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難道他想一整夜就這樣坐在床邊監視她?
想到自己入眠的同時,這個正經八百的無趣男人就在不及一尺之遙的椅子上時時刻刻盯著她,姬笑春不由得一陣惡寒上身。
「我說荊大盟主,你這樣坐在床邊盯著人,教我怎麼睡得著?」光是那股無形的強大壓力,她就要失眠了。
緩緩睜開雙眼,荊天只是冷冷的掃了她一記,不疾不徐道:「睡不著的話,我們就繼續上路吧!」
算他狠!
被堵得一窒,姬笑春悻悻然,惱火地翻了個身以背相對,不再出聲了。
將她這有點孩子氣的舉動全看在眼裡,莫名的,荊天竟隱隱有種想笑的衝動,嘴角不自覺的往上微勾,心情突然好轉了起來,又沉沉的凝覷她纖細背影良久後,這才再次緩緩闔上眼。
寂靜夜色中,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房內兩人佔據一床一椅各自歇憩酣眠著,絲毫不曾有過動靜,直到良久過去,木床上那側睡著的纖細身影突然悄悄動了起來……
他……應該睡沉了吧?
悄然無聲的緩緩翻過身,姬笑春偷偷睜開眼朝椅子上的男人瞄去,見他雖坐得端直,那雙眼眸卻依然是緊閉著的,當下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纖纖素手作賊似的,一寸一寸朝床頭方向摸索著……
哈,有了!
指尖碰觸到隱藏在床板間的一個暗鈕,她心下大喜,毫不遲疑的迅速按下,就聽「喀啦」一聲輕響。
而在同一時間,荊天已然驚覺轉醒,睜開眼眸的瞬間,卻只見她狡猾地嫣然一笑,隨即床板瞬間分開,纖細身軀驀地往下墜落……
「姬笑春!」厲聲怒吼,他飛撲上前欲抓住她,卻已是來不及,分開的床板在剎那間又恢復了原狀。
眼見此異變,荊天心中真是又驚又怒,飛快在木床上搜尋暗藏的機關,果然一下子就讓他找到凸起的暗鈕,當下立即按下,果然就見床板再次分開,現出底下的秘密地道。
想也沒想,他迅速躍入地道內,少了銀白月光的照映,眼前頓時一片黝黑,只能依身體感覺到自己在傾斜坡道上滑行。
不一會兒,那斜坡已是到了盡頭,他跌落到柔軟的稻草堆上,不待喘口氣便瞬間躍起,凝目細瞧,就見前方竟是一條又長又窄的密道,潮濕的土牆上,每隔幾丈遠便插了把火炬,為這本該陰暗黝黑的地方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該死!」低聲詛咒,荊天馬不停蹄地沿著密道一路急追,卻始終不見那可惡女人的身影,直到出了密道口,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豁然開朗的荒野與始終高掛天際的皎潔明月,哪兒還有姬笑春的蹤跡?
正當懊惱低咒著,驀地,他像似想到了什麼,當下二話不說立即掉頭往回急掠而去。
不一會兒便回到借宿的簡陋農舍,這次他連聲招呼也不打,直接踹門而入,卻見農舍內一片漆黑,前前後後只差沒有挖地三尺地翻找了遍,然而那身形佝僂的老伯早已消失無蹤。
「可惡!」氣急怒吼咒罵,荊天明白自己被耍了。
莫怪!
莫怪她突然說不走了,莫怪要找農舍就真出現農舍,莫怪那老伯離開客房前,笑得異常詭譎,原來她早就知道這附近有農舍,並且和那老伯是一夥的,將他拐來此處,只為了使計脫逃,而他竟然就這樣中計了。
一切只怪自己太大意!
愈想愈氣,荊天難忍憤怒的往木桌一拍,就聽「砰」地一聲,那堅固厚實的桌子霎時裂成兩半,轟然崩毀倒地。
「姬笑春,我們糾纏定了!」鐵青著臉,他厲聲發誓,不將某個可惡女人逮到手,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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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呵……」酥麻入骨的嬌笑聲自城內某家燈火通明的屋子內響起,只見笑聲主人歡快地享用美酒,哪還有先前受制於人的狼狽樣。
「妹子,樂了你,可卻苦了哥哥我啊!」邊飲酒邊搖頭歎氣,「竹林六怪」中人稱「包打聽」,真實名字叫包威——雖然外表看起來一點都不威的瘦小漢子,如今正一臉苦兮兮的抱怨著。「拜你之賜,我那地方是再也窩不得了。」
「我說包哥哥,你就別苦著一張臉了。」斜眼睨睇他一身與先前農舍佝僂老伯相同的服飾,姬笑春倒是笑得毫不愧疚。「你狡兔十幾窟,才毀了一窟而已,還有許多窟可讓你窩呢!」
呵呵……江湖上,人人只知「包打聽」包威消息靈通,各門各派的秘辛皆挖得出來,卻無人清楚他也是個易容高手,今晚就是靠他的易容術騙過了荊天呢!
不過也因為他賊窟太多,每日落腳的地方向來皆不一定,原本她以為那處狡兔窟不會有人,沒想到他剛好人就在,這究竟是湊巧還是……
「我說包哥哥,是湊巧還是有意,你怎麼今晚剛好人就出現在那兒呢?」啜飲一口美酒,她忍不住好奇問了。
「還不是為了妹子你!」說起這個,包威可得意了。「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知道荊天私下在探查一名女子的下落,我一聽那女子的相貌形容,又憶起半年前,他一路追你進竹林的事,當下便明白他要探查的人就是你,正想說若有機會碰面的話,得提醒你小心些。」
「誰知前兩天,我遇上了魯雄那老粗,得知你替他送東西給『浮白山莊』的馮老爺子,心想這下可不妙,馮老爺子過壽,身為武林盟主的荊天勢必會前去祝賀,這下肯定要與你撞上,所以才特地趕過來,想說若你真被荊天給逮著了,好歹會想辦法來我這狡兔窟尋求脫困之道,結果還真讓我給料中了。」對自己的神機妙算,他亂佩服一把的。
「原來如此哪……」漾笑輕喃,姬笑春若有所思。
哎呀!沒想到那個荊大盟主已經在暗中追查她的行蹤,為了小心起見,避免不小心暴露小師弟的下落,看來往後沒事還是少回谷地去吧!
見她沉思樣,包威也不問荊天追她的背後原因是什麼,只想她自己能小心。「我說妹子,聽哥哥一句勸,那荊天能擊敗群雄,拿下武林盟王之位,想必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你自己得當心點,哥哥我也會幫你注意,往後荊大盟主有什麼風吹草動,一定想辦法通知你,讓你能多加防備。」
「包哥哥,多謝你啦!」眉開眼笑的舉杯相敬道謝,姬笑春發現自己半年前初入江湖時,就能交到「竹林六怪」這幾個好哥們,真是幸運極了。
呵呵……俗話說出外靠朋友,真是至理名言哪!
第四章
話說,打從在包威的狡兔窟「匆匆一別」後,接連下來的三年,荊天與姬笑春可說是處於一種「追趕跑跳蹦」的狀態中。
時常,在荊天得到姬笑春的消息而追趕而至時,她已經早一步溜得不見人影,不然就是幾次已追到人,幾乎要將她擒下時,總是會被她以不入流的卑劣手法給趁隙脫逃,撇下他逕自氣得險些得內傷。
不過也就是因為交手多了,對彼此的習性、手法也愈來愈瞭若指掌,兩人鬥智、鬥力像似鬥上了癮。
甚至姬笑春太久沒見荊天來追趕自己,還會無聊到有意無意的現身讓他驚鴻一瞥,誘他追來之際,才再來調侃嘲笑他的「窮追不捨」。
有句話說,最瞭解自己的是敵人,所以若要說全天下誰最瞭解荊天,那人肯定是姬笑春錯不了;而最清楚姬笑春的人,荊天若稱第二,大概也沒人敢稱第一了。
這一天,風和日麗、陽光普照,完全是個適合遊山玩水,郊遊踏青的美好日子。
瞧!遠處不就有歡快歌聲傳來……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駕著滿載女兒紅的牛車,姬笑春輕快哼唱著浪蕩不拘的詞曲,滿心歡喜的準備趕往城郊外的翠竹林,與好交情的「竹林六怪」相聚暢飲。
然而就在她哼曲兒哼得正樂時,驀地,一陣忽隱忽現的刀劍相擊聲隨風隱隱飄來,蕩啊蕩地蕩進耳裡,讓她不禁興味的挑高了柳眉,微偏著螓首,笑盈盈的對身旁心愛的鷹兒聊起天來——
「銀星,古人說世事不盡人意果然沒錯呢!為伺總有人不懂得挑時辰,非要在這種好日子干殺人越貨的勾當,壞人心情呢?」
「啾!」銀星叫了一聲,似乎對遠方的打鬥聲毫無興趣,逕自振起雙翅飛向牛車後座,以銳利的鷹喙啄開一罈女兒紅上頭的封泥,銀亮的腦袋就這麼埋進酒罈裡大肆享用。
「這麼貪酒,小心醉了讓人抓去烤了!」笑著威脅,姬笑春倒也沒阻止它,看似輕鬆隨意,實在專注地側耳傾聽那隱約傳來的聲響。
然而聽著聽著,當一道夾雜在刀劍聲中的怒喝竄入耳裡時,她驀地「咦」了一聲,明艷的臉龐滿是驚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