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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千尋

  如今舊事重演,這回她該為二皇子挑選哪家千金?英國公?忠孝侯?還是……安平王?

  微笑蕩上臉龐,是該試試梁家對自己的忠誠了。

  京城裡,一天一消息,莊黨一個個被拔除,但她並不絕望,在南方她還有一股支持太子的勢力,並且越是這種時候,越該按捺住浮動。

  然而她並非坐以待斃之人,躊躇多日後,她修書一封,給那遠在南方的駐將安佑秋。

  那是封文情並茂的書信,信的前頭先提舊情再論友誼,中間說起自己的窘迫困境以及面臨的危機,最後說到,倘若他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安佑秋手中握有五萬大軍,實力不容小覷,而他對她的心……多年如一。

  她是他的懸念。

  當年,莊安兩家通好,兩家的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安佑秋從小就喜歡莊可卿,安家長輩本有意思向莊家議親,可惜陰錯陽差,安佑秋上了戰場,而莊可卿入宮選秀,從此漸行漸遠。

  安佑秋和她之間的情分並非三天兩天,在她入宮前一晚,安佑秋違反軍紀,從邊關返回京城,他闖進她的香閨,兩人說了一夜的話。

  她於他有情,卻也明白,一個小將軍的妻子滿足不了她對權勢的慾望,但是那晚,她哭濕他的衣襟。

  離去前,他對她說:「這輩子,我再不會愛上第二個女人。」

  他是愛她的,莊皇后確定。

  幾年後安佑秋在長輩的壓力下,娶一個五品官的女兒進門,他長年待在南方,妻子苦守家門,辛苦更心苦,她得不到丈夫的垂憐,幾年之後抑鬱而亡。從那以後,他一個人生活,再不續娶納妾。

  那年南方戰事告捷,他和幾位將領班師回朝,皇上為他們接風擺宴,安佑秋立下大功勞,皇帝大加封賞,官升三級,還讓他帶五萬大軍駐守南方。

  趁夜,她單獨與他會面。

  多年不見,再聚首恍如隔世,他老了,她卻風華依舊,他眼底的熠熠光芒訴說著,他的心,不曾更變。

  她捨不得他一人孤苦,苦勸他娶妻,為自己留下骨血。

  他卻對她說:「雖然我們天涯相隔,但在我心裡,早已認定你是我唯一的妻,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日後倘若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挫骨揚灰,再所不辭。」

  口氣說得很重,那個時候,安佑秋也看出來,太子的才能遠遠不及他的弟弟們,太子之位上官肇遠坐得並不安穩。

  於是她寫了信後,讓鄭喬送交到安佑秋手上,她要他在明年秋季,為自己出一把力氣。

  鄭喬武功高強、多謀善斷,一手為她組織起暗中勢力,送信這種事原不應該讓他親自出馬,但此事非同小可,她還是派出鄭喬。

  本以為再穩當不過的事,誰知碰上意外,鄭喬竟被大隊人馬夾殺,若非他機警,藉由死遁逃回到京城,直到現在她還不曉得信已經被人劫走。

  是誰搶走那封信?是誰盯上自己?

  她惶恐地度過數日,心中有若干懷疑。

  如果是皇帝,握有這個天大證據,豈能不動自己和太子?但不是皇帝,又有誰會這樣防備自己?是上官肇衡還是……上官肇陽?

  上官肇陽的笑臉從她腦海間一閃而過,她一陣輕顫,會是他嗎?

  他和上官肇澧自小感情交好,若非金日昌賭坊鬧事,魏康生怎會中了圈套?她又怎會聯合言官彈劾陸景,怎會砍去生財之道?

  是了,她一直想不通,港縣之事何等隱密,父親兄長雖愛財,卻也是仔細謹慎的性子,怎會輕易被人查出?如果舉報者不是上官肇陽,皇帝為什麼會派他圍戰港縣?

  長久以來,她把目標放在上官肇衡身上,莫非上官肇陽才是皇帝屬意的那個?

  如果上官肇陽知道因為這封信,讓莊皇后疑心到自己身上,肯定後悔萬分,但這時候他和上官肇澧與魯國對戰,他們所有心力都放在魯鑫身上,連信被劫下來之事都還不清楚,這是後話。

  莊皇后在信件被劫後,派出大批暗衛在出事地點附近四處探查,沒想到竟有意外收穫——告老還鄉的許吉泰,就住在出事地點附近,並且那個秀水村恰恰是失去記憶的上官肇澧被找到的地方。

  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上官肇澧和許吉泰沒有半點關係?如果兩者搭得上,那麼上官肇陽搶奪此信就說得出道理了。

  許吉泰老奸巨猾,未致仕之前,父親多方籠絡都不能將他納於旗下,而今……莊皇后靈機一動,她不讓鄭喬出面,反讓他花大筆銀子買通江湖人士暗中探查許吉泰。

  這一查,教人膽顫心慌吶。

  所以人都以為,歸附莊家的勢力只在京畿附近,卻不料她籠絡不少南方大官,為太子添勢,日後若是風起雲湧,他們都是要受到重用的。

  誰知他們的貪污證據竟被許吉泰收藏在書房裡,假若那些東西呈到皇帝跟前,她還能有指望?

  這件事意謂著什麼?許吉泰是上官肇陽的人?抑或是……皇帝的暗棋?

  即使沒有找到那封被盜書信,但莊皇后一心認定,此事定為許吉泰的傑作,於是她不吝代價,大把大把銀子撒出去,以利相誘江湖人士,讓他們血洗許吉泰府邸。

  她不信,皇帝能從江湖人嘴裡查到自己,她可是深居中宮的婦人呢。

  許吉泰死亡的消息傳進宮裡。

  上官肇遠得到消息,臉上掛著掩也掩不住的笑意,他快步往寧禧宮走去,一顆心怦怦跳得厲害。

  莊皇后看見兒子毫不掩飾的快意,眉心微蹙,從軟榻上坐直身子,將服侍的宮女遣開,命人守在宮門口。

  目光對上他,她歎息道:「你這樣喜形於色,如何能大事?母后教過你多少次,得穩重些。」

  上官肇遠上前為他母后捏肩膀,笑道:「母后別生氣,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不是告訴過你,要寸步不離你父皇的嗎?怎麼又往母后這裡鑽?」她瞇起眼睛享受著,兒子這手藝是益發好了。

  「父皇正在御書房裡大發雷霆,我才不要傻待在那裡當受氣包。」他擠擠鼻子。

  「發生什麼事?」

  「母后,你不是說許吉泰秘密替父皇辦事嗎?告訴您一個好消息,許吉泰死了,一場大火把他們府裡上上下下一百多條命全給收走。」

  莊皇后微哂,事成了?

  是該成的,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夠那群人活三輩子,若不是成竹在胸,她豈能安心待在寧禧宮?

  死得好,那個老匹夫,在朝堂時不斷給她添堵,退隱了還能給她生事,這人留下一日,她便一日無法安枕。

  她輕淺一笑,問:「那把火燒得大嗎?」

  「應該很大吧,聽說一百多口人全喪命在大火之中,連半個人都沒有逃出來,剛建好的屋宅全變成一片焦土。」

  「焦土?」她凝聲重複他的話。

  好得很,所以證據全燒光了?難怪皇帝要雷霆大怒,換了她,誰阻下自己這一手好棋也會氣得吐血。

  「母后,您不開心嗎?您不是痛恨許泰吉礙手礙腳,他一死,就沒人讓母后生氣了。」

  聽見太子口口聲聲為自己著想,眼底的凌厲褪去,換上慈母柔光。

  「太子啊,那些旁的雜事你別操心,有母后在呢,你該做的是討好你父皇,瞧你那幾個弟弟,汲汲營營想得你父皇的歡心,你可不能大意,快去你父皇身邊待著吧,若是你父皇尋你出氣,忍下便是。」

  「可是……」

  聽宮女說,父皇氣得砸破一方端硯,硯台破了沒什麼,但那硯台是砸在小順子身上,他可是父皇身邊的老人,一向最受父皇倚重,連小順子都下得了手,父皇這回肯定氣得厲害。

  看著兒子的猶豫,莊皇后問:「太子,告訴母后,二皇子在哪兒?」

  「在御書房。」

  「那就是了,難道他就不怕你父王遷怒?他心裡也怕的,只不過強行忍下了,你得學學二皇子,否則你父皇不喜歡你,以後怎麼肯讓你當皇帝?」

  上官肇遠撇撇嘴,他才不喜歡當皇帝呢,像父皇那樣,從早忙到晚,連睡覺也不安寧,當皇帝有什麼好?

  但他看一眼母后慈愛的笑臉,心裡的不愉快立刻縮回去,是啊,母后想要他當皇帝,他就該認真做。

  「知道了,母后,我現在就過去。」

  話才撂下,腳步就往外跨,他聽話得讓人心疼。

  看著他的背影,莊皇后嘴角笑意漸漸斂起,太子雖無大才,但勝在乖巧聽話,凡是她說的話絕不忤逆,這麼好的太子,她怎能不極力為他爭取?

  揉揉額頭,一陣陣抽痛從鬢邊傳來,自外頭進來的宮女見狀,柔聲低問:「娘娘,頭又痛了嗎?要不要請御醫過來?」

  「找那些庸醫做什麼,半點用處都沒!去,點上愉安香。」

  「是。」宮女領命下去。

  那宮女眉心微緊,心想:娘娘這愉安香的用量是越來越大了,每次她在旁邊聞上個把個時辰就會覺得噁心,為什麼皇后娘娘這樣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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