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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陽光晴子

  錢笑笑悶悶的放開手,「回答我的問題。」

  還真霸道!但郁竹君也習慣了,「這是天生的,再加上要煩惱、要擔心的事兒太多影響肝臟功能。」說到這裡他突然停口,表情有些尷尬,不待錢笑笑說什麼,突然往屋子的方向走去,「甭說了,吃東西去。」

  這是錢笑笑第一次在郁竹君臉上看到這麼困窘的神情,他想到什麼了?錢笑笑雖然好奇,但問了又如何?知道了又如何?他很清楚自己絕不可能留在這山中過一輩子,即使瞭解了郁竹君……又如何?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到屋子後院,郁竹君便叫錢笑笑蹲下去挖土。

  他蹲下看著眼前的炭火堆,還可見到微微殘火,他撥開炭火將幾團烤得黑漆漆的怪東西挖出來,立即飄出一股說不上來的微焦香氣。

  他抬頭看著站在一旁的郁竹君,「這什麼?」

  他也在他的旁邊蹲下,「不會吧?你沒吃過?」

  錢笑笑不解,這一顆顆烤得黑黝黝的東西怎麼吃?

  「你到底從哪裡來的,天上還皇宮啊?」郁竹君開玩笑的哀歎一聲後,伸手拿了一個燙手的地瓜,示意他也拿一個,然後吹了吹就要咬下去。

  錢笑笑蹙眉問:「連著烤焦的外皮一起吃?上面還有炭灰。」

  他瞪大眼睛,「烤地瓜就要這樣吃才過癮,你咬一口試試。」

  錢笑笑當真一口咬下,「咳咳……呸呸!」又苦又燙!

  「哈哈哈!」郁竹君放聲大笑。

  他被整了,一口炭灰及焦黑的皮嘗起來又苦又澀,但瞧瞧郁竹君那張剛剛還蒼白的俊臉,此時因為笑而恢復血色,看來順眼多了,他也沒生氣,反而發現自己不喜歡他蒼白的樣子,如此率真、如此淘氣,這才像他的小大夫……

  他的?!錢笑笑臉色陡地一變,他想到哪裡去了?當下驚悚的搖頭,急著想甩掉這奇怪的想法。

  渾然不覺他的異狀,郁竹君已經開心的剝掉烤焦的地瓜外皮,露出香噴噴金黃色的地瓜,張嘴咬上一口,「燙燙燙……呼呼呼……好、好吃。」

  在郁竹君的鼓勵下,錢笑笑依樣畫葫蘆,也咬了一口綿密鬆軟、香氣宜人的烤地瓜,幾乎是一口他就確定這個比炸年糕更好吃,算是他這段日子以來真正能入口的美食。

  「怎麼皺眉了?不好吃嗎?」郁竹君嚥下口中的地瓜,不解的問。

  錢笑笑一愣,搖搖頭,「可以吃。」不意外的,這個回答為他贏來一記大白眼。

  他的舌到底有多刁,真正能入口的美食是什麼?錢笑笑一邊吃一邊在心裡琢磨這幾個字眼,不知不覺一連吃了三個地瓜。

  在他要拿第四塊時,連一塊都還沒啃完的郁竹君伸手制止了。「一次吃太多對身體不好的。」

  他沒反應,逕自又拿起一顆慢慢咀嚼,腦海裡似乎有什麼畫面要浮現了。

  「你想撐死自己嗎?」郁竹君突然靠近他,距離之近,眼睫毛幾乎要碰到他的了。

  怔愕之際,錢笑笑腦海中那模糊的畫面也消失了。

  「什麼都不能做,能撐死了也不錯。」他悶悶說著,急著再咬上一口,看能不能再有畫面出現。

  他在自暴自棄嗎?不知為何,郁竹君腦海裡突然浮現那名韓公子及妓院前的兩名凶神惡煞,沉思著讓錢笑笑進城好嗎?徐淮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也算龍蛇雜處,萬一那些壞人裡有他的仇人怎麼辦?

  不對,他在想什麼?哪那麼倒霉!

  這是怎麼回事?一向樂天的自己怎麼這麼擔心他,還變得如此優柔寡斷?真怪!

  他狐疑的看著錢笑笑,這些年來,即使心裡藏著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他依然稟持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樂觀,為何面對錢笑笑,他卻變得這麼小心翼翼?

  郁竹君看著錢笑笑一口一口咬著地瓜,那張薄唇像女人似的一張一合,他的心也隱隱被牽動著,不知不覺看到失神,直到錢笑笑突然抬頭看向他才回神。

  他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暗暗吐個長氣,擠出笑容,「呃,快吃啊。」

  錢笑笑沒理他,低下頭繼續吃地瓜。

  郁竹君再吐口長氣,仰頭望天,這才發現有一隻黑鷹正在天空盤旋,雙翅伸展,自由自在的翱翔,即使逆風也飛得恣意暢快。沒錯,它是鷹啊,就像錢笑笑,一隻孤傲的蒼鷹怎麼能一直困守在這裡,他總得讓他去飛的,他又不屬於自己,即使再捨不得也得放手。

  郁竹君臉兒倏地一紅,屬於他?他在想什麼?捨不得什麼?

  他拍拍自己的額頭,要自己清醒點,「錢笑笑,明天起,我會上山採藥草,你不必跟去,就在這裡好好練武,三天後我回來你就跟我進城。」

  他一愣,「可你不是說……」

  「我善事做不少,你最近也做了不少,我想老天爺不會對我們那麼差吧。」

  他定定的看著他。

  「何況,你心中也明白自己不可能一輩子躲在這窮鄉僻壤,不是嗎?」頓了一下,他又道:「我知道你其實可以讓那幾個孩子帶你進城,也可以不理會我,獨自進城去,只是因為什麼事都想不起來,你怕波及到我們的安危才裹足不前,練功也無法專一,對不對?」

  錢笑笑凝睇著他,看來,郁竹君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瞭解自己。

  他對自己是用心的,對自己的好也不全說出口,只讓他自己去察覺、意會。想到這裡,他的神情不再冷漠,甚至說了聲,「謝謝。」

  面對這相遇以來的第一句「謝謝」,還有他冷傲臉上第一抹笑意,郁竹君愣住了。看著他的臉多了幾分柔和,看來更加英俊,尤其那雙含著笑意的深邃黑眸簡直是魅惑人心,讓他完全失了魂,只能傻愣愣的呆望著他。

  這眼神讓錢笑笑不自在了起來,「怎麼了?」

  低沉嗓音一出,郁竹君的一顆心怦然一跳,臉頰燥熱,頓時心慌意亂起來。

  不會吧!他怎麼有這麼奇怪的反應?「沒事,沒事。」郁竹君連忙轉身走,暗暗的吸氣吐氣以壓抑失速的心跳,「回屋裡去吧。」

  郁竹君的神情難得添了一抹慌亂不安,但隨即又振作一笑,要自己別想太多了,他不能讓在天上的家人擔心,他要過得很快樂,他承諾過他們的……

  遠在京城,有另一家人正在擔心著失蹤的家人。

  「還是沒有四皇子的消息?」

  寢宮內,皇帝又急又怒的看著回宮稟報的兩名黑衣侍衛。

  「奴才無能,求皇上嚴懲!」見皇帝勃然大怒,原本拱手躬身的董風、祁維立即跪下,異口同聲的道。

  「父皇,他們是四皇弟最親近的貼身侍從,相信他們更心急四皇弟的下落,別太苛責他們。」

  耿少賢走到父皇身邊,看著兩名從小伺候四皇弟的侍從,臉上的自責是那麼明顯,他不忍的替兩人求情。

  相貌俊逸的他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蒼白的臉色洩露出他天生氣虛的體質,儘管太醫們日日盡心為他調養,身子始終不好。

  「朕知道,但已經三個月了,朕還將少和的畫像分送到各府衙要他們秘密查訪尋人,可始終沒消息傳來。朕不懂,當初為什麼少和會將他們遣走,他們是負責貼身保護他的,他怎麼會……」說到這裡,皇帝難過的搖頭。

  耿少賢扶著父皇到床上躺下,一旁的總管太監急忙為主子蓋上被褥。

  耿少賢坐在床沿,「這段日子父皇又要掌國事又要擔心四皇弟的安危,睡得少、身子也虛,兒臣懇請父皇好好休息,為國為民也為四皇弟保重龍體。」

  「可是,若不是朕要少和去查那件事……」

  皇帝眼眶泛紅,後悔萬分,少和是他最疼愛的皇子,不僅是他最寵愛的梅妃所出,也是所有皇子中最聰穎的,因此他才交代少和去辦「那件事」,沒想到,三個月前少和突然音訊全無,除了被少和派去查另一條線索的董風、祁維回宮外,與少和同行的至交好友韓蔚及其它隨侍都像是人間蒸發般,下落不明。

  近月來,他派出去查探的密使更是察覺到除了他的人之外,還有另一方人也在找少和,而且皆非良善之輩,顯然那項任務已將少和推到危險深淵,他也許已經遇難了。

  思緒百轉的皇帝忍不住難過的歎了一聲,但還是嚴正下令,「董風、祁維,快去查,沒將你們的主子找回來前不准再回來見朕!」

  「奴才遵旨。」兩人拱手齊道。

  耿少賢示意兩人起身退出寢宮後,再跟父皇說了些安慰的話,這才拉下帳簾,看著一旁的總管太監道:「好好照顧我父皇。」

  走出寢宮,耿少賢正好看到皇后帶著四名宮女走了過來。

  他迎上前行禮,「母后是來看父皇的吧?父皇已上床就寢了。」

  皇后微微一笑,「是嗎?那本宮就回宮去了。」她轉身就走,但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對了,你那四皇弟是樂不思蜀嗎?不就是遵照皇上的旨意到民間去查稅懲貪,都三個月了怎麼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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