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馨嚇出一身冷汗,臉色又青又白,半句話都吐不出來。
「這丫頭胡說八道!嫻馨根本就沒有說過那些話,這我可以作證!」嫻馨的舅奶奶大聲駁斥。
「你是嫻馨的舅奶奶,胳臂自然向裡彎,你不幫她辯駁我還覺得奇怪。」於從月不客氣地說。
衍格忽然輕聲笑起來。「沒錯,親人的證詞一般聽聽就算了,不足採信。」
衍格的話讓嫻馨聽了惶恐不已,他是她在這座王府裡唯一的依靠,但是從他冷冽的眼眸中,她看得出來連他都不相信她了,她瀕臨失去一切的悲慘處境。
「我舅奶奶的話不足採信,那紫鸚的話就能信嗎?」她氣得渾身發抖。
「紫鸚的話能不能夠相信,太太、額娘、二爺心中自有判斷,我沒說紫鸚的話就一定能信。」於從月淡淡地說。
「既然我們的話都不能信,那也就不用再追究了吧!」嫻馨的舅奶奶急忙找個台階給嫻馨下,「嫻馨才剛剛小產,瞧她的身子虛弱得直打顫呢!真要追究,把嫻馨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才應該要追究,畢竟嫻馨懷的可是二爺的種,是顯親王府的子孫吶!」說著,不懷好意地斜睨於從月一眼。
「為何一口咬定嫻馨小產就是因為吃了燕窩的緣故?」衍格把玩著手上的翠玉扳指,閒散地冷睇著嫻馨和她的舅奶奶。
「因為……」嫻馨的舅奶奶表情愕了一瞬。「因為嫻馨正是吃了燕窩之後才小產的,當然二少奶奶最有嫌疑啊!」
「剩下的燕窩還在嗎?」於從月漠然問道。
「當然在,這可是鐵證如山呢!」嫻馨的舅奶奶二話不說,立刻把一盒燕窩捧出來,嘴角揚著得意的冷笑。
衍格把燕窩盒接過來仔細看一眼,發現燕窩上覆了一層淡紅色的粉末,湊近嗅聞,一股奇特的香氣便撲鼻而來。
「是麝香。」他微微蹙眉。
老福晉和顯親王福晉驚呼一聲。誰都知道孕婦忌麝香,沒想到燕窩中竟會有麝香!
於從月不動聲色地走向衍格,想把燕窩拿過來細瞧,但衍格向她搖了搖頭,不肯給她。
她微一轉念,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紅著臉低頭轉過身去。因為她和衍格已有肌膚之親,而麝香這味藥是連聞一聞都對孕婦有害的,所以他才不肯讓她靠近。
如今燕窩裡發現有麝香,對於從月十分不利,但是衍格的神情反應絲毫沒有懷疑她,這讓她感到十分安慰,她也因此更想查出真相。
「二少奶奶妒恨嫻馨,才會對她下此重手!」嫻馨的舅奶奶凌厲地指控。
因為背後有一雙信任她的眼睛,所以於從月並沒有因為惡毒的指控而不安慌亂,思慮反而更加清晰敏銳。
她察覺到嫻馨和她舅奶奶的眼神始終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而且看嫻馨的氣色,並不像小產之後出血不止的樣子,甚至剛剛罵紫鸚時還頗有力氣,她愈想愈覺得古怪,莫非……
「既然燕窩裡證據確鑿,我也就不多費唇舌辯解什麼了,不過你們這裡有證據,我能不能也要求找出證據來為我自己脫罪?」她想查清楚心中的懷疑。
嫻馨和她的舅奶奶對望一眼。
「從月當然可以找證據為自己脫罪。」老福晉淡淡地說。
「多謝太太。」於從月笑望老福晉一眼。
「你想找什麼證據?」嫻馨惴惴不安地看著於從月。
於從月直視著她,目光一瞬也不瞬。
「找已成形胎兒墮下來的證據。」
嫻馨一聽,駭然抽息,整個人呆愕得無法反應。
第八章
嫻馨側躺著,目光憎恨地瞪著於從月。
於從月站在桌案前,彎身盯著桌上鋪展開來的白棉布,仔細在棉布中間那灘殷紅的血裡尋找她要的「證據」。
嫻馨的舅奶奶神情焦躁不安,總是會與嫻馨交換意味不明的眼光。
「你說嫻馨已受孕兩月有餘,是嗎?」於從月緩緩抬眸,銳利地盯住嫻馨的舅奶奶。
「是啊。」嫻馨的舅奶奶冷冷地答道。
衍格好奇地湊過去看。
「衍格,你是個大男人,別看這骯髒的東西,快出去!」顯親王福晉滿臉尷尬地揮趕他走。
「這有什麼骯髒的,不是我的種嗎?」衍格挑眉笑道。
「瞧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顯親王順晉輕斥。
「找到我的孩子了嗎?」衍格好笑地看了於從月一眼。
「二月有餘的胎,已經隱約可以看見人形,小小的一塊血片,就像桃花瓣那麼大。」於從月偏過頭來對他說。
「你怎麼知道?」他微訝。
「多讀點書就知道了。」她輕笑。
衍格的唇角勾起,彎彎笑眼深瞅她一眼。
「桃花瓣在哪裡,我怎麼沒看見?」他問道,轉眸看著嫻馨的舅奶奶。
「我……扔了……」嫻馨的舅奶奶臉色一陣青白,好半晌才愣愣地說。
「扔了?」於從月不悅地蹙起眉心。「那可是二爺的種,顯親王府的子孫吶!」她刻意模仿嫻馨的舅奶奶先前的話說。
「我怕嫻馨看見了會傷心,所以就埋了。」她立刻換了說法。
「當嫻馨出血不止時,你還有心思去做這件事?」衍格冷聲質疑。
「是我叫舅奶奶去埋掉的!」嫻馨急著替自己的舅奶奶解圍。
「這就叫死無對證了。」衍格轉臉看向於從月,以眼神詢問她。
「我還有一個請求。」從她們閃爍的眼神和沒有套好招的言詞中,於從月早已知道了答案。
衍格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從月,你還有什麼請求?說吧!」老福晉也隱隱察覺到不對勁了。
「我想另外找大夫來給嫻馨看病。」
於從月一說完,嫻馨登時變了臉色,不等老福晉開口,就情急地喊道:「我不要!我自小都是舅奶奶看的病,吃舅奶奶開的藥方,我不習慣給別的大夫看病!」
「事關我的清白,嫻馨,不管你要不要,我都要請別的大夫來給你診脈。」於從月的態度絲毫不妥協。
另請大夫的請求,旁人不需深思就知道於從月懷疑嫻馨有喜是假的了。
顯親王福晉一臉駭然地看著於從月。
老福晉則是淡笑不語。
「嫻馨,你剛小產,讓其他的大夫診脈看病有何不可?」衍格淡淡地說。
「我說不就不!」嫻馨的眼神倏地轉狠,她這輩子沒有這樣出醜過,沒有這樣狼狽過,她心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怨毒。
「我如果說一定要呢?」老福晉正色地開口。「請大夫來診脈又如何?是不是真的小產,我也想知道。」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嫻馨嬌聲泣吼。
「嫻馨,不要以為你哭得大聲就沒事!」於從月再也忍無可忍,嫻馨的眼淚激爆了她的耐性。「我可以忍受爭風也可以忍受吃醋,但我絕不能容忍自己被誣陷!我原想放你一馬,但你卻得寸進尺,欺到我頭上來,別以為你哭鬧我就會放過你!我就坐在這裡等大夫來親口告訴我,你根本沒有受孕!」
於從月的發怒震住了屋裡每個人,平時於從月說起話來溫聲軟語、沉靜端莊,眼神也總是雲淡風輕,除了紫鸚以外,王府裡從沒有人見過她動怒,更別提現在這樣一臉冰冷的怒容了。
「從月,你怎麼知道嫻馨根本沒有懷孕?」老福晉歎口氣問。
「因為我看她的出血不是流產的出血,只是經血罷了。」面對老福晉的垂詢,於從月從容地回答。
「怎麼看出來的?」對衍格來說都是血,看不出來哪裡不同。
「經血有時會有細細碎碎的血塊,而流產會看見的是一片血片,如果懷上三、四個月的嬰胎就會看見人形了,而這棉巾上頭的是細碎的血塊,所以應該是經血。」她沉聲解釋。
嫻馨怔著僵愕的淚顏,渾身瑟瑟發抖,自此,徹底敗下陣來。
「好,我招了,我根本……沒有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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嫻馨假孕的事在王府裡掀起軒然大波,顯親王知情以後怒不可遏,要把嫻馨轟出府去,卻是老福晉攔了下來。
「嫻馨的去留,讓衍格和從月兩個人去決定。」
老福晉把問題丟給了這對小倆口。
「你想怎麼處置嫻馨?」
在書房裡,衍格好奇地問著站在書櫃前替他整理書冊的於從月。
於從月無語怔忡。
衍格慢慢走到她身旁,深深凝視著她。
「你想怎麼做都可以,不用顧慮我。」他低聲說道。
「我只是要回我的清白而已,並不想對她怎樣。」她仰起頭看他,滿眼無奈地笑歎。
「可是阿瑪要把她轟出府去。」
「如果把她轟出府去,你忍心嗎?」她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嫻馨畢竟是一個極美貌的女子,被轟出府後只怕不會有多好的命運。」
衍格長歎口氣。
那天發生的事,讓他清清楚楚看見嫻馨身上深藏著他未曾發現的心機和醜陋面,人性的嫉妒、猜忌、虛偽、欺騙,在她身上都可以找到,甚至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作假陷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