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聖旨就下來了——六皇子大難不死,封為靖王,賞食田,食祿,不參政事。
簡單來說,就是年俸很多的閒散王爺。
皇上親提「靖王府」,工匠連夜造好牌匾,由侍衛護送過來。
六皇子回歸的故事離奇,沒幾日即傳遍京城。
都說這齊家真是好人好報,這下發達了,出了個靖王妃呢,皇上連貢茶之事都給齊家了。
靖王常帶著王妃出入安寧公主府,有時兄妹會一起入宮,安寧公主跑紫寧殿跟皇后撒嬌,靖王則是跟皇上在御書房下下棋,暍喝茶,不論政事,就只是單純彌補一下父子逝去的時光。
年前,靖王妃生產,順利產下個大胖小子,皇上很高興,天冷,不好讓小娃娃出房門,皇上居然微服出宮,探了這小孫子——微服出宮為何會洩漏,卻是因為糧部掌司有急事奏稟,皇后聽了事由,覺得不好耽擱,讓他直接去靖王府。
至於譚家,自然是錯愕萬分,眼見譚昭熙得寵,譚氏又已經在冷宮過了十年,原以為皇上應該消氣,沒想到田昭熙的兒子居然死而復生,皇上還封為靖王了,那還有什麼好說。
善惡終有報。
但其中倒是有個插曲挺有趣,原來那張司蝶聽聞六皇子沒死,竟入宮求見傅皇后,呈上當年婚書,要求六皇子履行婚約。
傅皇后這下倒挺意外,賢兒當年病死後,也沒想過寫消婚書,死了都死了,婚約自然是不成,沒想到張家居然還留著婚書。
沒消婚,那麼,婚約就是有效。
皇上的印子清清楚楚,總不能讓皇上言而無信。
這事情其實也好解決,不過她想看看齊瑤有沒有當王妃的能力跟見識——閒散王妃也是王妃,總不能什麼都不懂,萬一被騙被哄鬧了笑話,也是皇室要承擔。
於是把她叫進紫寧殿,看看要怎麼辦才好。
「你成親在前,皇上賜下的王妃印信不會收回,但張司蝶卻是有婚書的,不如讓賢兒娶她為側妃,以後姊妹相稱,你看可好?」
張司蝶本來也就只奢望這個,靖王妃的稱號皇上已經給下去,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正妃,若能成為靖王府的側妃,也就好了。
當年爹爹問她程商如何,她雖然喜歡他的人才品貌,但一個商人,她實在不願意,等她下定決心,沒想到程商居然成親了,更沒想到他竟然是六皇子!
齊瑤卻是笑著搖頭,「張小姐都嫁過人了,還想成為王府側妃,這心,會不會太大了?」
張司蝶一陣臉紅,隨即又道:「你若不答應,我便告官,文書俱在,屆時可是靖王毀婚。」
聽說靖王府並無其它妾室,自己年紀雖不小,但卻是保養得宜,美貌依然,她有把握能得靖王的寵。
「張小姐莫不成忘了自己嫁入秦家時,可是十里紅妝,席開千桌——你若當年守著望門寡,我自當破例以紅轎迎你入門,尊你敬你,即使你是側妃,我也願意喊你一聲姊姊,可你當年愛惜青春,現在又要求靖王娶你,這便宜,未免也佔得太大了,要告官,行,我們一起去吧,一個十五歲嫁人,一個二十四歲娶妻,看看戶部覺得誰占理。」
回到家裡,把事情跟程商說上一次。
程商只覺得荒謬又好笑,「這張司蝶到底是腦子不好,還是以為我們商戶出身的人腦子不好?都嫁過人了,還敢拿婚約書出來。」
「看不起商人,舉世皆然,這事兒皇后就能擋回去,她偏要我入宮,只怕也是想看看我要如何解決,唉,不說了,壯兒呢。」
「在睡呢。」
聽見兒子在睡,倒也不忍心把他抱過來了,好吃好睡這才能長肉,孩子不長肉就不長高,還是讓他睡吧。
夫妻一起吃晚飯,程商見她眉色之間還是微有不快,問道:「還有其它的事清?」
齊瑤勉強一笑,「總覺得皇后除了拿張司蝶測測我懂不懂律法,會不會鬧笑話之外,也是想看看我對於側妃的想法。」
別說貴為王爺,就算是平頭百姓,手邊有點錢誰不買個美人開枝散葉,以前她是小姐,他是入贅,勉勉強強能裝蒜不給他納妾,但現在他是王爺,她是王妃,哪個王爺府上不是美人十幾個,何況大男人膝下才一個兒子,未免單薄。
「雖然是閒散王爺,但你可是第一個讓皇上出宮看孫子的王爺,大家只怕都在猜過些年會封賞什麼,想賭上一賭,除了傅皇后的娘家侄女之外,太子妃也跟我說過她的妹妹乖巧懂事,傻到不懂得爭寵,讓她很擔心,還有啊,母妃入陪陵後,田家復名,復官,兩個舅娘不斷寫信給我,說表妹們沒來過京城,想上京看看,四表姑也是,當年你把四姑丈從茶莊弄走,她不是還上我們家鬧了一場嗎,我娘說,她現在可死命討好了,三天兩頭往家裡去,還說王府的側妃,姨娘還是用自己人最好,同心不爭寵,我才不會鬧心,又說她兩個女兒今年十六,貌美如花好生養……
你才恢復身份一年就這麼多事,別說遠的,如果傅皇后直接下旨把侄女賜給你當側妃,也是不能不收,但我又不想你的妾室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程商聽得直笑。
齊瑤怒道:「你還笑,我是認真的。」
程商笑著拉過她的手,「成親以來,你還是第一次說這麼多話,為夫要感動死了,原來夫人這樣愛我。」
齊瑤一怔,臉一下又紅了,「尚……尚太醫說,我是幼年遇到庸醫亂開藥,經脈阻塞了,這才難以懷孕,現在每日針灸,外加早晚服藥,再調養三個月,這便差不多。」
他笑道,「嗯?」
「以後,肯定能再生的,你……別納妾,我不喜歡。」
「好。」
她臉一亮,她原本只是想讓他說,不會收太多妾室,沒想到他竟然說不納妾,「真的?」
他捏著她的下巴,「真的。」
「可萬一……」
「能推就推,不能推就娶,只是能逼我娶,卻不能逼我圓房,晾那妾室一兩載,她便會自請和離了。」
「這樣,會不會不厚道……」
「想要富貴便得冒險,這天下能隨意指親給我的也只有兩個人,父皇不會如此做,若是傅皇后強行下旨,那也無妨,她不顧我意願,我又何必顧她意願。」
沒幾個月,齊瑤又傳出有喜消息,傅皇后除了賞賜珍貴補品之外,另外還下了懿旨,說為了讓她專心養胎,自己作主替靖王納了兩個妾室,一個是她舅甥女,傅艷雪,父親是農部三司,另一個則是她的姨甥女,周寶稀,父親是大學士,都是名門之後,至於名分,她也定好了,都是側妃,中秋是好日子,準備準備,一起迎傅側妃跟周側妃過門吧。
齊瑤得過程商的承諾,於是也不太擔心,讓嬤嬤去操煩。
中秋很快到了,側妃雖是妃,但也是粉轎入門,齊瑤居中而坐,前頭兩個跪墊,嬤嬤捧著茶盤都準備好了。
王爺有事入宮已經讓人氣餒,還要給這商人之女下跪奉茶,兩人自然萬分不願,各種扭捏,就是等不到王妃一句「以後都是姊妹,不用客氣」,旁邊嬤嬤又催促了一下,不得已,只好跪了。
然後,就沒了。
傅側妃等了幾日,王爺都沒來,周側妃也等了幾日,王爺也都沒來,兩人還以為對方纏住王爺,花園碰上,吵起嘴,這才發現王爺誰也沒見。
兩人都是嫡女出身,膽子自然大,約好了一起去正妃院子,到了門口,守門婆子說要通報,傅黯雪火氣都起來了,推了那婆子一把,自顧闖入,卻見王爺抱著小世子逗得正歡,見到兩人,奇怪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傅艷雪一看到他,眼淚立刻湧上,下跪說:「王爺,臣妾要告發王妃不賢之罪,臣妾已經入府數日,王妃善妒,卻是沒跟王爺說。」
剛剛被推的婆子連忙跑進來,「王爺恕罪,婆子已經攔了,但側妃力氣大,老婆子攔不住。」
婆子一邊拍衣服上的泥土一邊解釋,老實說,看門的只是怕府中那兩隻狐狸闖進來偷東西吃,沒想過側妃也會閬進來。
程商看到她們時以為是婆子膽小沒攔,有點不高興,現在聽婆子說她們是硬闖,非常不高興,「這裡是王妃居所,沒有通傳,沒有允許,不得擅闖,何況王妃現在懷孕,要是受了驚嚇,你們可擔得起後果?皇后說你們飽讀詩書,竟然連這點規矩都不懂,葉嬤嬤,你傳個口信入宮,說兩位側妃推人,闖院,驚擾王妃安胎,問皇后這該如何處置?」
傅皇后簡直傻了,推下人也還罷了,闖正院實在是大忌,尤其正妃正在懷孕,本該多休息,就算娘家侄女也是不得不罰,十個板子賞下去,另外禁足一個月。
後來程商簡直玩上癮了,側妃要是有不得他意之處,立刻問皇后該如何處置,對正妃不恭敬,該如何,吃飯時當他的面摔落杯盤,又該如何,不懂看夫君臉色,他已經在忙碌,卻還吵著要見,這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