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她盡可能的表現得冷漠無情,「我無法融入你的家庭,你的世界,我覺得太累了……」
「你不是說真的。」他臉一沉,眼底射出駭人的銳芒。
「是。」她直視著他,怕他發現她內心的脆弱,「敏子小姐比我還適合你,我願意成全你們並祝福你們。」
聞言,他一震。成全他跟敏子?
「你今天是故意把她約來的?」他問。
「沒錯。」她揚起下巴,「我只是在幫你們製造機會。」
「幫我跟敏子製造機會?你簡直……」她以為他跟敏子是什麼關係啊?他跟敏子每次見面就差沒拿刀互砍,怎麼可能……
「本來我想遲一點再告訴你的,既然現在你知道了,那就請你高抬貴手,放我自由吧。」
「放你自由?」省吾心一寒,「你真的覺得那麼不快樂?」
「是。」她毫不遲疑地回答,「我不想勉強自己變成一個我自己都不喜歡的人。」
聽見她這些話,再看見她那堅定的眼神及表情,他沉默了。
他們的婚姻真的讓她不快樂嗎?難道只有他一個人樂在其中,並天真地以為他們的婚姻是幸福美滿的?
什麼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什麼敏子比較適合他,什麼自由不自由,這都是她在胡說八道吧?他不信,他不信她可以在一夕之間改變。
除非一直以來,她在他面前那車福快樂的樣子都是在演戲……不,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又突然的事實。
「省吾,讓我們好聚好散,好嗎?」她心如刀割,卻仍表現出冷靜冷漠的樣子。
他濃眉一糾,心頭一揪,「不……」
「我會先搬出去。」她假裝沒聽見他那個隱含著哀求的「不」字,鐵石心腸地說:「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顧。」說完,她彎腰一欠。
他像是被雷劈中般地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看見他那模樣,美登只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她不能再留在這裡,她不能再看著他,她……她怕自己終究放不開他,那麼她前面所做的、所說的就都白費了。
「這個家裡屬於我的東西不多,我收拾了就走。」說罷,她閃過他的身邊,走進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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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地就過了一夜。
臥房裡其實沒有太多的改變,東西也一樣都不少。但是他知道,這房間裡最寶貴的……已經不見了。
美登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後,便離開了這裡。他沒有拉她、留她,而是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
她不快樂,她要自由,她要離開他,而「放手」是他唯一能愛她的方式。
「該死……」他眉心一擰,懊惱地咒罵著。
他多恨自己的理智,多恨自己是如此地愛她,如果他衝動一點,愛她少一點,他會抓住她,甚至不惜將她軟禁起來,也絕不讓她離開他身邊。
但他無法那麼做,不是犯不犯法的問題,而是……他愛她,是真的深深地愛著她。
他不想看見她不快樂,他不要她在他面前強顏歡笑,他知道愛一個人不是將她佔有,而是將她釋放,即使那將使他痛徹心扉,跌入地獄。
叩叩叩,門外有人敲門。
「先生?夫人?」是村野太太的聲音,「你們上班快遲到了……」
上班?喔,對,今天還要上班,只是他怎麼有心情去工作?
他起身,走向了房門口。打開門,他看著村野太太。
「先生你……」看見他那落寞疲憊,甚至是狼狽的模樣,村野太太嚇了一跳。
「今天我不到公司去。」他聲音沙啞地說,「有人打電話來,就說我不舒服。」
「咦?」村野太太疑惑地看著他,然後再往裡面一瞧,「夫人呢?她不用上班?」
他臉上有著濃濃的哀傷惆悵,然後沉默了幾秒鐘。
「她走了。」他說。
「什……」村野太太一時沒反應過來,「她上班了嗎?」
「不,她……」他蹙眉淒然一笑,「她不會回來了。」
村野太太愣住,她看得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她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驚愕地掩嘴驚呼:「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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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登在半夜裡回到了娘家,而她的父母及家人個個驚疑,卻也個個不敢多問。
出嫁的女兒在三更半夜返回娘家,而且還一副淒風苦雨的模樣,任誰都猜得出一定是婚姻出了問題。
其實打從一開始,鈐木家的人就不看好這樁婚姻。
當然,女兒能嫁給那樣的人,進到那樣的家庭,是很教人欣慰且欣喜。但他們不是喜奸攀龍附鳳的人,也知道兩家的社會地位相差懸殊。
自從美登嫁出去以後,他們就經常提心吊瞻,怕他們小倆口的婚姻出問題。但幾個月過去,看兩人如膠似漆,非常恩愛,他們才總算稍稍安心,沒想到終究還是……
以前的人講求門當戶對不是沒有原因的,對鈴木家來說,貴族之後且相當富裕的加川家,真的讓人有種高攀不得的距離感。
當初要不是省吾追得勤也追得誠懇,再加上美登自己願意,他們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他們要的是女兒能婚姻幸福,就算平凡庸碌也無所謂,絕不希望她嫁入豪門,卻悒鬱寡歡。
美登知道父母親都在擔心她,卻不忍心多問什麼。為了讓他們安心,她一大早就梳洗著裝,然後下樓幫忙母親做早餐。
廚房裡,她的母親鈐木壽美正在打理一家子的早餐。
「媽……」美登挽起袖子,「我來幫您。」
壽美看著她,難掩憂色。她想問些什麼,但幾度遲疑。
「怎……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她問。
「還要上班呢!」美登撇唇一笑,故作若無其事狀。
「這樣啊……」壽美繼續手裡的工作,沒說什麼。
美登看得出來母親心裡的憂心及疑惑,她瞭解母親想問卻不敢問的掙扎。
她真的非常感激父母及家人,並未在第一時間追問她事件始末,而這就是家人對她的溫柔。
想起他們當初是在非常掙扎的心情下,答應她跟省吾的婚事,而如今自己卻讓他們為她擔心時,她忍不住一陣鼻酸——
「媽……」一顆眼淚啵地一聲掉在她手背上,「對不起……」
壽美一震,心裡緊抽,「美登……」
「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她哽咽難言。
壽美胡亂地擦了擦手,輕拍著她的肩膀,「你這孩子,說什麼對不起。」
「我……」
「放心吧。」壽美溫柔慈祥地擦去她眼角的淚,「你安心在家裡住下來,我們什麼都不會問的。」
「媽……」
「傻孩子,」壽美笑歎一記,「不管你嫁去哪裡,這裡都是你永遠的家。」
美登心頭一陣激動,終於哭了出來。
她撲向母親,緊緊地抱著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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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天,省吾足不出戶,當然也沒到公司去。
他邊幅不修,把自己搞得既狼狽又落魄。他愛美登,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但是他能如何?
如果這是她要的自由及快樂,他願意成全她,即使那會讓他痛到想咒罵老天是如此的捉弄人。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他必須振作起來,必須繼續生活。但該死的談何容易?!
喝了一口威士忌,他癱在沙發裡,看著他跟美登經常一起看著的那窗外美景。
兩人在一起時,那窗外風景無限美好;但獨留他一人時,那窗外美景卻特別的令人傷感。
突然,外面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腳步聲在他門前停下,然後房門被推開了。
「省吾,村野說……」是谷口聖美,她一聽到村野太太提及美登離開的事,就立刻衝到樓上。
開門一看見房裡凌亂且瀰漫著酒味時,她一震。「我的老天爺,你這是在做什麼?」
她快步地走到省吾面前,而他的模樣更教她震驚。「你……」
「嗨,」省吾一笑,但有氣無力地,「聖美姑姑……」
「你……」她一臉難以置信且生氣地奪走他手中的酒瓶,「你瘋了?」
「如果能瘋更好……」是的,如果能瘋,那他就不會為這些事傷心傷神。
「你……真是氣死我了。」谷口聖美氣呼呼地,「我聽村野說她走了,為什麼?」
他一聲不吭,神情憂鬱而凝沉。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她為什麼走,不過你這是什麼樣子?」她語帶質問,「那種女人有什麼稀奇?你怕沒人要當你老婆嗎?她不過是……」
她話未說完,省吾突然重重地一槌桌面,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谷口聖美陡地一震,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不要那麼說她。」他一字一字沉聲地說道。
「你……」她又驚又氣地瞪著他。
他抬起眼簾,眼睛裡爬滿疲憊的、憤怒的紅色蜘蛛,「美登還是我的妻子。」
「她都跑了,你還……」
「只要我們一天不離婚,她就是我的妻子。」他語帶威嚇,「就算我們離了婚,成了毫無關係的兩個人,我也不要聽見任何人在我面前說她的是非,包括您,聖美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