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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陽光晴子

  撲鼻而來的味道,飄著藥材的濃郁香氣,竟沒有那股難聞的藥味,杜慕羽挑起濃眉,深邃黑眸溫柔的看著她,「不是要吃苦,這湯藥怎麼沒聞到半點苦味?不會是你心裡捨不得吧?」

  她莞爾一笑,笑得很開心,「如果你指的是黃連,這藥材中的確沒放黃連。」

  小美人怎麼笑得這麼愉快?莫非有詐?他蹙眉緩緩的靠近湯匙。

  厲總管將湯藥甫送入他口中,他立刻臉色丕變,這是什麼?!一股可怕的濃濃苦味從舌尖猛地往喉頭上衝,苦到他頭皮發麻,「噗!」他立即噴了出來,「咳咳……苦、苦死人了!這麼苦怎麼入喉?」

  可憐的厲總管來不及閃開,被噴了一臉的湯藥,胖臉上多了好幾道黑汁。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還有,良藥苦口,你若想要自己的怪病快好,就乖乖的喝了它,別讓我瞧不起你,昂藏七尺的大男人連這麼點湯藥都嚥不下。」她靈秀動人的明眸閃動著狡黯,沒辦法,她為他習醫苦了十年,他總得吃些苦回報她,不然她心裡會不平衡。

  杜慕羽以袖子拭去口角的藥漬,額上已冒出薄薄的汗水,再看到厲總管死死端正的湯藥還有九分滿,他的胃已經開始翻攪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這藥能苦到什麼程度?竟讓主子都變臉了,厲總管悄悄的將主子噴到臉上還未擦拭的湯藥用食指一抹,偷偷的放到舌尖舔一下。

  天啊!他臉色倏地一變,吐吐舌頭,雙手捧著湯藥,能走多快而不弄出一滴湯汁就走多快的狀態下,他來到桌子前,「水水水水……」他將湯藥擱在桌上後,就急急的倒水喝,這藥真的太苦了,讓他忘了主僕分際,一連喝了好幾杯水後,才尷尬的想到自己的主子。

  「呢……主子,您要喝水嗎?」

  「噗!哈哈哈……」藍千蝶見他那張胖臉儘是困窘的紅光,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杜慕羽的一張俊臉很複雜、很掙扎,雖然只是小小一湯匙,但這輩子,他從未喝過那麼苦的東西,而且只沾一點就在口腔裡擴散開來,從喉間嗆到口鼻,但此時,看著她笑得燦爛,他忍不住低如蚊蚋的喃喃自語,「很開心?那也好,像我這樣的廢人還能讓人開心,也還不算是廢物嘛……」

  「你說什麼?」她聽不清楚。

  他又笑咪咪的說:「我說好苦,能不能鼓勵一下,給個吻?」他魅惑的看著她,毫無掩飾對她這張清麗出塵的容貌有多麼欣賞,他又有多麼想一親芳澤。

  又是一張邪惡的笑臉,但他剛剛說那句話時,她好像捕捉到一抹黯淡悄然閃過他那雙黑眸,但因只是一閃而逝,她稍不注意便錯過了。

  「趁熱喝吧,不然會更苦的。」她轉身走出房間前,又回頭加了一句,「預告一下,藥會愈來愈苦。」

  還要更苦?厲總管怔怔的看著她步出的身影,頸背的寒毛卻一根根的豎了起來。

  「快喂吧。」杜慕羽苦笑,染上這病真是無妄之災,連吃藥也痛苦。

  「呃,是。」他臉兒發白的連忙回頭,一邊吹一邊喂,但忍不住冷汗猛冒,看主子喝到五官扭曲也不吭半聲的,他不得不佩服,主子怎麼那麼能吃苦?

  「主子,還是我去拿點蜜來和一下?」

  「不用了。」杜慕羽索性拿過他手上那剩下的半碗湯藥,忍著反胃的不適,一口氣的喝下後,將碗遞給他,「下去吧。」

  厲總管傻了,呆呆的接過空碗,「是。」

  杜慕羽躺了下來,瞪著寢房的天花板,滿嘴的苦味他還能嚥下肚,因為這與那種悶在胸口、心中的苦澀一比,仍是天差地遠。

  京城近郊,當今太子齊緯一馬當先的策馬奔馳,他最信任的親信杜政中則間隔半個馬身尾隨在後,而在兩人身後,還有多名騎馬的隨侍以一定的間隔隨行,保護他的安全。

  一行多人從林木蔥鬱的蜿蜒山路一路往山上奔馳,直至快接近一處凸出平台時,齊緯高舉右手,後方隨侍紛紛拉住韁繩,馬兒一一仰頭嘶鳴後,急急停下腳步。

  他和杜政中則放慢速度,兩人在平台前停下馬兒,接著下了馬背。

  天朗氣清,再加上居高臨下,繁華京城盡落眼底,齊緯面無表情的凝視著這一大片合該屬於他的天下。

  「外傳杜慕羽生了棘手怪病,真有此事?」他有著俊美的面容,再加上天生貴氣,一襲金黃袍服臨風而立,氣勢逼人。

  杜政中立即向前,拱手道:「稟太子,確有此事,不過,我也聽說堂弟還是找了不少煙花女子進廣千園伺候。」

  他看著陷入沉思的太子,見他沉默許久不語,忍不住又道:「其實太子何必在乎他,有什麼事,我的人脈及擁護太子的親信都願意為太子效力。」

  齊緯繃起俊顏,回頭瞪著他,「整整兩年了,一切都還是在原地打轉,什麼也沒有改變,誰為本太子效力了?」他很懊惱,也更生氣。

  杜政中皺起濃眉,「太子此言差矣,不少元老重臣都力擁太子,朝中官員的人數也在增加中,這可是臣努力與他們交心的成果。」

  他臉露鄙夷,「都是人微言輕抑或是等著告老還鄉的老傢伙,能成什麼氣候?父皇只要一直不讓位,就算滿朝文武都挺本太子,也是白搭!」

  他很悶啊,花了大把大把的金銀珠寶攏絡人心,但錢收得快,就沒人敢公然上諫要父皇讓位。

  先前他身邊有杜慕羽時,父皇對他循序漸進的治國之道還讚賞不已,甚至還主動提及未來登基一事,但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他這太子如同虛立,鮮少被父皇召見,像是被打入冷宮的嬪妃,也遭皇兄弟們時不時的冷嘲熱諷。

  「被父皇視為謀逆者的主謀,競沒被摘掉太子之位?不過,人貴在自知、知取,難道某人不應自行求去?」

  「哈!有人就是不知「取」字如何寫。」

  回想起當初眾皇兄弟們一句句的嘲諷冷語,他的下顎一繃,胸口燃起一股熊熊怒火。

  「太子勿急,皇上不是一直在推動新政策,就元老重臣所言,國庫的錢日見捉襟見肘,又逢東北水患肆虐,災情嚴重需要用錢,新政策更需要銀子來實行,否則就成了君失信於民,」杜政中頓了一下,繼續道「一旦民怨愈來愈深,朝官就有機會拱立新主,至少打著讓皇朝有;番新氣象的大旗,以民意逼退,還怕皇上不讓位嗎?」

  「言之有理,但本太子已經厭倦一等再等了。」黑眸一閃而過一道狠戾之光。

  「太子,欲速則不達。」

  「父皇施政困窘還得拖上一段時日,你要本太子再消極等待?」

  「那太子的意思是?」

  「杜慕羽這怪病不是來得突兀,京城的所有大夫都感到棘手,杜慕羽更因此纏綿病榻,不曾踏出廣千園一步,」他冷笑,「如果父皇他……」他刻意停頓,黑眸中突然有冷芒閃爍。

  杜政中臉色丕變,馬上聽懂了,他吞嚥了口口水,心驚膽顫的道:「可是每個人都說,他的病因不明,連大夫也查不出來。」

  「總有些蛛絲馬絲可循,本太子不信什麼都查不出來。」他突然拿出一隻哨子一吹,在山風吹拂之下,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響,然而不過眨眼間,幾名蒙面的黑衣暗衛立即飛身掠來,一一在齊緯身前站定,彎身拱手,「參見太子。」

  「他們都是死忠的暗衛,個個武功高強,本太子特別允許你可以指使他們不擇手段的做任何事,只要找到讓杜慕羽生病的病因即可。」

  「是。」杜政中驚訝於這些人的好功夫,竟如鬼魅般無聲無息的出現。

  齊緯飛身上了馬背,拉了韁繩調轉馬頭後,先行奔馳,幾名隨侍也立即策馬跟上前去。

  杜政中看著這幾名僅露出冷湛精光黑眸的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人上前,交給他一隻暗哨,「日後大人只要有所指示,請以丹田之力吹響這只哨子,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大人身邊。」

  杜政中戰戰兢兢的接過哨子,點點頭。

  黑衣人再次拱手,接著迅速飛掠而去,如同鬼魅般的消失在蔥鬱的森林中。

  氣派恢宏的廣千園,自從杜慕羽這個主子生怪病後,白畫清靜,入夜後更是寂靜,即使藍千蝶住進來,氣氛依舊。

  宅邸內院,杜慕羽半坐臥在貴妃椅上,透過廳堂的雕花圓窗,看著盛夏陽光下,亭台樓閣的庭園,花卉迎風綻放,驀地,一抹嬌小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是藍千蝶,她仍是一襲南疆彩繡綢緞裙服,那張讓陽光親吻的俏臉粉嫩誘人。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停下腳步,閉上眼眸仰頭面向湛藍的天空,接著她又張開眼眸,腳步輕盈得如同一隻美麗鳳蝶翩然的越過庭院,其間還有奴僕在灑掃,但他們並未停下手邊工作對她行禮,而藍千蝶的腳步依舊,拐過院落消失在迴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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