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趕走他呢……」她苦笑。
當她目睹姊姊趴在他肩頭上哭泣的時候,彷彿數年前發生過的事再一次的重現,第一個映入心中的感覺不是對她的恨,而是猶如刀割的痛。
但,為什麼是痛?
是自己真的對他動了情?還是她眼中重迭的是記憶中多年前的影像?現在她的心,好似窗外捲起的風,吹亂了思考、混雜了理智。
現在不是去思考自己對葉語凡感覺的時候,她只知道,在那些不可知的巧合之下,那個她恨不得她可以嘗到報應的女人,將會愛上……那個男人。
以嫉妒為由,憤怒為燃料的失控情緒之下,她要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即使代價是她可能就此要躺在病床上度過下半輩子,她也毫不在乎。
女人的憤怒,有時候……很可怕。
想到過去,想到葉語凡,她抽噎著,想哭,可是淚水卻沒有辦法從眼窩中流出:想喊出聲,可是喉嚨卻沙啞得叫不出來。
「我到底怎麼了……」雙手半掩著臉,卻難掩潰堤的情緒,「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要讓這樣的事一再地發生在我身上……」
對著空蕩的病房,一會兒笑、一會哭,她失聲地吶喊。
「姊柿,妳在哭嗎?」
喬嘉琪的身後傳來帶著稚氣的聲音。
她的手直覺地做出想要擦拭不會出現在臉上的淚水的動作,然後回頭一看。
不知何時,她的身後站了一個穿著淡藍色洋裝的小女孩。
「妳……妳看得見我?」
小女孩點頭。
她想起拿鐵之前曾跟她說過的話,有些小孩子比較容易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一時也沒想太多,只希望自己現在這模樣別嚇著她就好。
「姊姊,妳剛剛在哭嗎?」小女孩重複問著。
「我……我沒有哭啊。」她苦笑。
「唔∼∼」嘟著嘴,小女孩發出質疑的聲音,看著病床的位置,「那就是躺在床上的姊姊哭了呢。」
「什麼?」聞言她朝「自己」的位置望去,「我……什麼時候……」
是諷刺嗎?一直哭不出的淚水,現在卻在這具失了魂、離了魄的軀殼上留下。
小女孩咚咚咚地跑到躺在床上的喬嘉琪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不哭嘍、不哭嘍。」
看來小女孩分不出來躺在床上的就是她,也難怪,帶著面罩、插著一堆管子,又怎麼認得出來呢?
看著小女孩的動作,她無力地笑著。
「好奇怪哦,除了姊姊妳以外,來到這間房間的女生都會哭喔。」
「嗯?」她側著頭望著小女孩,「什麼意思?」
「像是躺在這邊的姊姊,」小女孩指著床上的喬嘉琪,「一直會來照顧她的那個護士姊姊,還有之前的媽咪,怎麼大家都一直在哭呢?」
「媽咪?是不是妳媽咪以前也住在這間病房?」是小女孩的母親生病住院了吧?
「唔∼∼才不是呢,是我生病了。」小女孩邊搖著頭邊發出否定的聲音,「然後啊,媽咪都會一直躲起來偷偷地哭。」
「妳……」
「那時候我都一直告訴媽咪不要哭。然後、然後啊,這個姊姊住進來之後,就換剛才那個護士姊姊一直在哭了。」
「那個護士姊姊為什麼一直在哭呢?」聽出小女孩口中的護士指的是姊姊,她忍不住問。
「咦?」小女孩稚氣的臉露出疑惑的表情,兩道細秀的眉毛都快攏在一起了。「一定是因為難過才會哭的啊。」
難過?她還會在意我的事嗎?我變成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吧……
原本就有嫌隙的姊妹關係,在那事引爆下,一發不可收拾。
當生氣的時候,什麼不堪入耳的話都會講出,什麼失去理智的事都可能會做,無論是為了逞一時的口舌之快也好,為了情緒的發洩也好,對氣頭上的人來說,去思考這個並沒有意義。
然而傷害便就這樣造成,像釘在牆上的釘子,縱然拔起,卻永遠都會留下痕跡。
「那個護士姊姊真的很愛哭哦,在看到我的時候也會哭,陪著媽咪一起哭,然後看到這個姊姊的時候,就哭得更大聲了,不過她都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
躲起來偷哭都會被這小女孩看到?難道是演戲,哭給醫院的人看,讓人家以為她很關心妹妹嗎?這麼多年來她還是這樣做作!
她對於姊姊的行為嗤之以鼻,但因為小女孩在面前,因此也沒有反駁。
「那……她除了哭以外,妳還有聽到她說些什麼嗎?」
「有啊,她都會一直說對不起哦。」
「這時候才懺悔會不會太慢了一點。」過去這麼多年,從來沒聽她道歉過。
「唔∼∼」小女孩的臉上又露出疑惑的表情,顯然聽不懂喬嘉琪剛所說的話。
「沒什麼,謝謝妳告訴我這些。」她搖頭露出笑容,「她還有說什麼嗎?」
看見喬嘉琪臉上的笑容,小女孩也跟著微笑,不過隨即又露出用力想事情的表情。
「晤……什麼小喬……晤……什麼誤會的……然後什麼男生……花什麼……七什麼……早一點什麼……」
或許是喬美麗所說的話對於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來說太難理解,小女孩回答得也是片片段段。
但這些隻字詞組對當事人來說,代表的是一段過去的回憶,所以喬嘉琪低著頭,試著從這些話當中揣測姊姊所要表達的意思。
「然後那個護士姊姊每次講到早一點什麼的時候就又開始哭了,我也想告訴她不要哭,可是她都聽不到我的聲音……就跟那時候的媽咪一樣,只有姊姊妳跟那個穿黑衣服的人可以聽到我說話。」
「嗄?黑衣服?」
「總算找到妳了,小傢伙。」
喬嘉琪還沒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聽見門外傳來低沉的聲音。
「啊,那個穿黑衣服的人又來了,姊姊不要告訴他妳有看到我哦。」
「什、什麼?」
她抬起頭來想要問清楚這一切,只是剛剛站在眼前的小女孩現下匆地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掩著的門緩緩穿進一名穿著黑袍的男人。
黑袍男人見房內只有喬嘉琪一人,發出了不悅的聲音,瞪著她好一會兒,上下打量著,再緩緩地將那帶刺的視線落到躺在病床上的她身上。
「原來如此。」
黑袍男人帶著不以為然的表情再看了她一眼後,便慢慢地轉身,朝病房外走去。
「等、等等。」
本是感到害怕而退到一旁的喬嘉琪,對於剛剛小女孩說的話耿耿於懷,不知哪來的勇氣讓她喊住了眼前穿黑袍的男人。
「我對活著的人沒有興趣。」對方頭也沒回地繼續往前走著。
「要你幫我找個人,這對我很重要,他叫拿鐵。」
「我這裡有的,只有生後契約,想喝咖啡妳找錯對象了。」
「不是,我想想,他說你們都是用編號來稱呼……他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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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可理喻的生物!這樣也好,我大可以過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不需要別人的干涉!」
獨自一人的葉語凡癱坐在沙發的正中央,過去這是喬嘉琪的王座,他通常只能坐在一角的邊邊上。
「嗯……怎麼感覺怪怪的。」他抬頭奇怪的看著頂上的日光燈。「奇怪,這燈泡是不是暗了一點?」
於是他起身動手換燈泡。
「咦……感覺還是沒有好一點。」換完燈泡之後的他仍是覺得少了什麼,「椅子,嗯,一定是椅子擺錯位置了。」
只是無論他挪動椅子也好,再去調整電視的位置也罷,就是覺得房間內少了點什麼。
「到底是少了什麼呢?」
不經意地回頭,視線又晃到沙發的正中央,瞇起眼再抬頭望著日光燈,光線本身沒有問題,而是在光線底下的人若不在了,百燭之亮亦黯淡無光。
「可……惡……」
連講話都已有氣無力,不過只是個認識一個月的女人,不過只是分開兩天而已,但對他來說:心裡卻像是少了一個重要的部分。
鈴……鈴……
鮮少發揮作用的電話響起了鈴聲。
「喂,是嘉琪嗎?」
葉語凡第一時間衝過去把話筒接起,脫口而出就喊著喬嘉琪的名字。
「嗄?小凡是你吧?什麼嘉琪的,我還以為打錯電話勒。」
「啊……呃……喔,是你啊,也對,鬼怎麼會打電話。」興奮的語氣瞬間從錯愕又回到生氣全無。
「你是在看鬼來電啊?算了,我是打來問你,這次的程序什麼時候可以OK?」
這時,他才想起手頭上有個沒寫完Case,「那個……我過些天再給你,最近遇到一些小問題。」
「問題?怎麼了,該不會是你的計算機又中毒了吧?」對工程師來講,問題通常都會來自於計算機。
「差不多吧。」
「就跟你講改用我上次告訴你的那個防火牆跟防毒軟件,你就是不聽……」
可是在哪裡可以買到這樣的防火牆,防止名為愛情的病毒入侵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