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你的部分。」他總是不知死活,明知安娜是朵有毒的玫瑰,偏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
灰藍色眸子閃了閃,有著做壞事的痛快。「也沒什麼,我只是想辦法增加她的工作量,讓她從早上忙到晚,無暇分心干其他事,沒想到她一狠起來真叫我提心吊膽。」
「她做了什麼?」安娜個性本就狂狷,沒個有本事的壓住她,她只會更加肆無忌憚的恣意妄為,不在乎結果。
朗尼原本含笑的聲音變冷。「她在倫敦街頭殺了三名拉客的妓女,取其魂魄代替你失手的三條亡魂。」
聞言,賽巴斯克的銀眸驟寒。「她真敢這麼做?」
「她做了,而且受到上面的責罰仍不罷手,還想向第四名妓女下手。」幸好他及時阻止了。
「她殺上癮了。」這種事會令其欲罷不能,死神體內本有魔族的血,一旦聞到血腥味便會被喚醒,平常工作上接觸倒還好,畢竟是公事,但若是私自動刑,那種背德的快感會加強原本的魔性。
所以受不住誘惑而墮落成魔的事時有所聞,畢竟看慣死亡是一回事,由自己動手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每殺一人,軀殼內的能量便會增加一些,殺越多就越強壯,直到享受到魔性復甦的強大。
魔魅,是迷幻心志的毒藥,令人越吸越著迷。
「是的,她已經有些享受殺人的快感,一看到街上來來去去的行人便會雙目赤紅,兩顆犬齒微微冒尖。」那是入魔的徵兆,目前還算初期,控制得宜還有得救。
「因此你讓南茜用工作絆住她,讓她分身乏術,無法再去殺人。」只要把魔性壓下去,她的情況便會有所好轉。
朗尼苦笑。「那是我唯一想得出的笨方法,可是她不領情,幾乎想殺了我,我在歐洲的七個居所被她毀了五個,剩下的兩個我不敢回,唯恐又被她毀個徹底,到時我真的無家可歸。」
流浪的死神,那多淒楚呀!肯定會淪為死神界的笑柄。
「你想讓我和她談談?」
他兩眼一亮,笑得特別燦爛。「你也知道她旁人的話都不理,唯獨你說的她還聽得進去,只有你才能幫忙解開她的魔咒。」不過,還有但書。
「把話說完。」真當他沒看見他眼底的閃爍嗎?
朗尼乾澀的一咳,「她要的是你愛她,將她如女王般高捧在手心,而她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曉得你身邊有女人了,因此氣炸了,一揚手把自己的宮殿給燒了。」
對自己都能這麼狠厲,可見氣得不輕,那把火連燒了三天三夜,但安娜不准傭人救火,眼睜睜地看著金碧輝煌的殿堂燒得只剩下斷垣殘壁。
她的怒,她的恨,她的不甘心,她的瘋狂魔性被激發出來,連他距離她五十里外都能感受到那不再壓抑的憤怒。
「不是我在危言聳聽,賽巴斯克,你要看好你的女人,要是讓安娜抽出身,她第一個要對付的便是搶走你的人類女子。」死神愛上人類,那會是多大的諷刺,也是安娜傷不起的自尊。
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沒什麼是她得不到的,她從小就是家族中的佼佼者,精英中的精英,在自我的優越感下,她更加的高高在上,睥睨他人。
她要的就一定要到手,即使她不要了,別人也不可得,除非她同意了,便以「贈與者」的角色給予。
就像一塊地的領主,這塊地是她的,她便是土地的主人,生活在這裡的人都歸她管轄,她是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而賽巴斯克被她納入她的屬地之中,他是她最看重的「財產」,未經她允許誰也不能私下取走,那是對她權威的挑戰,也是一種蔑視,她無法容忍。
「我不是她的。」她很美,但不是他要的。
「可她不這麼認為,你認識她幾百年了,可見她能被輕易說服?」一旦認定了某事,一路黑的走到底。
安娜有著頑強的固執,世上最熱的熔漿也無法燒熔。
賽巴斯克的嘴抿緊,冰眸出現惱意。「多撥些工作給她,讓她忙上一百年。」
「哈!你說的容易,那得死多少人,如今的戰爭、貧窮、天災已奪去不少人命,再多上面也沒法負荷,光是做一番安排就要大費周章,換作是你,你肯嗎?」誰會為一名人類女子而打亂既定的秩序,犧牲更多的人。
「我是指把其他死神的工作也挪給她,每個人分兩到三成給她,那麼她一整年都得在工作中。」累就累她一個,能者多勞。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不過太陰損了,她會恨死你。」光想就想大笑。
「就讓她恨吧,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他能容忍她時不時的放肆,但不表示她能毫無底限的侵犯他的地盤,威脅他的人。
夏春秋那女人是他挑上的,誰也不能動她分毫,即使是同類。若真惹怒了他,他不在意殺個死神,反正上頭正打算從人界培養死神接班人,讓人類去主宰自己的生死。
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冷芒,手中多了一杯紅酒的朗尼輕啜。「那女人對你很重要?」勝過相處數百年的同伴。
「她很有趣。」一提到夏春秋,賽巴斯克滿臉的冰霜如遇春消融,淡淡地軟化,終滴成水。
「你愛上她了嗎?」死神界的翹楚就這麼淪落。
「我哪是愛……」他忽地說不出口,感覺胸口有什麼堵塞,氣不順,隱隱揪緊……
這是第二次有人問他相同的話,他卻回答不上來。幾天前那矮小婦人有心試探時,他還能冷哼的嘲笑她異想天開,堂堂死神豈會和人界女子發生感情。
可是現在面對敢言直說的同類,他卻遲疑了,明明心中有答案,可卻模糊得連他也有些看不清那份牽掛不下的感覺究竟是什麼,讓他時時惦記著,只想汲取專屬於他的溫暖。
「你完了,賽巴斯克,我看見你眼中出現人類的情感。」他們死神心中沒有情,只有冷酷與漠然。
安娜口中的「愛」也只是佔有慾在作祟,她不懂愛,只曉得掠奪,她一向只要最好的,不是頂尖的便視如糞土。
她對賽巴斯克的執著是一種病,得不到引發的病,她不接受失敗,更不相信有人不為她的美貌傾倒。
「你看錯了。」賽巴斯克冷著聲。
「那麼要讓你和她分開,你捨得嗎?」這才是釜底抽薪的好計,平息安娜不甘心的怒氣。
「……你可以回去了。」不送。
捨得嗎?他為什麼要捨得,他還沒膩了她。
賽巴斯克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他發脹的腦子阻止他去想愛不愛的問題,他只知道夏春秋是他的女人,在他的保護下,她只能是完完整整的一個人,半根毛髮不缺。
「賽巴斯克,你是這樣對待兄弟的嗎?我冒著被瘋女人記恨的危險前來提醒,你是怎麼回報我的?」早知道就到澳洲玩袋鼠,南極看企鵝,學愛斯基摩人住冰屋,讓瘋子安娜當他的面取走他女人的魂魄。
喀嚓一剪,一了百了。
「你酒已經喝了。」朗尼要的紅酒,他給了。
「避難所呢?」他可是逃難來的。
「沒有。」他自己就住在靈異事務所的員工宿舍,和那女人分享一間房間。
小是小了點,但不影響他的活動,閒暇時還能到樓下的健身房運動,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比起以往的獨自一人,有人作伴的確不寂寞。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被借調來此你難道沒個落腳處?以你雄厚的財力,只怕要幾百畝的莊園才肯住。」
享受慣了是不可能屈就的,賽巴斯克在世界各地的置產少說有數百處。
死神也使用人類的錢幣,只不過他們是用投機的手法取得,每日的股市流通數百億,富人的避稅、官員的收賄、政商的利益輸送、偽慈善家的捐款……死神能夠無聲無息地取走部分,根本不會被察覺,進出一趟金錢市場,上億元輕易入袋。
只不過賽巴斯克的錢是從股市賺來的,善於操縱股市的他只需動動手指,一轉手便是暴利入袋,因此無須從其他管道取得,自是富得流油。
「一開始沒想到,後來就不想了。」他想只是借調,時間不長,他一撕裂空間便能回到位於英國的城堡,不需要再費事弄個居所。
主要是台灣太小了,地狹人稠,住慣大地方的他不能忍受狹窄的空間,他看了幾處不合意便放棄了。
朗尼受不了的往他肩頭一捶。「因為你有女人了。」
「是,我有女人了,在她的居處我很自在,索性不走了。」她也不敢趕他,只會用埋怨的口氣問他會不會覺得床太小,要不要換一張,暗示她床上多了一個人睡起來很擠。
「那我怎麼辦?你要替我想辦法。」他是為了賽巴斯克才有家歸不得,他說什麼也要替他弄個窩。
「去住飯店。」最好的選擇。
「不好。」他在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