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拍照。」冷冷地擱下話,旋身,準備離開。
「叩叩。」殷睿麟站在門邊輕敲了敲她那扇副總辦公室的門。
「小麟,找我嗎?」殷明琦的臉瞬間閃亮。
「不是。我找殷主任。」
小睿身為她的隨身保鑣,不久前接任安全部主任。在公司大多數的時間,她習慣以正式頭銜稱呼他人,以免員工覺得她公私不分。
會議結束後,她進辦公室有一小段時間了,為何小睿還在外頭的秘書室?他應該待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等了等,仍舊沒瞧見他進來,她乾脆從專屬辦公室走出來找人。
朝殷明琦輕點了下頭,殷睿騏便跟在她的身後進入副總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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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麟,殷明琦說他喜歡你。」他低聲開口詢問。
「是呀。跟我求婚這事情他掛在嘴邊說了好幾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商場上有很多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如簧之舌,鼓動起來連鬼也會被說動去推磨。
在史丹佛大學時,睽違多年的表哥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一見面就來段熱情告白。在讀同一間大學之前,他們兩人相處的次數雖然不能說是屈指可數,但是也沒超過二三十次,彼此之間也沒什麼特別親密的感情,即使是親戚之情,也清淡得有如白開水。對於表哥這種莫名其妙的告白,正常人會當真才怪。
「你覺得呢?」
「嗯……基於優生學的考慮,台灣的法律有規定表哥表妹是近親血緣不能通婚,不過我跟他是同一個曾祖父,不是同一個祖父,因此是可以結婚的。即使是同祖父也沒開系,有許多國家並沒有規定近親血緣不能通婚。如果我跟他結婚的話,生下來的小孩絕對是殷家的第一繼承人,同時也能弭平殷家內鬥,甚至他能夠透過我變相地控制整個家族。」如果叔公是打這個如意算盤的話。
只是……這個算盤未免打得太一廂情願了些,心機明顯到不會讓人往下跳去。殷睿麟總覺得哪邊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細節被她忽略了?
「我不是說結婚的事。」殷睿騏的俊眉明顯地皺了起來。
「我是問你覺得殷明琦對你的感情是真是假?」口氣有些不悅的跳開婚姻那話題。
「如果你是問我個人的感覺……我認為是真。如果你是問我的理性判斷,我認為是假。」想了想,她還是決定說出她的真實看法。
「為什麼?」
「如果是作戲,殷明琦連續作了七年多的時間,而且能夠每次都讓我感到他是出自真心,實在是太困難了。頭一、二年,我還認為他的示愛是在演戲,只是為了騙我答應他的求婚。可是連續七年下來,他的真心不變、示愛不變、求婚不變,要我不動搖原本的看法實在很難,所以我在情感上,有一些相信他是真心的。可是……他是叔公的孫子。這些年來,叔公對我的暗殺從沒停過。而表哥對我慇勤的接近,甚至願意只當一個小特助,而沒有去坐中高階主管的位置;更何況,他的確有工作實力。關於這些事,叔公也不置一詞,所以要我不對表哥的接近起疑心,實在也是很困難的事情。」她搖了搖頭,以正常人的理性判斷,也一定會覺得事有蹊蹺。
「你呢?你對此事有什麼見解?」
「我認同你的判斷,別把他的求婚當真。」他提出合理的建議。
殷睿麟瞭解的點點頭。「對大媽來講,她最大的敵人是叔公。現在叔公已經老了,躺在醫院的他也時日不多了。看來到我這一代,我最大的敵人應該就是殷明琦了。」
八十歲之後,叔公的健康明顯敗壞,如今已屆八十五歲高齡的他,這一年來多次進出醫院,病逝只是早晚的問題。
殷睿騏頷首。
大媽不讓他動手暗殺叔公,也是因為叔公快過世了。大媽希望讓叔公在醫院自然病亡,不要小麟或他背上暗殺族人的千古惡名。雖然只要他出手,叔公絕對會切切實實地到黃泉報到,不會有任何逃過死神的機會,而小麟也能早一日脫離危險境地。
只是小麟日後要登上殷氏族長的位置,背景能乾淨就盡量乾淨。
「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你是說對殷明琦?」她挑了挑眉。
「對。」
「不用。暫且先靜觀其變。」
「然後?」
「你只要待在我身邊,守著你的承諾,保護我一輩子就行了。其它的就等叔公升天之後,再做決定。」
「我知道了。」殷睿騏沉聲答道。只是他心中,開始思量起某件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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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殷睿麟仍遇到幾次人為意外,只是被某人保護得滴水不漏的她,連一塊肌膚也沒擦破。
上星期叔公又進了醫院,這次叔公能不能再度活著離開醫院,都是未知數。聽說病情並不樂觀,連神智也是有時清醒、有時昏迷。
接到這樣的消息,殷睿麟打從心底感到高興了起來。
的確,叔公是她的親人,可惜她對那位高壓專制又心機深沉的老人,沒有什麼深厚親情;即使原本有,也在多年被暗殺的經驗下消失殆盡。
豈料,那位長期以來在殷家穩坐第二龍頭的老人,竟然能夠在垂死之際,祭出這樣的狠招,她實在低估了叔公的能耐。他能夠跟大媽那樣能力高強的人對抗了一輩子,果然是有他不可忽視的實力存在。
殷睿麟臉色丕變的掛掉手機,整個人的心情瞬間沉到了谷底。她陰鬱地道:「小睿,用最快的速度開回殷家,大媽出事了。有殺手將一顆子彈射進她的身體。」
大媽!
一剎那,面無表情的殷睿騏握著方向盤的大掌上青筋明顯可見。
原本平速前進的車子,立刻像火箭般的飛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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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車回到殷家,他們在花園裡找到受傷的親人。原本是家人團聚的週末午餐,現場是一片混亂喧雜。
「救護車呢?」看著沒有秩序的現場,優雅穩重多年的殷睿麟忍不住怒吼。
「有催了有催了,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只是這裡離市區有點遠。」管家在一旁急得團團轉。
只見青綠草坪上有一攤沭目驚心的血泊。大媽被移到不遠處,肩膀處先用紗布跟繃帶做了緊急處理,而鮮血染紅了大地,也染紅了白淨布料。
「讓開!」滿眼肅殺之氣的殷睿騏大喝。
圍成一圈的眾傭人,立刻退開。
殷睿麟瞧見小媽抱著大媽不肯鬆手,嘴巴還不停地在對著大媽說話。
提著備在車上的醫療箱,殷睿騏快步走近。「小媽你冷靜點,我先幫大媽止血。」從醫療箱內取出器材,他剪開染血的衣服,快速處理起傷口。
傭兵生涯的另一項訓練,就是急救。大傷小傷不斷的傭兵要在戰場上生存,就要懂得處理各種外傷,要讓自己足以撐到有醫療設備的地方為止。
「正麟、正麟,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告訴我你會平安的回到我身邊……」殷正驎挪動了下位置,然而雙手仍然抓著半昏迷的殷正麟的右手,口中不斷地重複著這些話。
視線逐漸模糊,殷正麟的意識隨著鮮血的奔出體外愈趨渙散。她知道她最重視的三人全圍在她身邊,不過……
「麟……」她虛弱的開口。
「大媽你叫我嗎?」聞聲,殷睿麟立刻靠近。不知不覺間,她的眼淚竟然掉落了一大串。從大學時代起,她逐步踏入金融商業界,對於競爭猛烈的環境,眼不眨、心跳也不加快。研究所畢業後回台灣,身處殷氏核心,面對殺意深沉的二叔公、狡猾難纏的商業敵手,她依舊能談笑風生。大媽曾說過她盡得真傳,只差在經驗的累積。穩若泰山的大媽,彷彿什麼事都不會擊倒她,大媽是她與眾人無形中的精神依靠。難道她這次要面對的是失去大媽的經驗嗎?會不會太早了?
「大媽……」她哭音濃重的輕喊半昏迷的親人。
「大媽!」殷睿騏想阻止她說話。「即使偏了點,但是子彈打中了要害,而且彈頭卡在裡面,必須趕快開刀取出。」平素缺乏表情的臉也顯露出幾絲憂心。
「麟兒……」大媽握了握右掌心中的小手,那只她應該握著一輩子的手。「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你為了我……咳咳……做了些什麼……咳……」
小媽的手緊握著那只漸漸發涼的手,努力的想將那隻手搓熱。「不!我不想聽這個!你只要答應我,你會在我身邊陪我過一輩子!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的!」殷正驎哭喊。
「我的記憶……很久之前就恢復了……咳……」隨著身體的震動,稍緩的血染紅了胸前紮緊的雪白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