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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季可薔

  「你怎麼……怎能瞞著我這件事?」她怒斥,胸海捲起千堆雪。「她們可是希林人!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受苦?你應該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如何?」他嘶聲反駁,望向她的墨眸浮沉著異樣的光,像是陰鬱,又有幾分受傷。「那些姑娘都是家裡欠債,被自己的親人當成抵押品,賣給那些人牙子的!就算你插手又能如何?人家有憑有據,賣身契寫得清清楚楚,你想到唐國的官府與他們相爭呢?還是你以為自己身上有足夠的銀兩,能夠——贖回那些賣身的姑娘?」

  第9章(2)

  「所以你這是要我撒手不管?」

  「你本就不該管!」

  「我要管!」

  「你不能管!」

  「為何不能?我是希林的公主,那些姑娘是我希林的子民,我有資格管!」

  「所以,始終究……還是要做回希林公主嗎?」

  真雅怔住,惶然揚眸,與無名相凝。

  他的眼潭,沉蘊著過於深刻與複雜的意思,眸光清銳犀利,彷彿看透了她。

  她驀地伏斂羽睫,躲開他的逼視。「總之,我不能不管。」

  不能不管。這是她的回答。

  而他明白,這話裡隱喻的涵義。

  她終究還是那個心繫江山百姓的公主,她的心依然有份牽掛,對於王位,對那條她久遠以前便認定自己該走的路。

  絲然她口不明言,但他想,她終有一日會回宮的,遲早而己。

  沙漠飛雪,果真將是他此生不可得見的奇跡嗎?

  無名側過頭,迷濛的眼遙望西方。

  在真雅的堅持之下,他倆騎著馬,悄悄尾隨於那些人牙子後頭,往唐國邊關的方向走。

  那裡駐紮著大批戍守邊關的將士,軍營生活寂寥,有些不能攜帶家眷一同前來的小兵,長夜漫漫,需要慰藉,於是便有一群人牙子來往各國邊境,買賣軍妓,除了慰勞官兵,也能幫忙開墾電田。

  希林女子五官深邃,身材雖較為高,骨架卻纖細柔美,兼之身強體健、能耐操勞,很受當地官兵的喜愛,往往能賣得高價。

  這一路往南,離西方沙漠便愈來愈遠,看來那壯闊淒迷的雪景,他們是看不到了。

  她會有遺憾嗎?

  無名收回茫茫視線,凝定於前方的真雅,兩騎之間拉開十數步,很明顯,她不想與他交談。

  生氣了嗎?

  他也氣啊!她不欲言語,他何嘗想開口?一股悶鬱橫梗於胸臆。

  這還是他們相識以來,初次鬧得這般僵持不下,如一對口角不合的年輕犬妻。

  傍晚,那群人在野地紮營露宿,他們也於附近尋了塊空地,他撿拾乾柴,生了一堆火,兩人各自坐在火堆兩邊,默然不語。

  這份僵凝還要持續到何時?他賭氣不問,她也淡漠,吃過乾糧後,自顧自地入睡。

  好怒!

  有多久,他不曾領受過情緒如此強烈起伏的滋味了?為了一個人喜怒哀樂,半點由不得自己——這就是愛嗎?

  太令人無從掌握了,他但願自己別愛她,也不至於受這種苦。

  無名鬱鬱沉思,一道冷風吹過,火焰半滅,他忙加添薪柴,重新將火燒旺,見她在夢中拉攏毛毯,似是感覺到寒意,他一凜,遲疑半晌,終究還是悄然起身,把自己那塊毛毯也蓋在她身上。

  沒了毛毯,他覺得有些冷,於是靜下心來打坐,慢慢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焦味驀地襲來,他修然睜眼。

  真雅亦察覺到異狀,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條毛毯,微愣,可尚不及細想,前方湧來一團濃煙,跟著有人驚慌大喊。

  「失火了!失火了!」

  怎麼回事?兩人匆匆起身,同時往濃煙竄升處張望,當是那群人駐紮的營帳燃了火焰,熊熊燒成一片。

  人聲鼎沸,馬嘶不絕,其中還夾雜著女子的尖叫哭泣。

  真雅頓時倉皇。「糟糕!她們被困在裡頭嗎?快去救她們!」

  語落,她也不管無名反應,心急如焚地往火光處奔去,他阻止不及,只好也跟在後頭。

  現場一片混亂,火舌從某頂營帳中竄出,迴旋如龍,紅光染遍半邊天。

  數名彪形大漢在一旁圍觀,似是放棄搶救。

  「為何不滅火?提水來啊!」真雅氣惱地下令。

  大漢們不解地望她。「姑娘,你打哪兒來的?這裡荒郊野外,哪兒來的水?也只有我們隨身喝的,還不夠撲滅一堆柴火暱,何況是這種熊熊大火。」

  「可裡頭有人啊!你們怎能站在這兒一動也不動?快進去救人啊!」

  「放心吧,裡頭只有幾個姑娘,她們原本就是賣身做女奴的,如今死在這兒,也不算淒涼,這就是命——」

  「說這什麼話!」一記清脆的耳光截斷大漢涼薄的言語。

  出手的人是真雅。她實在太氣了,一時憤慨,把持不住理智,這激怒了這群人牙子,幾個人團團圍過來。

  「姑娘,瞧你細皮嫩肉的,也是個上等貨色,既然這把火燒了我們幾個貨品,拿女爾來抵償似乎也不賴。」

  「放肆!」

  「喲,說話還挺嗆的嘛!夠辛辣來勁,我瞧肯定能賣到好價錢——」

  刀影疾掠,鮮血飛濺。

  眾人驚呆了,眼見方纔還垂涎說話的同伴瞬間便趴倒在地,當場氣絕身亡。

  「誰敢動她一根寒毛,便殺得你們片甲不留!」

  無名冽聲撂話,橫刀護於真雅身前,姿態孤傲冷漠,如荒野一匹狼。

  沒人敢說話,甚至連動都不敢動,呼吸也識相地收凝。

  他傲然眸晚,確定無人膽敢輕舉妄動後,才轉過頭。「你還好吧?」

  話語方落,他霎時震凜,只見真雅竟已自作主張,往失火的營帳走去。

  他急忙上前拉回她。「你做什麼?別太靠近,危險!」

  「我得去救她們,你沒聽見嗎?她們在呼號!」

  確實在呼號,痛哭、慘叫不絕於耳,令人聞之鼻酸。

  「救命啊!救救我們……好痛、好痛!」

  營帳裡被困住的姑娘歎泣呼喊,而那些逃出生天,傻傻呆立於營帳四周的姑娘更是個個面容蒼白,淚流滿面。

  「誰來救救我們?拜託!救救我們——啊!啊-」

  聲聲淒啼震耳,真稚實是不忍聽,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扯碎了,好焦急,卻也無助。「她們在哭,她們需要我……你放開我,無名,我一定得設法救出她們……」

  「你瘋了!你不能去!」他以臂膀箍圈她,不許她亂動。「火勢太大了,你進去只有徒然葬送一條命!」

  「可是……她們需要我。」真雅掙扎。「就像那天攻城一樣,只要我說聲停戰,那些百姓就可以不必枉死的,是我,都是我的錯……」

  「真雅,嬌冷靜點!」他把定她,直視她淒槍的眸。「這場大火不關你的事,是意外,誰也無能為力!」

  「不是,我一定能做點什麼,必須做點什麼——」她頻頻搖首,處在一種絕望卻又堅定的情緒中。「她們在哭,承佑哥說,我不能假裝聽不見,不能逃避現實。」

  是曹承佑!是他要將她搶走嗎?他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為何還不肯放過真雅

  無名發覺自己憤怒,恨著,從來不識得如何恨一個人,可他現下真恨曹承佑,恨那個至今仍佔據她心房的男人,

  「你放開我,讓我去救她們,讓我去。」她焦灼地低語。

  「不行,我不放開!」怎能放開?這一放手,他或許將永遠失去她,不能放,他不想將她讓給任何人,包括希林每一個百姓,包括那陰魂不散的曹承佑。「你不准去,我不准你如此強逼自己、為難自己,你留下來,就在我身邊。」

  「無名……」

  「你留下來,算我求你。」威脅也好,懇求也罷,總之他無論如何不能放手,她懂嗎?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以身犯險?「真雅,你聽我說——」

  「放開她!」

  一道凌厲的呼斥忽地猶如落雷般震響,轟然劈向兩人耳畔。

  「放開殿下!」那聲音又起。「無名,否則你今日將慘死於箭下!」

  是……曹承熙?

  無名回首,果見曹承熙率領一群衛士,站成一列,人手持弓,箭在弦上,全數瞄準他。

  「承熙,是你?」真雅亦認出來人,顫聲相問。

  「是,殿下。」曹承熙出列,恭敬跪下。「下官護駕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你們……怎知我在這兒?」

  「日前有人在希林邊境疑似見著殿下,下官接到消息,立刻率人循線追尋。三日前,偶遇一位不知名的俠士,蒙他告知您的行蹤,我們這才快馬加鞭地趕上。」

  那位不知名的俠士,恐怕就是師父吧。無名閉了閉眸,嘴角撇開一絲苦澀。

  「原來如此。」真雅悵惘,瞥一眼仍肆意燃燒的火勢,眉宇蹙攏,正欲發話,曹承熙搶先揚嗓。

  「公主可知嚴冬被殺了?」

  「嚴冬?」真雅咀嚼這令人錯愕的消息。「是黑玄的護衛嗎?」

  「不錯。」曹承熙頌首。「德芬公主派他送信給您,他卻於途中被殺,殺他的人,如今就在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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