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很有魅力,若沒有,他怎麼風流得起來?但她煩惱的是,他比她想像的還難對付,他不但身懷絕技,又有顆聰明的腦袋,還有張迷死人不賠錢的臉皮,跟他獨處簡直像跟老虎關在同一個籠子裡,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說美人計的精髓是投懷送抱,她並不是不懂,但她不想。萬一勾起他的慾火,就算她插翅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不如以靜制動,等方果痊癒,讓方果先跟他過兩招,比出高下,再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
「廢話少說,快看書,晚上周嬤嬤要考試,考不過就不准睡。」
司馬乘風意興闌珊地說:「唉!結婚還真麻煩!要注意這麼多繁文縟節!」
「還是私奔好,只要兩情相悅,用不著管其它人死活。」戚彤故意指桑罵槐。
「不好。」司馬乘風反對。「無媒苟合跟野狗沒兩樣!」
「罵得好!」戚彤一個彈指,彷彿煩惱全都消失似的微笑。
「不過大家都私奔,我們就得喝西北風了。」司馬乘風歎息道。
「你知道!」果然是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騙子的兒子──還是騙子。
「我眼不瞎、耳不聾,整個洛陽城鬧得沸沸揚揚的,不想知道都不行。」他的話中有著明顯的感慨。
「你外公的事,你也知道!」看看能不能從他嘴裡套出「情種」是什麼玩意?
「又不能掐住他老人家的脖子,要他把錢吐些出來,算了。」司馬乘風揮揮袖。
「媒仙身染惡疾……」看來他知道得不少,看來有機會解開謎團,戚彤越問越心急。
「事前不知。」司馬乘風一派光明磊落,讓人猜不透真假虛實。
多虧他閒閒沒事就愛攬鏡自憐,這才練就出一臉高深莫測的神秘,好玩。
直到這一刻,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露出馬腳,讓他確定了他們兄妹,不,他們不是兄妹,她刁蠻中有高尚,而那個假哥哥則是正直中有卑微,她是主,他是僕,兩人是為了司馬家的秘密──情種,遠道而來。
其實,爹娘從未當他的面提及情種,他就像她的假哥哥一樣,是躲在屋頂上偷聽而得知。
這並不是第一次有人來刺探媒仙館,之前也有不少心懷不軌的人以拜師學藝為借口,前來媒仙館尋寶,也曾有人言明來搶劫,但爹一概否認,強調明人不做暗事,每樁婚事都是靠一張嘴完成。
他會有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簡單的說,乃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情種是打哪來?他不知道,不過不難猜出用途,但他並不認同爹的作法。
他的處境有如刀架脖上,吞吐皆難受,他怎麼也沒想到現世報會來得這麼快!
坦白說,在皇上還沒賜封以前,左鄰右舍看不起爹的大有人在,甚至還譏笑爹牽豬公,他怨,他憤,最糟的是,他比任何人都還要瞧不起自己的爹。但在皇上賜封以後,爹被捧成大善人,說媒成了做善事,由此可見,人心有多麼醜陋!
她那麼想要情種,他會雙手奉上──待爹壽終正寢之日。
可是看她這麼努力地色誘他,他的心有點兒寒……
算了,就陪她玩,當作打發時間,遊戲結束後,她得到她要的,而且毫無損失,到時她會感激他手下留情,還是嘲笑他白癡?或者是忘了他……一個作媒的小人物?
「媒仙作媒作得那麼成功,是不是有什麼法寶?」戚彤忍不住了。
「我哪知道?我一向只管花錢,不問賺錢。」司馬乘風佯裝茫然。
「你該不會怕我偷學,所以不肯說。」戚彤一口咬定。
「我可以對天發誓……」司馬乘風高舉右臂,這一招騙女人最管用。
「省省吧,發誓跟放屁一樣。」戚彤也常向爹娘發誓不亂跑,結果照跑不誤。
司馬乘風落落大方地說:「我爹是有說,等我遇到困難,他會傳授我秘訣。」
「到時候,你願不願意傾囊相授?」眼眸一勾,嬌羞柔弱地撒嬌。
「一句話──我願意。」司馬乘風無力招架似的猛點頭。
「口說無憑。」戚彤命令。「去倒杯茶給我。」
「是。」司馬乘風立刻奔出,不敢怠慢。
趁他不在,她快速瀏覽,如她所料,並無有關情種的隻字詞組。
她相信,那麼重要的東西,絕對不會隨便亂放,所以用不著翻箱倒櫃,於是她將背往後一靠,釋放緊繃的神經。
他人不在,但他的溫柔卻深印心底。過去,知道她身份的,怕她爹的千軍萬馬,不知道她身份的,怕她身後方果的拳頭,就連方果本人,也是因為報恩才對她百依百順。
從來沒有一個人是像他這樣,對她好是出自愛慕之意……
但,他是真的喜歡她嗎?喜歡她哪點?她可得要好好想想。
她天生是個壞胚子,人還在娘胎就成天對著娘的肚皮拳打腳踢,長大後變本加厲,嘴巴壞,脾氣壞,坐相壞,站相壞,心也壞……他怎麼可能找到連她自己都找不到的優點?
第4章(2)
「茶來了!」一聲呼喊,戚彤臉上的神情立刻回復淡漠。
「磨墨。」戚彤將茶水倒進硯台凹處,從一旁的筆架挑了支細毛筆。
「妳要幹什麼?」她的花樣還真多!這場遊戲滿有趣的,但願是善了,不是結惡。
「結婚要寫婚書,離婚要寫休書,這張叫做保證書,我發明的。」她振振有詞。
司馬乘風湊近一看,字跡豪邁,有男兒氣魄!她的身世令人好奇,他猜想,她爹很有可能是個武將,不知官拜幾品……
這時,她俯低頭吹了吹,然後大功告成似的把細毛筆遞給他,以她慣用的命令語氣說:「畫押!」
真會欺侮人,縱然被當成小狗使喚,但司馬乘風無怨無悔。
「甲方保證對乙方知無不言,言聽計從,如有違背,願斷一條腿。」
「最後兩個字有押韻哦!」戚彤得意洋洋提醒,自認是妙筆生花之作。
「好狠!」司馬乘風劍似的眉微蹙,做出考慮的表情。
戚彤理直氣壯地說:「不狠一點,你怎麼會信守承諾!」
「有理。」天底下,臉皮厚的不只這對假兄妹,司馬乘風也不遑多讓。
想把情種送她已經是不孝,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這是最基本的堅持,但他依舊如她所願,在甲方處畫押。
怕他反悔,她迫不及待地搶過來,一看,臉頰熱了起來……原來他在上面畫了一顆心!
女人都喜歡男人示愛,她羞答答地別過臉,不敢讓他瞧見如花綻放的酡顏,顯然是假戲真做嘍……
呸呸呸!她的眸中火光四濺,生他氣,更生自己的氣。
她高估他了,即使他大智若愚,即使他深藏不露,即使他英俊非凡,但這些都掩飾不了從他骨髓裡散發出來的腥膻味!周嬤嬤那麼喜歡喝大骨湯,怎麼沒發現天下第一極品豬骨就在她少爺身上?
臭氣熏天!
她一刻也不想停留,捧著保證書如捧心肝,起身離椅。
「妳要去哪裡?」看她走這麼急,司馬乘風明白自己失算了。
「把保證書藏起來,免得他日被撕毀,死無對證!」
「我像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嗎?」
「不像。」戚彤搖頭,神情莊嚴肅穆地補上一刀。「你本來就是!」
「快去快回。」司馬乘風大笑,印象中,他很少像今天這樣開懷大笑。
走沒幾步,戚彤眼角餘光被榕樹後晃動的衣角吸引住──
是周嬤嬤!嗯,有陰謀!
戚彤假裝沒發現,繼續往前走,然後躲在轉角後,果然看見周嬤嬤溜進書房!周嬤嬤肯定是去說她壞話,那麼喜歡幫人家穿小鞋,她真該去鞋店工作,天天聞臭腳丫子,滿足她的怪癖。
踮高腳尖,尾隨而至,低身蹲在窗台下,偷聽。
「少爺,那只潑猴有問題!」周嬤嬤開門見山地說。
司馬乘風贊同似的附和道:「她確實有問題!有勞周嬤嬤……」
「交給我就沒錯了,我保證嚇得她屁滾尿流。」好大好臭的口氣!
「錯,她的問題出在身上──太瘦了,妳負責替她補身。」司馬乘風糾正。
「她不懷好意,正所謂來者不善,少爺要提防。」周嬤嬤苦口婆心勸道。
司馬乘風眉開眼笑地說:「說不定,她很快就會懷司馬家的種……」
吐!實在聽不下去,她再不走,地上肯定會有一灘稀巴爛的小米粥!
只要他不跟周嬤嬤聯合戰線,她就有辦法個個擊破,反正媒仙館裡有的是米袋,就等方果痊癒,先把周嬤嬤套進米袋裡毒打一頓,以此類推,大吉大利,司馬乘風,司馬義、司馬夫人皆難逃一劫。
菩薩保佑──方果快點從病貓變成老虎,善哉妙哉!
藏哪兒好呢?左看右看,無一處安全。
最保險的地方,就是方果身上,由他妥善保管,保證萬無一失!但是她現在連接近他的門口都不敢……她早就偷偷換了房間,遠離死神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