上心頭的失落讓她難以承受地甩了湛剛一個巴掌,將所有的遺憾全推到他身上。
「我恨你,是你害我被不愛的男人擁有,是你把我推入萬劫不復的苦牢!」
湛剛只是杵在原地,頰上熱熱麻麻的,任江允嬋在面前失控的咒罵著,心思卻飄遠了。
今生他已負了一個女子,至於另一個……
第六章
湛剛人宮半個月,楚寒洢也忙了半個月。
原因無他,一切該歸功於「瑩白煉蜜丸」的神奇功效。
自從玉笛依照楚寒洢的指示洗了她給的「瑩白煉蜜丸」後,臉上的雀斑、黑點果真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