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
「是啊。」她掛苦笑容的臉上,眉梢卻掃過一絲愁色。「而且我還打算再多剪一些鞋花,拿來做新鞋圖樣,是不是很棒?」
天香拿起其中一張喜字花,皺眉道:「問題是姑爺都已經跟你成親了,哪用得上喜字花呀?」小姐是不是病得昏頭啦?
「我想……他或許還是會用得到——」
「誰說的?!」
戚衛城的聲音插入兩人的談話,他站在房門口,瞼色冷沉,已然聽見了兩人所有的對話。天香連忙放下喜字花,識相地將碗盤收拾好,急急退出房。
「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才剛過午時而已。
「我聽天香說你最近午膳都不太吃,想回來陪你一起吃。」
他走到桌前,視線一一掃過那些剪紙。
「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
冉曉松走上前,她並沒打算這時候將這些東西拿出來讓他知道。
「這些……是要給你的。」那一張張喜花、牆花、窗花……幾乎各種婚節喜慶和日常用得著的圖案,都是她親手剪的。「這張是我最喜歡的『圍涎花』,它可以拿來縫在小孩兒的圍兜上,你瞧,是不是很可愛?」她亮出那張最得意的作品,小心翼翼地期望得到他的認同。「這些以後你或許都用得上,所以我想先幫你準備好。」
見鬼了,他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這些不都是那些未出閣的姑娘為自己準備的嫁妝嗎?你沒事幫我準備這些做什麼?」他鐵青著臉問,沒一絲驚喜,只有驚愕。
他不敢相信他的妻子竟然在幫他準備「嫁妝」!
尤其當中那喜字花尤為刺眼,難道是嫌他成親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我認真想過……或許,你需要再納房,娶個健康的女人來為你生兒育女……」她不知道她和他的夫妻之路可以相伴走多久,她必須為「他的未來」著想。
「我不會納房,也不一定非要有子嗣不可。」
隱隱的怒火在心底竄動,這是第一次,他真的對她有些生氣。
「就算不納房,萬一有一天,我先走一步,我也希望你再娶一個能夠愛你、陪伴你的妻子——」
「冉、曉、松!」
他頭一次一字一字用力直呼她的名字,兩眼就要噴出火來了。
他快馬趕回家,可不是為了要聽到妻子說希望他再娶妻納房之類的話。他不希望她腦袋瓜裡老有著自己會早死的念頭。
「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好……」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無辜眼瞳,他不禁為自己剛才的激動感到一絲內疚,心軟歎息。接過她手中的「圍涎花」,他放軟聲道:「這圍涎花我收下,但喜字花就免了吧,我可不想再成親一次。」
她的心意,他明白,也心疼至極。
沒有一個女人會願意幫自己的相公和另一個女人準備「嫁妝」,她偏偏用這種傻氣的方式愛他,而他不就愛她這份傻氣嗎?
「你如果喜歡圍涎花,我可以多做一些。」她死心眼道。
這個讓他既愛且憐的傻女人,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他摟她入懷。「就算要用,我也要用在『我和你』的孩子身上。」
冉曉松黯然。「我也希望……只是我……」
「你會活得很久,而且健健康康的,相信我。」他感覺她細微的輕顫,知道她又在偷偷流淚,他捧起她的瞼,強迫她的淚眼迎視自己。「如果你不相信我,起碼也該相信你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
「對,你的名字。」他綻露在她面前才有的溫柔微笑,說道:「松樹不就是最屹立不搖、最長青的樹木嗎?」
她破涕為笑。「相公,你好會安慰人。」
「我其實還有個秘密,你想知道嗎?」
「什麼秘密?,」
「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見他神情認真又帶點神秘,她頓時忘記哭泣,亦認真以對。
「其實我小時候,我爹娘也帶我去算過命。」
「算命?」
「算命的說,我會和我未來的妻子白頭到老,多子多孫多福氣。」
「白頭到老……」她疑惑。「可你之前的妻子……」
他搖頭。「她們都沒有『真正』成為我的『妻子』。」
冉曉松偏著頭,仔細想了想。事情好像是如此,他之前的三門親事都是在成親之前即發生憾事,無疾而終。因此,唯有她,才是他第一個「真正」拜過堂的「妻子」。
「而你成了『我的妻子』,你該有信心的。」
「可是……」雖然他這樣說,但她內心依然惶惑。「其實……小時候我娘也帶我去算過命……算命的說,我……可能……」
「活不過二十五?」這傳聞全城盡知。
「嗯,如果真是這樣,那……不就矛盾了嗎?」
「所以,就挑一個想相信的去相信,不然就全部不信,開心過日子,什麼都別去想,好嗎?」
她輕點頭,但畢竟梗在心中多年的硬刺,不是說去除就可以馬上去除的。
可戚衛城的話還是讓她產生了一些信心,確實,跟前三位與戚衛城「無緣」的女子相比,老天已經是眷寵了她。
她從沒奢望過這輩子能夠嫁人,而且還是嫁給他,可當初從葉茵紅口中得知他仍未娶妻,她有些激動,那株多年前在她心中暗種的小小芽,便開始生枝成長,茁壯強大。
她想嫁他,想成為他的妻子,想得到他的注視,想得到他美好的相待。
那些大家不敢嫁他的原因,她全然不在乎,就算那些關於他的詛咒傳聞是真的,她也想在隨時會消逝的虛弱生命中賭上—場。
她也不明白自己當時何來這份勇氣與堅決,但她慶幸自己的決定。
才想著,脖子上的一陣熱氣,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他不知何時已吻上她的頸項,開始一路往下朝她胸前輕啃——
「相公……你……你做什麼?」現在是大白天哪,他……該不會是要與她親近吧?
「現在是午膳時刻。」順便清理一下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
「那……」她輕推他的肩膀。「我叫天香備膳過來……你想吃什麼?」
「不用了。」他輕笑,繼續住她嫩白的肌膚掠食,「你在就好了。」
他的唇讓她心跳不已,他的話更讓她渾身輕顫,大白天的這般親近,是頭一遭,也是最引人期待的。
他的唇遊走到她耳邊,低啞道:「從今天開始,不准再幫我準備『嫁妝』了,知道嗎?」
「嗯……」
「連『想』都不准『想』!」
「嗯……」
「如果你閒著不知要做什麼,那就學著當家好了。」
「嘎?」什麼意思?
「我明天就請黑石伯過來指導你。」
「啊?!」這這這……
「你是我的妻子,戚家的大嫂、長媳,弟妹們還都指望你呢。」有個明確的生活目標,重大的使命,絕對是激勵她的最佳「養生」良方。
「我?嗚嗯——」她仰起頭,他唇角勾揚,順勢封上她微啟的唇,為妻子的乖順給予最實質熱情的獎勵,愛意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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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真說到做到。
翌日,黑石伯果然抱著一疊厚厚的帳本,前來找她。他要她持家學做當家主母,她深感「責任重大」,努力跟著黑石伯學習,還好十年前她管理過冉家家業,看帳本對她不是難事,只是多年沒有接觸,難免有些生疏。
「我說姑爺也真是的,怎麼會讓你工作呢?萬一讓你累出病來……」天香忍不住嘀咕。
「戚家奴僕眾多,該處理的事也很繁雜,目前都還是黑石伯在管,我現在只是學著看看帳本而已,沒有很吃重的工作,況且這樣我也可以更快瞭解戚家的狀況,融人大家的生活——」
而且她很開心,因為她是被重視、被需要的。
「這事兒如果讓二小姐知道了,她不知會有多擔心、多心疼。」二小姐細心呵護著大小姐這麼多年,不忍她吃一點苦,沒想到大小姐才來戚家便要「當差」。
「我一直是二妹的負擔,所以現在我才更想學習,讓自己能更有用處,我不想同樣成為戚家的負擔。」
「小姐您怎能說自己是負擔呢?」聽了真教人心疼。
冉曉松笑了笑,只道:「對了,我想出府去走走,你陪我——」
「要回冉家嗎?」
「不是,是——」
「大——嫂——」小衛怪腔怪調的叫喊,從窗邊傳來,頓時又見那道彎彎笑眼。「我聽到嘍!」
她直覺想爬窗,頓了下,才從旁邊的房門進來。
「怎麼來了?今天不用跟夫子習課?」冉曉松笑看戚小衛。
「夫子今天有事沒來。」她有幸得休一天。「大嫂你要去哪玩?」她笑咪咪問。
「我想去城南市集。」
聞言,戚小衛笑容僵住。「大嫂你要去那裡?一個人?不太好吧!」
「怎麼了嗎?」
「那裡龍蛇混雜的,我去還差不多,你去不適合。」那裡也算是她的地盤,她常女扮男裝去那裡溜躂,有很多新鮮樂子可以找,但冉曉松整個人看起來就是與那裡格格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