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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季可薔

  什麼?真雅震撼。「你是指……無名?」

  「就是他。」曹承熙落向無名的目光滿是憎惡與敵意。

  無名毫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懷裡這個女人,只有她的看法,能左右他的心緒。

  但她看他的眼己蒙落陰影。「你為何殺他?」

  這問題,他無從回答,殺嚴冬的人不是他,但他仍是間接的劊子手。

  「當然是因為他想隱瞞自己的身份!」曹承熙批判的嗓音又響起。

  他感覺真雅渾身顫慄著。

  「你……究竟是何人?」她啞聲相問。

  她開始懷疑他了嗎?那潛藏於她眼裡的,可是驚懼?她怕他嗎?

  無名黯然,咬牙無語,兩條臂膀緩緩地、緩緩地垂落,身子往後退一步。

  即便再留戀、再不捨,滿腔洶湧著瀕臨癡狂的痛楚,他終於還是不得不對她,放了手——

  第10章(1)

  在曹承熙與一隊衛士的幫助之下,大火滅了,但受困於營帳裡的幾名女子亦燒成乾屍。真雅沉痛不已,命屬下將姑娘們好好地埋了,另拿出銀兩替其他姑娘贖身,將她們一起帶回希林。

  上路前,真雅欲與無名私下談話,可曹承熙不安,堅持隨侍一旁護衛,三人於是來到僻靜處。

  此時天色已濛濛亮,晨光自雲間穿透,迤邐一地光影。

  無名佇立於陰影處,眉目之間不見光亮,更顯得幽微神秘,氣韻中隱約帶著一絲憂鬱,平素掛在臉上的天真,早已煙消雲散。

  「現下可以告訴我,你的來歷了嗎?」真雅悠然揚嗓,雖是盤問,她語氣仍是不疾不徐、不冷不熱,就如同之前那個高傲冷漠的公主。

  她己回去了。即便人尚未回到宮裡,心也走了,這段時日與他結伴同行,那個巧笑倩兮的可愛姑娘,不見了。

  無名惘然,眼潭深處,靜靜地潛著一波酸潮。

  「你跟前朝殘留的申允太子一黨,果然有關係嗎?」她輕聲質問。

  他不說話。

  「回答我!」她有些激動了。

  「殿下,何必多問?」曹承熙忍不住擂嘴。「兵部已詳查過了,那天的叛亂就是申允太子黨主導的,無名也跟他們有所往來,他是故意擄走你,意圖對你不利。」

  「是這樣嗎?」真雅直視無名。

  他垂眸,嘴角揚起自嘲,半晌,才又揚眸,迎視她。「不錯,我承認自己是故意擄走你,但我是否意圖對你不利,你應該很清楚。」

  她無言,水眸氤氳,她的眼總是迷離,他常看不清她是喜是怒。

  他的心沉下。

  「如此說來,你果真是申允太子一黨?」她慢慢地問。

  他頗首。

  「你接近我是別有所圖?」

  他暗暗咬牙,又點頭。

  她沉默,這般的沉默猶如烙鐵,責罰他的心,他隱隱地痛。

  罵他吧!以言語鞭答他、斥責他,將心中所有的怨怒朝他宣洩出來吧!他寧可她狠狠地罵他,也不願她如此沉靜地不發一語,反而令他更鎊徨迷惘,令他想起師父每回不耐理會自己的時候,他的身心便是這般冰冷,如墜深淵。

  「你,究竟是何人?」她終於開口了,卻不是他期待的苛責,而是更令他無所遁逃的質問。「為何申允太子的殘黨仍意欲圖謀再起?你們擁立的人是誰?」

  是誰,這還需要問嗎?難道她看不出來?他郁然凝眸。

  「是你!」她倏地領會,容色乍白。

  他澀澀地抿唇。

  「你跟申允太子是何關係?」

  他很明白自己還不過。「他是我親生父余。」

  「什麼?!」真雅震撼,一旁的曹承熙也驚駭得張口結舌。

  見兩人神情震懾,無名忽地笑了,笑聲暗啞,尖銳如刀。

  「申允太子是我父親,而我的母親,生下我的那個女人——」他頓了頓,墨眸閃動的光芒,猶如嗜血的猛獸,殘酷且野蠻。「是你最恨的人。」

  「小姐!再撐著點,就快生了,孩子就快生出來了!」

  「不生了……我不生了……好痛、好痛!」

  「撐著點,小姐,你肚子裡的可是龍種啊,說不定就是國家將來的主君,一定得平安生下來!」

  「可是……申郎呢?他在哪兒?他說要來看我的。」

  「就快來了吧?小姐且耐心,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經過一夜痛楚至極的折騰,她終於平安將孩子生下來了,是個男孩,眉目俊朗,四肢完好。

  他即將是希林未來的國主,而她也將成為一國之母。

  她得意地期盼著,將孩子抱在懷裡細心呵護,誰知隔日便傳來噩耗。

  她的中郎,申允太子於宮變中慘遭殺害——

  美夢轉瞬幻滅,這段時日,她為自己編織的美夢,轉瞬成泡影,申允死了,登基的是他的堂弟靖平王。

  這個孩子……沒用了,原本想藉著他母憑子貴,一舉躍上王后之位,但如今申允既亡,他也不過就是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

  侍女來問,要將孩子取做何名?

  她冷笑,將襁褓中的嬰兒隨手擲落於榻,冷拂衣袖——

  一個棄子,不需要名字!

  她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原來如此,她想起來了,想起是在何處何時聽過這樣的話,原來是她自己說的。

  「一個棄子,不需要名字……」

  希蕊喃喃自語,於睡榻上坐起,睡眼仍蒙曦,但神志己全然清醒。

  那個在她面前絲毫無俱、放肆又狂妄的青年,原來是她的親生兒。

  一念及此,她忽地心緒沸騰,盈盈下榻,披上外衣,於房內走動,一面撫弄自己長長秀髮,一面細細沉思。

  當年,她拋棄了孩子,以申允太子侍妾的身份進宮,名義上是盡未亡人之禮,實則為了引誘靖平王。

  他果然不敵她魅力,臣服於石榴裙之下,封她為妃,從此她於後宮步步心機,爭寵奪權,用盡一切手段,終於成功奪得後位。

  她在希林朝中呼風喚雨,可唯一的遺憾,便是肚皮不爭氣,從此再也生不出龍種。

  為了確保自己的地位,她只得更殘酷,殺盡所有王家子女,不使他們成為威脅,最後只剩三個。

  德芬、真雅、開陽。

  她擇定開陽作為合作對象,拱他成王,自然是為了有利自己繼續垂簾聽政,因此無論如何,須得將他牢牢掌握在手裡,不令他有異心。

  但——

  希蕊沉吟,微微挑唇,似笑非笑。「原來我的孩子還活著……」

  「你的生母是希蕊王后?」

  她輕聲問,嗓音幽微淡逸,彷彿從極為遙遠之處傳來,他但願這是個夢,與她的對峙、她的質詢,都只是一場夢。

  夢醒了,他便會發現自己躺在她腿上,而她正溫柔地對他笑著。

  「……是。」或許他的想望,才是夢吧!

  無名澀澀地苦笑。

  「你這該死的傢伙!」聽聞他坦白招認,曹承熙激動地跨步上前,唰地拔刀出鞘。

  她淡然阻止。「承熙勿動。」

  曹承熙驚愕。「公主,你聽見他方才說的話了,他不僅是申允太子的骨血,生母還是那個陰狠的希蕊王后,請讓下官拿下他治罪!」

  「我還有話跟他說。」

  「他說的話還能信嗎?殿下,此等狼子野心之人,千萬不可輕信!」

  是啊,他這種人怎能輕信?她不會信的,對吧?

  無名望向真雅,她也正看著他,水眸幽蒙如霧,那迷霧後的光,意味什麼?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懷疑我對妨的心。

  她還記得自己對他許下的第三個承諾嗎?現下,她正懷疑他嗎?

  無名忽覺心在淌血,仿拂又回到多年以前,他不慎砍傷小寶,而師父以那樣失望嚴苛的眼神瞅著他。

  你的體內流著那個人的血,本質上,你們兩個是一樣的。

  他的身上流著那女人的血,是她最恨的人,他就和那女人一般殘忍陰邪,所以她又怎能愛他?怎會信他?

  她不會信的,不會的——

  「我相信他。」清憐悅耳的聲嗓猶如天降甘霖,瞬間撫慰了焦渴大地。

  無名震住,顫著身,顫著心,無語地凝望真雅。

  「殿下說什麼?!」曹承熙亦是難以置信。

  「承熙,你先退下,我有話與他私下說。」她漫然逐退心腹,曹承熙縱然百般不願,在她堅持之下,只得暫且退開。

  留下他與她在茫茫曠野間,凝立相望。

  他的心海潮湧,思緒如雲絮紛飛,兒番強自勻定氣息,卻總是不成,嗓音震顫。「你真的信我?」

  「是。」她毫不猶豫地頷首。

  有人信他,終於有個人肯信他了,是他最在乎的她……

  無名眼眸一酸,霎時男兒淚盈眶。

  「若是你果真有所圖謀,不會說要帶我去看沙漠飛雪,你並不希望我成王,對吧?」她幽幽地梯他,沙啞低語。「若是我不回宮,你也無法於朝中得勢,更不能憑藉我而成王。」

  「這片江山,我從來就不想要。」他說出真心話。

  「我知道。」她點頭。

  他眼潭淚霧更濃,幾乎看不清她英冽清麗的容顏。

  「我知道你不想要,但我……想要。」

  這話猶如木褪,狠狠撞響他心中警鐘。他悵然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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