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墨……」蕭湛青在模模糊糊間逸出口的叫喊細微如蚊蚋,可是東方白卻聽得渾身一震。他低頭看向她,神色複雜。
「當家?東東東……東方……公子,敢問我們當家……」陳老闆瞠目結舌地看著東方白抱著蕭湛青走出轎子,不敢相信兩人怎會湊到一塊,而且自己的當家竟像個小女人似地靠在東方白懷裡!他已經分不出到底是哪件事比較嚇人了。
「蕭當家醉了。」簡單一句話,就不再多說。
陳老闆一怔,趕緊帶他們來到商號後院的客房,打開房門,讓東方白將熟睡的蕭湛青抱入房中。
只是當東方白將蕭湛青放到床上蓋好棉被後,居然就一屁股坐在床沿,沒有要走的意思。
「東方老闆……」陳老闆不解地看著他。
「你先去弄些冷水和毛巾過來,貴當家臉色不大好。」東方白頭也不回地說著。
陳老闆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當他隨手要帶上門時,猶豫了下,決定打開。
「酒醉之人容易得風寒,你還是將門帶上。」
可是這樣一來,當家的清白不就……陳老闆略略皺眉,不過東方白只…個冷眼就嚇得他馬上合門離開。
對不住了,當家。
東方白默不作聲地看著床上緊閉雙眼的蕭湛青,她眉心緊皺,似乎很不舒服,他忍不住伸手輕拭她臉上的薄汗;但他驀地一怔,因為他的手突然被蕭湛青抓住往臉頰貼去。
只見她嘴角小小揚起,眉心稍解,甚至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嗯?」
東方白頓時面紅耳赤。
可他並未將手抽回,因為他知道她是貪圖自己微涼的手溫,並非有其它意思。靜靜等到她神情不再難過,他才緩緩收回手。
但陳老闆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只見他渾身僵硬得說不出話來。
「東方公子……水來了。」剛剛那是什麼情況?他是不是看見不該看的事了?他……不會被東方白滅口吧?手微微顫抖著。
東方白看著臉色蒼白的陳老闆問:「有女眷嗎?」
「……並沒有。」他怎麼知道會有這種事!店舖內的夥計全是男子,下次……下次他一定要記得請個姑娘家當助手。
東方白端過他手上的臉盆和毛巾說:「那就我來吧。」
陳老闆眼睛瞪得老大,杵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出去。若不出去,恐怕會看到更多不該看的事,以東方白平日的為人和手段,他的老命鐵定休矣!可若是出去的話,當家的清白就全毀了,以後要怎麼嫁人?當家平日待他不薄啊。
「陳老闆,這事若傳出去對貴當家的名聲不好。」
「是。」心一驚,這不是廢話嗎!所以……你要殺我滅口?陳老闆幾乎要軟倒在地。
「出去後,一個字也別說。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東方白一雙鳳眸冷冷地看著他。
「當然、當然!」他雙腿打顫,幾乎是抖著走出客房。還好,在出去時他仍記得將門帶上,不然若被其他人看到,蕭家商號恐怕將沒有活口。
陳老闆危危顫顫地離開後,他忍不住嘴角勾起。原來東方白的形象如此好用。
轉身坐回床沿,他輕柔地將毛巾沾濕,再仔仔細細地為她擦拭額間、臉頰,還有頸項,下一會,她的臉色就好看多了。
東方白放下毛巾,本要起身離開,卻被蕭湛青拉住衣角……
第7章(1)
當蕭湛青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竟身在水中,胸口的氣所剩無幾,她感覺胸口痛得快炸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什麼時候又陷入如此驚險的景況。
她兩手揮動著,只想找個可以攀附的東西,什麼都好……
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蕭湛青轉頭望去,竟是東方墨那張帶著焦急的俊顏。她唇微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東方墨緩緩靠近她,近得不能再近,直到那張形狀完美的薄唇印上她的。
頓時,她胸口不再疼痛。望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只見漆黑不見底的瞳孔中有著暖暖的火光,照得她的心糾結不已;明知自己不該對此人心慌意亂,卻又難以克制?
蕭湛青閉上眼睛不再看,卻又不由得全神貫注在唇上那抹溫柔,好軟好暖……可是,她不是在水中嗎?
倏地張開眼睛,那雙眼睛已經不在,唇上的觸感卻依舊如新,蕭湛青忍不住伸手輕撫自己的唇,感覺這夢真實得讓人心痛。
她坐起身,忽感訝異,因為以她過去的經驗,喝醉後的感覺通常不太好,但現在她居然渾身舒暢,毫無不適。這也是醉鳳酒特別的地方嗎?
望向窗外,似已天黑,但不知時辰。記得自己是午時左右請東方白送她回來的。
東方白……看似與東方墨有很大的差異,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兩人像得不可思議。
準備下床的蕭湛青,突然看見旁邊的水盆和毛巾,微怔了下,是老陳吧?不然店裡並無女子可幫忙,其他夥計稍嫌年輕,也於她清白有傷。
開了門走了出去,隱約聽見大街上傳來的熙攘人聲,見天光尚亮,應是晚膳時間過後沒多久。
「當家,你沒事吧?」陳老闆剛好走進內院,看見蕭湛青時鬆了口氣。
「嗯,睡過好多了。有什麼事嗎?」見他欲言又止。
「正好有人來找當家,是天刀門的羅掌門。」
「嗯。」想起中午時答應羅齊晚上再聚,蕭湛青勉為其難地往前廳走去。
走至中途,忽然停下,轉身對陳老闆說:「下午是你照顧我的吧?謝謝。」
陳老闆一愣,顯得有些不安地回道:「哪裡,這是小的應該做的。」
臉頰略略抽 動,神色更顯倉惶。
蕭湛青愕然不解。他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爹了,怎會為這事感到不安呢?
「當家,羅掌門等你好一會了。」陳老闆往前廳使了個眼色,迫不及待想結束話題。
「喔。」她想也許是老人家對女子大白天就酒醉被人送回,感到不以為然卻又不好說破吧。聳聳肩,轉身走進店舖。
一進店內,羅齊立刻迎上來。「湛青,聽說你身體不適,現在好些沒?」爽朗的眉目間藏著擔憂。
「已經沒事了。」老陳應該沒告訴羅齊她是喝醉酒讓東方白送回來的吧?微睇老陳一眼,見他很有默契地輕搖頭。
「太好了!現在外頭正熱鬧呢,要不要一起去逛逛?」羅齊渴望地瞅著她。
「也好。」反正她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已經餓到可以吃下一頭牛了。
不過,兩人才踏出商號,蕭湛青就後悔了。
看著眼前儘是在胸前戴花的姑娘們,爭奇鬥艷,好不熱鬧,只是也讓她看得眼花撩亂,差點以為自己又醉了。
「明日就是花魁遊行的日子,也就是大家殷切期盼的桃花日,所以今晚的崇德城簡直變成了不夜城,好玩得緊,我們走吧。」羅齊微笑說著。
既已答應他,也不好反悔,蕭湛青只好跟在羅齊身後,走入花海中。
「對了,我有樣東西想送給你。」羅齊略帶靦腆地拿出一物,是一條用白玉做成的頸練,形狀呈半月形,相當精美。只是,那玉……看得蕭湛青忍不住兩眼瞪大。
「這白玉項練你是哪買的?」她拿起那條溫潤白玉,愈看愈是眼熟。
「嗯……」羅齊的神情有些尷尬,他輕咳一聲,才道:「是天下商號。」
蕭湛青一聽,目瞪口呆,果然!
見她如此驚愕,羅齊心下歉然。「我知道向天下商號買東西,對蕭家實在不好意思——」
蕭湛青急忙打斷他的話問:「你什麼時候購得此練?」
「是在來找你的路上,途經天下商號順便買的。聽說這半月練是特別為桃花日限量推出的商品,今日傍晚才開賣,就引來許多人爭相購買。對了,這練子背後還有一段淒美的故事呢……湛青,你要去哪?」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她急忙忙沖走入群中。
蕭湛青正要趕往天下商號,看看東方白要怎麼向自己交代!
她低頭看著手上的白玉鐲,不,是半月練。斷裂處已經打磨圓潤,不見鋒利,垂掛用的皮繩也並非特製,只是一般繫繩,可是這樣反而襯托得半月形白玉更加耀眼動人,這半月練……要不搶手也難。蕭湛青咬牙切齒地加快腳步。
來到天下商號,果真如羅齊所言,門庭若市。不過,排隊的人大多是姑娘家。
「各位別擠,這半月練目前尚在趕製中,還請大家多些耐性。」天下商號的夥計大聲喊著。
原來還賣到來不及製作啊。蕭湛青愈想愈不甘心,正想撥開人群進去找東方白理論,幾個姑娘家的對話傳進耳裡,她腳步一頓。
「聽說這半月練象徵西夏皇后未竟的愛情呢。」
「沒錯沒錯,我也聽說了。」小姑娘眼露迷濛地繼續說著:「聽說這半月練本是一個白玉鐲,是西夏護國將軍暗中送給西夏皇后的定情之物,可惜被國王發現,他甚至殘忍地將鐲子在皇后面前摔碎,暗示她愛情終究不能圓滿。最後皇后只好將剩下的半副白玉鐲悄悄帶在身上,在冷宮中抑鬱而終。」小姑娘說完,已淚濕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