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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陽光晴子

  他知道奴僕們已經習慣她的存在,她很獨立,不喜歡有人跟進跟出,對他們福身行禮的行為,也直言不必多禮,但若是哪個人咳了、臉色欠佳,她會很率性的把個脈,有時會丟出一顆藥丸給對方吃,有時就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張藥單。

  就厲總管替他搜集回來的情報,他不得不說她真的有兩把刷子,藥單上的藥材明明都很一般,價格也不會太貴,不會讓這些奴僕們負擔太重的藥材費,但卻又能藥到病除,當然,除了他跟外公還在「緩慢」治療中。

  不過,至少他已能擺脫床鋪,他步出寢房,抬頭看了一片無垠的藍天,好奇剛剛她眼中的天空是什麼模樣?一如南疆湛藍?

  此時,丁華跟李智連袂快步走來,他直接走到亭台,兩人快速跟上來。

  「爺,皇宮有新消息。」丁華拱手道。

  「國庫吃緊,皇上推動政務已是捉襟見肘,沒料到屋漏偏逢連夜雨,東北水患肆虐,百姓流離失所,該地方官快馬請求朝廷撥款賑災,官銀、糧草急送東北,國庫便更吃緊了。」李智也跟著拱手說道,這是主子安插在宮內的耳目所傳遞出來的新消息。

  「皇上非昏庸無能,也有心改革,對百姓也很有心。」杜慕羽搖了搖頭,安插耳目是為了自保,也為了報仇,倒沒想到如今置身事外了,才看清楚誰才是明主。

  兩人用力的點點頭,神情中也不無惋惜,若沒發生那件事,以主子竭盡心力輔佐皇上之勢看來,今日光景也必然不同。

  「派人暗中找離東北災區最近的城鎮購置一批五榖米糧,包一鏢局車隊運送,飢餓起盜心,防搶也防貪官霸佔,一定要送到災民手上。」杜慕羽立即做出指示。

  兩人明白點頭,主子雖然對朝政間的權勢鬥爭失望,但對民間百姓的事總不忘濟弱扶傾,只是這些好事皆為善不欲人知,全在檯面下進行。

  第4章(2)

  一會兒後,藍千蝶拿了帖藥方給後園一名久咳不愈的小廝後,再轉回來,就瞧見亭台裡的杜慕羽,還有在他身前的丁華跟李智,兩人像是在對他報告什麼,一見她出現,就齊齊的將目光放到她身上。

  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後,就逕自走到對面的廂房,將門關上,示意他們可以慢慢談,而且她對他們的談話內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杜慕羽不由得莞爾一笑,他是欣賞她的率性的,他的目光更是管不住的挪移到圓窗,這雕花圓窗極大,窗上有竹簾,過去多是那些搔首弄姿的花娘們最愛對他示愛的地方,但從她入住後,圓窗後已擺上了長桌跟文房四寶。

  思緒間,藍千蝶的身影已映入眼簾,他見她在桌前坐下,開始磨墨下筆。

  這也是她住進來的這段日子裡,花最多時間在做的事,她鮮少外出,若有出門,不是到他外公那裡,就只是為了採買藥材。

  他曾問她抄抄寫寫的是在做什麼?但她卻直接瞪他說「干你何事」,很嗆!但不知怎麼的,她愈是這樣,他就愈覺得好奇,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總是冒著怒火,好像他對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怒、罪大惡極之事。

  算算時日,她住進廣千園治療他的怪病也有半個月了,但一天卻只出現在他眼前兩次,每次時間都不超過半個時辰,她那雙明亮慧黠的黑眸不知在想些什麼,總是以一種思索的複雜眼神凝著他,充滿神秘,更激起他的好奇,不知她思索的是善意,還是惡意。

  而且,相較於近日,表弟每每過來探望他時,她眼中的歡喜也讓他頗不是滋味,表弟已心有所屬,她是在湊什麼熱鬧。

  圓窗的竹簾半卷,藍千蝶正低頭下筆,即使如此,她仍能感受到不遠處的亭台裡射過來的兩道灼灼目光。

  當時選這間窗明几淨的廂房時,她就是看中這扇大圓窗,能將這雅致院落全落入眼底,沒想到竟也很方便的讓杜慕羽好生盯著她看。

  她也知道他很好奇她在書寫什麼,事實上,她還真的希望他來偷看一眼,她一筆一筆寫下的都是與他有關的事,還有她對他真心的期望與請他要自省的忠言。

  有些人,明著說聽不進去,來暗的反倒有效。

  當然,有些事她暫時得視而不見,像是功夫頗高的李智跟丁華,明明是杜慕羽的貼身隨侍,卻奇怪的常常不見人影,有時三更半夜還會以黑衣人的扮相回到廣千園。

  雖然他們很小心,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她的功夫跟耳力還算不錯。

  只是她也有自知之明,她的功夫絕不在兩人之上,所以偷聽跟跟蹤的事兒,她不會去做。

  她住在這裡,也已經慢慢的習慣這裡的生活,她沒幾天就會回一次將軍府,替姜爺爺把脈,追蹤病況,也不忘讓他回憶聊起杜慕羽的過往,她必須瞭解杜慕羽的大小事,現在的杜慕羽自甘墮落,患的是心病,也是最難醫治的病,只是老頭子說沒多少他的事,就又問起杜慕羽的病來。

  不意外的,杜慕羽也會問姜爺爺的病,但若是她直言要他親自去看看,雖然在不同的地方,但兩人的表情幾乎都是如出一轍,就是繃緊著臉不說話,再吐出一句「不用」,一老一小很有默契,就連說話的口氣都是一個樣兒。

  她輕歎一聲,看來想要這兩人見面很難,也不知在執拗什麼,像鬧彆扭似的。

  她搖搖頭,不再理會杜慕羽那道無形的探索目光,手上的狼毫筆再沾點墨,思索著要不要改一下藥方,事實上她開給杜慕羽的藥只是補身,對先前下的毒沒什麼治療的效果,他能起身離開床榻,完全是毒藥的效用漸漸減弱的關係,但這毒是循環性的發作,所以還得時好時壞一段日子。

  驀地,敲門聲陡起,外頭傳來厲總管的聲音,「藍大夫,杜老將軍派人過來,要你過去一趟。」

  又來了!藍千蝶直接翻白眼,雖然是三五天就得回將軍府一趟,但老頭子是個想到什麼事就得說的人,所以時常會派馬車過來接她,她更沒有說不的權利。

  她放下毛筆,走出房間,就見厲總管跟將軍府的副總管站在門前,她朝兩人點點頭,目光看向亭台,對著厲總管問:「你家主子不是該喝藥了?」

  「是,湯藥已經煎好,奴才正要去端呢。」他苦著臉兒,也替主子感到難過,因為她先前的預告是說真的,主子喝下肚的藥是一日比一日苦,好幾度主子當他這奴才的面差點都要嘔了,但主子還是勇敢的逼自己喝下。

  她點點頭,看著杜慕羽已經起身從亭台內走出來。

  「爺真的能走了!太好了,老將軍知道了肯定很開心。」將軍府副總管剛剛進院落時,就已跟杜慕羽行過禮,這會兒見他能走了,更是開心得再度行禮。

  杜慕羽只是笑了笑,目光回到藍千蝶的臉上,「我外公腰疼的毛病到底好些了沒?」

  「你可以自己去看。」她答得直接,在將軍府副總管要開口時,舉手制止,「有些人生怪病不是沒有理由的,就是難搞、說不聽、無法溝通。」

  他挑起濃冒,「此言差矣,你是大夫,很清楚我能這麼舒服站立的時間只有半個時辰。」

  她當然知道,這毒藥是她費時三年才研製而成的,其中一個成分,還是小梅奉獻的毒液呢。

  所以他這陣子要說身體完全好了,是絕對沒那回事,只能說痛楚的時間減少到半個時辰,但痛楚的次數卻增加一倍,而且躺著比坐著舒服,坐著又比站著舒服,若要給這怪病取個名字,就叫「折磨」。

  「如果有心,馬車來回也不用半個時辰。」她直接丟下這句話,就示意將軍府副總管跟她離開。

  「呃……我去端湯藥。」厲總管看他臉色一沉,很聰明的趕緊去端湯藥。

  杜慕羽則若有所思的回到亭台上,丁華跟李智則靜靜的站立在一旁。

  不一會兒,厲總管去而復返,手上多了一碗每個人都很熟悉的黑抹抹湯藥,由於放了一會兒,湯藥已溫,杜慕羽接過手,一頓,雖然他天天喝,也習慣湯中苦味,但每一回要喝前還是很掙扎,胃也更糾結。

  深吸一口氣,他還是勇敢的一口喝下,只是在將碗交還給厲總管的當下,他幾乎又要作嘔吐出,一連幾個深呼吸後,才將噁心感壓抑下來。

  厲總管同情的皺起胖胖臉,輕歎一聲的退下,話說每每看到主子一口吞下湯藥,卻苦到一臉猙獰,他都頭皮發麻了。

  杜慕羽直到看著厲總管圓胖的身影消失在迴廊後,這才開口問了他最在乎的事,「還是找不到「那個人」?」

  「稟主子,那個人會在兩個月後的皇上壽宴現身。」他們尋尋覓覓近兩年,很,清楚「那個人」是主子能報仇的重要關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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