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她現在究竟是在哭什麼?哭自己笨、自己傻,竟然會以為一張合約就可以保證那個男人會把她娶進門?還是在哭自己為什麼那麼命苦?之前公開徵婚沒人要,現在好不容易有男人說要娶她了,卻是一場天大的騙局?如今人去樓空,她找誰去?
那個席爾斯……鈔票是他家印的嗎?就那麼大大方方匯給她一千萬美金,抱了她一次之後就瀟灑的揮手走人?他就沒想過她的感受嗎?難道他以為他這樣的善行會讓她感激涕零?
難道他都沒想過她可能會想他?永遠忘不了那一次的擁抱與溫存?
馬路旁的大樹落下繽紛的紅葉,秋天的風吹來讓人覺得蕭瑟的氣息,向千晴邊哭邊走,邊走邊哭,走太久,鞋子把她的腳後跟磨破皮,痛得她不得不連高跟鞋都脫下來拎在手上。
今天,大概是她二十三年來最落魄失意的時刻吧?驟聞父親過世時,她沒有倒下去,公司傳出跳票,她也咬牙一肩扛下來,決定用自己的婚姻做為談判籌碼,死命也要保住父親的江山!而如今,為了一個男人,一個不說一聲就把她丟下來的男人,她的心竟然越想越痛……
蹲下身,向千晴抱住雙膝開始大哭起來。
一次哭個夠吧!哭完了,她就不要再想那個臭男人!
「這位小姐……」有人走到她身邊輕聲喚著。
「滾開!」她哭了一張大花臉,究竟是哪一個不識相的傢伙還跑來吵她?而且還是個聲音挺像那傢伙的傢伙!
「手帕借你吧。」不死心,一隻大手好心的遞給她一條手帕。
「我叫你滾開!否則我就把你揍個屁滾尿流!永遠不能跟你心愛的女人行房!」真是個討人厭的傢伙!她大小姐哭得正爽,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怨氣很重。」帶笑的嗓音輕輕柔柔的,不疾不徐的朝她飄過去。
她始終垂著臉,任她叫囂得多有魄力,也不會讓人感覺到有任何威脅性。
「干你屁事!」向千晴再也不管自己這張哭花的臉有多嚇人,更不管是不是有人可能認出她這個在大馬路上像個瘋子亂吼亂叫的人,就是那個豪宇開發的名門千金,她全都豁出去了!
一個起身,她想也不想地朝對方出了一拳——
咦?閃過了?
再一拳——
白細的手掌卻反手讓一隻大手給包住。然後,向千晴在一片淚眼矇矓中終於瞧清了那個傢伙的臉……
「你……你……」她是因為過於想念所以見鬼了嗎?席爾斯這張俊美的臉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眼前?向千晴眨眨眼再眨眨眼。
「我怎麼了?」他神態悠然,帶笑的望住她那張哭得很可憐又很悲慘的臉。
她的反應卻是直接撲進他懷裡,雙手緊緊地圈住他的腰——
席爾斯一愕,似乎完全沒預料到自己會受到這樣熱烈的歡迎,但,對於她突來的熱情,他一點都不排斥。
半個小時前,當班魯接到訊息,說向千晴一個人邊哭邊走在這條山路上時,他就馬上叫班魯把車開過來了。
沒想到,情況比那個人形容的更糟!這個女人白皙的腳上傷痕纍纍,蹲在路邊放聲大哭,像是剛剛經歷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
「你不是飛回新加坡了?」她緊緊地抱住他,像是一鬆手這個人就會飛走似的。
「誰告訴你我去了新加坡?」他說去,而不是回;因為他的家根本就不在新加坡,而是在紐約。
「我打你手機,你關機了。」悶著聲,鼻腔裡還有濃濃的哭音。
「那是因為我一個小時之前正在談一場重要的生意,才把手機關機,後來又忘了開。」他淡淡的解釋著。要不是班魯的手機一直開著,他也不會知道這個傻女人竟然會打算這樣赤著腳走下山。
「所以,你不是丟下我?」濃濃的哭嗓帶著強烈的不安與害怕,她等待著他的回應,不安得連抬起頭來看著他的勇氣都沒有,只敢緊緊抱住他,這是她的極限——把一顆心赤裸裸攤開的極限。
聞言,席爾斯的心一凜,像是被什麼東西撞擊上了胸腔,讓他的胸口有點疼、有點痛,讓他不自主的張開手臂,緊緊回抱住這個女人。
她的身體在顫抖,又冷又涼,他在心裡低咒著,下意識地將那冰冷的身軀擁得更緊。
他的擁抱,終於讓她產生了勇氣,本來埋在他胸前的臉陡地抬起,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瞧——
她的眸中,有著恐懼、不安與害怕,哭腫的眼也依然美麗,而且益發惹人憐愛。
「所以……」席爾斯修長的指尖輕輕劃過她的眸、她的臉和她的唇。「你是以為我把你丟下來一個人走掉,才會哭成這樣?」
這樣的認知,讓他的心輕擰著。
「才不是這樣。」她下意識的否認,因為她不想讓他發現她竟然可笑至此,更不想讓他知道她竟然會如此的思念他。
「那是為什麼?」
「是因為、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忙。」對,就是這樣。也許,她真的不是因為太想他才會哭得像瘋子似的,也許,她只是找不到人可以替她解決難題,所以才會一時無助……這可能性很大啊,不是嗎?向千晴想說服他,更想說服自己。
不想承認,自己竟然可以這麼快便把心交給一個男人。
「你要我幫什麼忙?」席爾斯眸光一閃,嗓音驀地轉為清冷。
「我需要……你幫我保住公司的經營權。」她,還是說出口了。雖然她極不樂意自己必須向人求助,而且還是向婚姻合約的對象求助,但,事關重大,她不得不開這個口。
原來是這樣……
席爾斯冷了眼,方才胸腔裡滾動著的一絲暖意頓時消散無蹤。
他,何時也變得這樣可笑天真了?竟然會以為這個女人獨獨只是為了找不到他的人才傷心成這副模樣?!
「上車吧。」他鬆開她的手,率先轉身上了停在路邊許久、正在等著他們的一輛黑色座車。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與嘲諷,她看見了,卻不知道為什麼。
小跑步跟上去,坐上了車,席爾斯的臉望向另外一邊的窗,她靜默的看著,卻怯怯的不敢再說話。
因為,他好像在生氣,她卻無法知道為什麼。
第五章
席爾斯把向千晴帶到他新的住所,並交給了她一把房子的鑰匙和一張感應磁卡。「以後,你隨時可以來這裡找我,也可以使用屋內任何東西,就像女主人一樣。」
向千晴凝眉咬唇。「我想,這個就等我們正式結婚以後再給我吧。目前,我覺得我的身份並不合適。」
說著,她把鑰匙和感應卡遞還給他,席爾斯卻沒有接過,逕自走到吧檯前為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
「留著吧,免得像今天找不到我的人,自己在那頭胡思亂想。」啜飲了一大口酒,席爾斯藉機讓腦袋放空。「坐下吧,不必拘束,在我面前,你不必謹守什麼千金小姐的禮儀規範,做你自己就好了。」
向千晴意外的看著他。怎麼被他說得她好像是個本性野蠻、不愛受束縛的野丫頭似的?他哪一隻眼睛看到她的「本性」啦?
好吧,她承認在她不知道他符合她應徵老公的條件之前,確實在他面前做過非常失禮的舉動,但,那也是他自己過分在先啊!不是用嘲諷的眼瞧著她,就是對她毛嘴毛手,她當然要奮力還以顏色。
可如今,他將是她向千晴要嫁的夫婿,合約上不是言明她必須「盡力配合」當他席爾斯的妻子嗎?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得該有一個端莊嫻淑、優雅識大體的妻子,她怎能現出原形?那有可能很快就把他給嚇跑了——在她還沒跟他走進結婚禮堂之前。
不行不行,她絕對不能這麼輕易便被這個男人騙了。
向千晴偷瞄了席爾斯一眼,瞧這個男人連四下無人的時候都優雅迷人得讓她幾乎要移不開眼了,她怎麼可以自曝其短,當那個配不上他的女人?
席爾斯一直在觀察向千晴的表情,看她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掙扎得如此辛苦,忍不住提唇輕笑。「我是說真的,如果我要找一個名門千金當妻子,你絕對不會是我的對象。」
向千晴挑挑眉,忍不住抬頭挺胸。「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的人是你,而不是附加在你身上的那些不重要的東西,最真的你就是最好的,所以,在我面前,你只管表現出你最真的模樣就足以討好我了。」
討好他?
向千晴紅了臉。誰要討好他來著?她只是為了合約,盡力配合當一個好妻子而已好嗎?她才沒有刻意的想要討好他。
可是,除了這一句,他前面所說的那一串話卻莫名的讓她覺得舒服極了。
雖然他是因為想要抱她的身體才決定娶她的,但至少這樣聽起來,他似乎對她這個人也挺喜歡的,對吧?就算她曾經想踹他沒成功,就算她曾經三番兩次對他瞪眼又大吼大叫,他還是喜歡她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