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啦,多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就好了。"
"但是……"
"珠兒,你才十六歲,怎麼比老太婆還囉嗦。"查嬙雙手擦在腰上,"我是小姐,你是丫鬟,所以你得聽我的。"
又來了,每次和小姐意見相左的時候,小姐就搬出主子的身份來壓她。
"是,小姐。"珠兒垂下雙肩,不再與她爭辯。
"走吧,別讓人家久等了。"她將寶劍和包袱遞給珠兒。
走出客棧,她們看見聶華尉騎著一匹白色駿馬,右手勒韁,左手持鞭。
天哪!他的馬上英姿真是帥呆了!查嬙對聶華尉的仰慕之情更添一分。
這時,小廝牽馬過來,她仰頭對他說,"聶將軍,我和我的書僮都不會騎馬。"
"那你坐我後面,我們共騎一匹馬好了。"
什麼!他們共騎————不行!男女授受不親!
"將軍,我同你騎,馬會跑不快,我看還是替我叫頂轎子比較好。"
聶華尉的視線先是落在查嬙的臉上,然後從查嬙胸前一閃而過。
他幹嘛這樣看她!查嬙下意識地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胸前,眼下平平,應該沒有露出破綻才是,這才放心地抬起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聶華尉。
"你這麼瘦弱,就像一位小姑娘,還不致於能使我的馬慢下來,何況轎夫的腳程再快也趕不上馬快。"聶華尉伸出手,"上馬吧。"
查嬙只好上馬,然後覺察到所有的侍從武士都望著自己。
"你的隨從怎麼都盯著我瞧,我臉上有飯粒?"
"他們看你是因為你的坐姿,沒有男人騎馬是側坐的。"他還有下一句沒說——只有女人才會。聶華尉心想,他這未來的舅書真像個娘娘腔。
"呃……我覺得這樣坐比較……舒服。"她之所以側坐,而不正坐,是因為擔心正坐,路上若有一個顛簸,她的前胸將不可避免地撞上他的後背,那麼,她的女兒身不就穿梆了。
"隨便你,只要不會掉下馬就好了。"聶華尉轉向身旁的隨侍道,"韓秀,你載那位小書僮。"然後他雙腳一蹬,那匹馬便邁開四蹄,如離弦之箭般絕塵而去,身後的查嬙一聲驚呼,不禁緊緊圍抱住他的腰。
他的腰好粗壯啊!查嬙臉上發燒、發燙,心裡直跳。
"公子看來文采風流,查家必是書香門第?"聶華爵試探地問。
"我爹曾是狀元,我和舍妹自小飽讀群經,知書達禮,不過論才智,舍妹在我之上,論面容,你看過了,她可是享有蘇州第一美女之稱,更難得的是她心地仁慈,有俠義之風,常救助孤女、香樓女子和窮苦人家,家鄉的人稱她為活菩薩。"查嬙偷偷吐了吐舌頭。真不好意思,這樣讚美自己。
這樣的女子,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妻子人選。聶華尉心中對她的好感更添一分。
"令妹大概已許人了吧?"他的心七上八下地,深恐她早已訂親。
"沒有。"查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謊。
他想歡呼!然而表面卻佯裝不甚在乎地問道,"這樣才華洋溢貌美賢淑的女孩,難以相信竟乏人間津。"
"上門求親者是不少,有的是當朝權貴的公子,有的是皇親國戚的少爺,只是舍妹眼界甚高,對這些貴門子弟,自是看不上眼,而我爹又疼舍妹,凡事皆順她心意,不敢妄自替她做主,日子一天拖過一天,舍妹的婚事就一直沒個著落。"她反問,"將軍有嫂夫人嗎?"
"沒有。"
"真的。"查嬙掩飾不住驚喜,但她的喜悅很快就被感傷蓋過。
有什麼好高興的,他沒娶妻,干卿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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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聶華尉抵達姑母家。
他大步走進廳堂,向坐在廳堂正中央的姑母施禮問安,"姑母,侄兒向您請安來了。"聶華尉的姑母鄭氏,看上去年約五十,額上眼角雖已佈滿皺紋,但猶有徐娘半老的風韻,令人忍不住去猜想她年輕時驚人的美貌。
他自幼父母雙亡,由姑父姑母撫養長大,姑父在他十二歲時捐軀沙場,那時姑母還年輕,卻無再成親的打算,守節憮孤,轉眼十年,他也二十二歲了。
本來,姑母希望他走科甲之道,攀枝折桂,出人翰苑。無奈他對四書五經不感興趣,背著姑母,偷偷拜師學藝,讀些兵法之類的書籍。
幾年後,他已武藝超群,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是年京裡舉行武科考試,他便向姑母提出應考要求。姑母見他學文不成,武藝倒是真有點兒功夫,遂不再為難他,答應他去應考武科。
在武考校場上,他技壓群雄,奪魁而歸。
新中武舉不久,便被派去征戰沙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收復不少失去的城鎮和十地,不到兩年就被皇上擢任為總兵。
而這次的進京,引起朝臣的猜測,臆測皇上將任命他為兵部尚書,總掌兵符,唯吏部不這麼認為,因為他太年輕了,再說他僅一武舉人,按國家律例是不合此資格的。
但也有人認為,他屢建功勳,此即表示他的才智謀略,絕非一介武夫,何況目前國家正值用武之際,皇上破例把升並無不可,否則為老遠從遼東邊鎮急調他人京?
儘管看法不同,但所有大臣一致認為,他封公拜侯,魚躍龍門,是指日可待。而對於這個前途中可限量,又是當今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家有閨女的大臣們都想攀上這門親事。
這一年來,上姑母家說親的媒婆絡繹不絕,幾乎踏破了門檻。
"姑母,華尉有一事稟報。"他迫不及待要告知姑母念小姐的事。
這時,門外,小僮向內喊道,"門外有人求見,是相國府裡派來的。"
"快請。"姑母道。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王媒婆未入聶家門,聲音便已傳人廳堂。
"喜從何來?"姑母問道。
媒婆一見聶華尉,便知馬相國為何要搶這門親了。"夫人,恭喜你,相國願招你侄兒為婿,這真是天賜良緣呀!"
"此事恐怕礙難從命。"聶華尉出聲拒絕。
媒婆先是傻了半晌,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再看聶華尉一臉正經地,才開口道,"你是嫌馬小姐生在侯門,心高氣傲?馬小姐雖貴為宰相之女,卻沒有絲毫富貴人家的驕氣,而且馬小姐才貌兼備是眾所皆知,她的花容月貌,哪怕是西施再世也比不上,京城裡多少土子們都想攀這門親事……"
不論王媒婆如何遊說,聶華尉仍是不肯答應。
王媒婆想起什麼似的,"我怎麼給忘了……這門親本皇上會親自下旨完婚……"由於文武百官和皇親國戚都想攀這門親,而馬相國又志在必得,早朝時乃上表奏請皇上做主。
聶華尉一聽心中如遭雷極——看來他勢必得和馬氏成親了。不,他不想和馬氏成親,可又怎能違背皇上的旨意?
"王媒婆,你先出去。"
姑母支開媒婆後,轉向聶華尉說道,"馬相國權重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區區一個領兵在外的武官,竟然拒絕他的結親,你叫他的顏面何存?"
姑母說的並非全無道理,聶華尉無言以對。
如果堅拒這門親事,必會使馬相國惱羞成怒。到時惹出禍端來,豈不是得不償失?
"與相國結親,對你在仕途上將有很大的益處。"婚姻一事,對舊家世族以及沒有背景的子弟來說,是很重要的。結一門好親事,不但可以提高身份地位,更能在仕途中獲得極大的援助。
"侄兒……已有心儀的女子了……"
"原來如此。"
"姑母不問她是哪家的小姐?"他不解地問。
"我有問的必要嗎?她根本不可能是我的侄媳,我的侄媳只會是相國千金。華尉,還是忘了她吧,皇上做的大媒,你不可不從啊。"
"姑母,我要去求皇上……"
姑母還沒聽完,便倏地沉下臉來斥責,"胡鬧!你太不知分寸了,都說是皇上的意旨,誰也改變不了的。"
聶華尉垂下頭,"那就請姑母跟相國府議親吧…"
"你總算認清事實了。"姑母接著說,"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那位小姐,我會派人去提親,問她願不願意做你的側室。"
"哪有小姐願意做小!"聶華富一聲沉重的喟歎。
"我侄兒這般英俊,又如此被皇上倚重,我看就是做侍妾,也會有很多名門閨秀搶破頭的。"姑母對聶華尉倒是充滿信心。
"那姑母你要快點派人去提親,免得被別人捷足先登了。"有提親總比沒去好,至少還有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